翌日，承明殿。
下了早朝之后，谢尚仁和宁知真来到了偏殿。
殿内黄色的帷幔层层叠叠，符纸繁杂地贴在帷幔上。昭德帝走进殿内，脱下了身上的朝服，换上了黄色的便服，闭眼坐在缭绕的香烟之中。
谢尚仁许久没有上过朝了，他的年岁渐渐大了，很多事情他已经有心无力，经常一病便卧床不起，因此，昭德帝便许了他在府静养，不必上朝，可今日他为了不得不面临的事情，穿戴整齐与百官一同上朝。
“陛下前日许诺云姬公主赐婚太子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谢尚仁是声名远扬的大儒士，是太子和瑞王的老师，就连昭德帝也得敬他三分。
谢尚仁的语气似乎有些责备，昭德帝依然闭眼静坐。
······
殿中一片寂静。
谢尚仁皱着眉摆了摆垂在自己身边的符纸。
“那日，朕也不知怎样了，居然随意答应了云姬，如今想来，尽是悔意。”看样子，昭德帝自己也有些忧愁这件事。
“陛下可有对策？”谢尚仁问道。
昭德帝的目光落向谢尚仁，说道：“天子之言，既然说出了就不能收回。朕许诺过云姬要为她赐婚，便一定会做到。但她区区乌莱公主，妄想嫁给我大昭的太子，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
昭德帝回想了当日的状态，感觉那段记忆被抽走了，肉身腾云驾雾般的轻盈，思绪飘飘乎跃然于云间。
——昭德帝唤了唤身边的何锦，小声地说道：“等会儿，请玄司辰过来一趟。”
“但昭德帝依然承诺云姬，将她许配给太子，虽未在众人面前承诺，但陛下头顶青天，脚踏大地，此事天知地知。另外，将云姬嫁给太子也不是并无好处。”
谢尚仁猛然偏头望向宁知真，花白的胡子颤动了几下。
“如今尚不知乌莱国的情况，前些时日，派去乌莱的探子前来回报，乌莱国内发生了内讧——乌莱的老国王突然病逝，而乌莱的大王子被人杀掉，乌莱的新主还不知会是谁。
无论乌莱的新主会是谁，想必都不会放弃远在大昭的云姬公主，我们也可以趁机利用这场婚事，重新拉拢乌莱。”
“万万不可！乌莱一直对大昭虎视眈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时引狼入室，让云姬公主嫁给太子，难保以后会出大事！”
“但各地灾情才刚缓解，国库赈灾压力巨大，此刻若有战事，谢太傅能担起这个责任吗？”宁知真双手拿着笏板低垂腹前。
乌莱内乱，正好能给大昭争取一个商议对策的时机，而云姬便是沟通大昭与乌莱未来命运的纽带。云姬突然要求嫁给太子，其中的因素让人不得不去遐想——云姬的决定是不是也带有乌莱朝廷的希冀，背后会不会有乌莱对大昭的诉求？
“乌莱国举国崇尚武力，并不是一个温和的国家。若我大昭当下为自保，而把以后的安定全部压上，宁大人可谓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呐。”
“谢太傅总以为云姬公主嫁给太子，此后一定会有灾祸，但祸端还未展露，又何必过多地去担忧呢？”
“但她终究是个变数，国之未来不是赌局，任何有威胁到国家安定的事情，不等他初露祸端，都要斩杀在摇篮之中。”
宁知真闻此便不再说话了。
“二位说得都有理，这件事情确实棘手，不过朕想，云姬嫁给太子万万不行，那瑞王呢？疏儿也到了适婚年龄，将云姬嫁给他做侧妃也未尝不可，况且疏儿也是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嫁给疏儿，乌莱那边想必也不会不满。”
谢尚仁还想说什么，但还未出口，便被昭德帝打断：“罢了罢了，此事朕还需要与皇后商讨一番。二位大人可退下了。”
何锦将两边的帷幔拉下，谢尚仁握紧了手中的笏板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偏殿。
快走到宫门时，谢尚仁将宁知真拦下。
“宁大人，请留步！”
明明刚刚二人还在殿中针锋相对，但此刻却能笑而相谈。
“谢太傅有何事？”
“现在我才看出，宁大人果然深藏不露。”
“哦？此言怎讲。”
“宁大人今日殿上所言，倒不像大人往日的作风，如果一个臣子目光如此短浅，我断不敢相信他身居高位，曾经是闻名京城的功臣。”谢尚仁似乎话中有话。
“各抒己见罢了，谢太傅可能赋闲久了，事情总会有不同的对策。”宁知真淡然地回答着谢尚仁。
”我看刑部的袁大人倒被你教成了你原来的模样。”谢尚仁突然提起了袁敬安。
”济之，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小的时候便一副端正君子的样子，小小年纪经书武艺，无不精通，少露锋芒，如今也能如谢太傅的眼，也算他有点本事。”宁知真说道。
“我让他去扬州了。”谢尚仁伸手摆弄了一下宁知真手上的笏板，让它更加挺正。
“什么？”宁知真不解，但一听见“扬州”两个字，浑身像是掉进冰窟般僵硬。
“瑞王在扬州寻找沈枫堂，许久未果，我想可能是身边没有得力的帮手，袁济之少有才能，前去扬州协助瑞王抓捕罪犯，也能让他在陛下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你说呢？宁大人。”谢尚仁的目光顺着宁知真身上的朝服，一路往上，最后再对上宁知真的双目，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我对你很失望，你走错路了。”谢尚仁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重重地摔在了宁知真的身上。
宁知真蹲在地上，低头捡起了那个信封，拆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封信和一枚令牌。
那封信开头便是“亚夫收”，最后落款是“沈枫堂”，而那枚令牌上刻着清晰可见的“宁”字。
宁知真轻颤着闭上了双眼，缓缓地说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你的把柄没留干净，我一查就全出来了。”
“望你好自为之。”谢尚仁丢下这话，便离开了。
宁知真捏着手中的信和令牌，指骨泛白。此刻，玄司辰却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他全知道啦？”玄司辰手握拂尘，沉沉地笑了两声。
宁知真觉得玄司辰的笑声十分地膈应，让他心中更加的不舒服，但突然，宁知真看着手中被捏皱的信纸，心头突然有了想法。
为何谢尚仁现在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偏偏在现在。
宁知真猛然转身，挥拳砸在了玄司辰身后的墙壁上。“你引他查的？”
宁知真近距离看见了玄司辰的面容，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瞳色接近琥珀色，浅浅地在日光下流转——这不太像中原人的面容特征。
“你是长辈，我不敢直接对你动手，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你，我们俩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业要紧。”宁知真抽回了手，墙上留下了四个血印。
“谢尚仁留不得了。”玄司辰丝毫不为所动。
宁知真对玄司辰的话充耳不闻。“扬州那边，立马停手。”
“沈枫堂已经得手了，我也阻止不了。——但这也不得怪你吗？沈枫堂也是你一手培养长大的，他如今的样子就是另外一个你。”玄司辰拨了拨拂尘，抬脚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不多留，还望宁大人思虑周全，你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玄司辰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畔，宁知真咬了咬牙，半眯着双眼。
谢尚仁在宫道上碰见了符听晚。
符听晚正抱着一把琴，匆匆地走在路上，迎面碰见了谢尚仁，立马低头福了福身，“见过谢太傅。”
“不敢当，不敢当。”谢尚仁也停下了脚步作揖。
谢尚仁看着符听晚的样子，又看了看身后的路，问道：“王妃可是要去淑妃娘娘宫中？”
符听晚莞尔一笑，摩挲着手中抱着琴布的琴，说道：“殿下远在阮州，为解母妃念子之情，我经常去母妃宫中为她抚琴。”
谢尚仁笑道：“早听闻王妃琴技一绝，不知老身这辈子可有幸一闻呐。”
“太傅可折煞妾身了，太傅闻名京城，才华横溢，妾这些三脚猫功夫，还不逗太傅笑话？”
谢尚仁摸了摸胡须，说道：“王妃自谦了，时候不早了，老身就不打扰王妃脚程了。”
符听晚抱着琴又匆匆地赶着路。
此刻的京城已接近黄昏时分，天边的火烧云翻卷着蔓延，蔚蓝的天空似乎也抵不过火烧云的侵袭——整片京城的上空也渐渐要被染成骇人的红色了。
玄司辰从承明殿中出来已是傍晚。
玄司辰提着灯独自行走在宫中的甬道中，突然，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玄司辰心里想着，便用灯照了照地上。
是几条紫蛇。
“云姬。”玄司辰笑了笑，踏着步子走进了旁边的一处偏殿中。
“云姬，你又调皮了，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玄司辰一进去便看见坐在殿中的云姬。云姬跷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辫子，一见玄司辰便笑着投入了玄司辰的怀中。
“阿兄，乌莱那边出事了。”玄司辰捧着云姬的脸，亲昵不已。
“父王病逝了。”云姬虽嘴上这样说着，但脸上没有任何悲色的神色。
“乌莱新的主人是谁？”玄司辰放下手，将地上的紫蛇拿起，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二哥、七哥下落不明，其他几个哥哥都被杀了，目前只有三哥和十哥在国都把握大权。”云姬将玄司辰手中的紫蛇夺回，用袋子装好，生怕玄司辰会伤害它们。
“律森可能就是乌莱新的王了。”玄司辰收回手，有些悲哀地说道，他的云姬居然爱紫蛇胜过爱他。
“三哥脾气很差，他会不会唤我回去，我可不想回去，我想在这里陪伴阿兄。”云姬嘟着嘴，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跟她的兄长置气。
“律森不会让你回去的，你得嫁给大昭的皇子，成为乌莱的一把利刃。”
“阿兄说起这个，我就想起了，我跟太子的婚事怎么样了？自从那日我跟陛下提出要嫁给太子，到今天，他都没有给我答复，他不会反悔了吧！”
玄司辰此刻的脸色有些凝重，但他还是微笑着跟云姬说道：“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也不清楚。”
“我就知道他说话不算数，老东西！”
“云姬，不要担心，阿兄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让你成为受人敬仰的贵人，你相信阿兄吗？“玄司辰的瞳色在月光下更显清澈，好似一滩禅意的湖水。
“嗯！相信。”云姬笑着，再次拥紧了玄司辰，就像小时候一样。
下了早朝之后，谢尚仁和宁知真来到了偏殿。
殿内黄色的帷幔层层叠叠，符纸繁杂地贴在帷幔上。昭德帝走进殿内，脱下了身上的朝服，换上了黄色的便服，闭眼坐在缭绕的香烟之中。
谢尚仁许久没有上过朝了，他的年岁渐渐大了，很多事情他已经有心无力，经常一病便卧床不起，因此，昭德帝便许了他在府静养，不必上朝，可今日他为了不得不面临的事情，穿戴整齐与百官一同上朝。
“陛下前日许诺云姬公主赐婚太子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谢尚仁是声名远扬的大儒士，是太子和瑞王的老师，就连昭德帝也得敬他三分。
谢尚仁的语气似乎有些责备，昭德帝依然闭眼静坐。
······
殿中一片寂静。
谢尚仁皱着眉摆了摆垂在自己身边的符纸。
“那日，朕也不知怎样了，居然随意答应了云姬，如今想来，尽是悔意。”看样子，昭德帝自己也有些忧愁这件事。
“陛下可有对策？”谢尚仁问道。
昭德帝的目光落向谢尚仁，说道：“天子之言，既然说出了就不能收回。朕许诺过云姬要为她赐婚，便一定会做到。但她区区乌莱公主，妄想嫁给我大昭的太子，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
昭德帝回想了当日的状态，感觉那段记忆被抽走了，肉身腾云驾雾般的轻盈，思绪飘飘乎跃然于云间。
——昭德帝唤了唤身边的何锦，小声地说道：“等会儿，请玄司辰过来一趟。”
“但昭德帝依然承诺云姬，将她许配给太子，虽未在众人面前承诺，但陛下头顶青天，脚踏大地，此事天知地知。另外，将云姬嫁给太子也不是并无好处。”
谢尚仁猛然偏头望向宁知真，花白的胡子颤动了几下。
“如今尚不知乌莱国的情况，前些时日，派去乌莱的探子前来回报，乌莱国内发生了内讧——乌莱的老国王突然病逝，而乌莱的大王子被人杀掉，乌莱的新主还不知会是谁。
无论乌莱的新主会是谁，想必都不会放弃远在大昭的云姬公主，我们也可以趁机利用这场婚事，重新拉拢乌莱。”
“万万不可！乌莱一直对大昭虎视眈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时引狼入室，让云姬公主嫁给太子，难保以后会出大事！”
“但各地灾情才刚缓解，国库赈灾压力巨大，此刻若有战事，谢太傅能担起这个责任吗？”宁知真双手拿着笏板低垂腹前。
乌莱内乱，正好能给大昭争取一个商议对策的时机，而云姬便是沟通大昭与乌莱未来命运的纽带。云姬突然要求嫁给太子，其中的因素让人不得不去遐想——云姬的决定是不是也带有乌莱朝廷的希冀，背后会不会有乌莱对大昭的诉求？
“乌莱国举国崇尚武力，并不是一个温和的国家。若我大昭当下为自保，而把以后的安定全部压上，宁大人可谓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呐。”
“谢太傅总以为云姬公主嫁给太子，此后一定会有灾祸，但祸端还未展露，又何必过多地去担忧呢？”
“但她终究是个变数，国之未来不是赌局，任何有威胁到国家安定的事情，不等他初露祸端，都要斩杀在摇篮之中。”
宁知真闻此便不再说话了。
“二位说得都有理，这件事情确实棘手，不过朕想，云姬嫁给太子万万不行，那瑞王呢？疏儿也到了适婚年龄，将云姬嫁给他做侧妃也未尝不可，况且疏儿也是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嫁给疏儿，乌莱那边想必也不会不满。”
谢尚仁还想说什么，但还未出口，便被昭德帝打断：“罢了罢了，此事朕还需要与皇后商讨一番。二位大人可退下了。”
何锦将两边的帷幔拉下，谢尚仁握紧了手中的笏板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偏殿。
快走到宫门时，谢尚仁将宁知真拦下。
“宁大人，请留步！”
明明刚刚二人还在殿中针锋相对，但此刻却能笑而相谈。
“谢太傅有何事？”
“现在我才看出，宁大人果然深藏不露。”
“哦？此言怎讲。”
“宁大人今日殿上所言，倒不像大人往日的作风，如果一个臣子目光如此短浅，我断不敢相信他身居高位，曾经是闻名京城的功臣。”谢尚仁似乎话中有话。
“各抒己见罢了，谢太傅可能赋闲久了，事情总会有不同的对策。”宁知真淡然地回答着谢尚仁。
”我看刑部的袁大人倒被你教成了你原来的模样。”谢尚仁突然提起了袁敬安。
”济之，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小的时候便一副端正君子的样子，小小年纪经书武艺，无不精通，少露锋芒，如今也能如谢太傅的眼，也算他有点本事。”宁知真说道。
“我让他去扬州了。”谢尚仁伸手摆弄了一下宁知真手上的笏板，让它更加挺正。
“什么？”宁知真不解，但一听见“扬州”两个字，浑身像是掉进冰窟般僵硬。
“瑞王在扬州寻找沈枫堂，许久未果，我想可能是身边没有得力的帮手，袁济之少有才能，前去扬州协助瑞王抓捕罪犯，也能让他在陛下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你说呢？宁大人。”谢尚仁的目光顺着宁知真身上的朝服，一路往上，最后再对上宁知真的双目，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我对你很失望，你走错路了。”谢尚仁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重重地摔在了宁知真的身上。
宁知真蹲在地上，低头捡起了那个信封，拆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封信和一枚令牌。
那封信开头便是“亚夫收”，最后落款是“沈枫堂”，而那枚令牌上刻着清晰可见的“宁”字。
宁知真轻颤着闭上了双眼，缓缓地说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你的把柄没留干净，我一查就全出来了。”
“望你好自为之。”谢尚仁丢下这话，便离开了。
宁知真捏着手中的信和令牌，指骨泛白。此刻，玄司辰却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他全知道啦？”玄司辰手握拂尘，沉沉地笑了两声。
宁知真觉得玄司辰的笑声十分地膈应，让他心中更加的不舒服，但突然，宁知真看着手中被捏皱的信纸，心头突然有了想法。
为何谢尚仁现在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偏偏在现在。
宁知真猛然转身，挥拳砸在了玄司辰身后的墙壁上。“你引他查的？”
宁知真近距离看见了玄司辰的面容，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瞳色接近琥珀色，浅浅地在日光下流转——这不太像中原人的面容特征。
“你是长辈，我不敢直接对你动手，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你，我们俩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业要紧。”宁知真抽回了手，墙上留下了四个血印。
“谢尚仁留不得了。”玄司辰丝毫不为所动。
宁知真对玄司辰的话充耳不闻。“扬州那边，立马停手。”
“沈枫堂已经得手了，我也阻止不了。——但这也不得怪你吗？沈枫堂也是你一手培养长大的，他如今的样子就是另外一个你。”玄司辰拨了拨拂尘，抬脚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不多留，还望宁大人思虑周全，你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玄司辰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畔，宁知真咬了咬牙，半眯着双眼。
谢尚仁在宫道上碰见了符听晚。
符听晚正抱着一把琴，匆匆地走在路上，迎面碰见了谢尚仁，立马低头福了福身，“见过谢太傅。”
“不敢当，不敢当。”谢尚仁也停下了脚步作揖。
谢尚仁看着符听晚的样子，又看了看身后的路，问道：“王妃可是要去淑妃娘娘宫中？”
符听晚莞尔一笑，摩挲着手中抱着琴布的琴，说道：“殿下远在阮州，为解母妃念子之情，我经常去母妃宫中为她抚琴。”
谢尚仁笑道：“早听闻王妃琴技一绝，不知老身这辈子可有幸一闻呐。”
“太傅可折煞妾身了，太傅闻名京城，才华横溢，妾这些三脚猫功夫，还不逗太傅笑话？”
谢尚仁摸了摸胡须，说道：“王妃自谦了，时候不早了，老身就不打扰王妃脚程了。”
符听晚抱着琴又匆匆地赶着路。
此刻的京城已接近黄昏时分，天边的火烧云翻卷着蔓延，蔚蓝的天空似乎也抵不过火烧云的侵袭——整片京城的上空也渐渐要被染成骇人的红色了。
玄司辰从承明殿中出来已是傍晚。
玄司辰提着灯独自行走在宫中的甬道中，突然，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玄司辰心里想着，便用灯照了照地上。
是几条紫蛇。
“云姬。”玄司辰笑了笑，踏着步子走进了旁边的一处偏殿中。
“云姬，你又调皮了，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玄司辰一进去便看见坐在殿中的云姬。云姬跷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辫子，一见玄司辰便笑着投入了玄司辰的怀中。
“阿兄，乌莱那边出事了。”玄司辰捧着云姬的脸，亲昵不已。
“父王病逝了。”云姬虽嘴上这样说着，但脸上没有任何悲色的神色。
“乌莱新的主人是谁？”玄司辰放下手，将地上的紫蛇拿起，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二哥、七哥下落不明，其他几个哥哥都被杀了，目前只有三哥和十哥在国都把握大权。”云姬将玄司辰手中的紫蛇夺回，用袋子装好，生怕玄司辰会伤害它们。
“律森可能就是乌莱新的王了。”玄司辰收回手，有些悲哀地说道，他的云姬居然爱紫蛇胜过爱他。
“三哥脾气很差，他会不会唤我回去，我可不想回去，我想在这里陪伴阿兄。”云姬嘟着嘴，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跟她的兄长置气。
“律森不会让你回去的，你得嫁给大昭的皇子，成为乌莱的一把利刃。”
“阿兄说起这个，我就想起了，我跟太子的婚事怎么样了？自从那日我跟陛下提出要嫁给太子，到今天，他都没有给我答复，他不会反悔了吧！”
玄司辰此刻的脸色有些凝重，但他还是微笑着跟云姬说道：“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也不清楚。”
“我就知道他说话不算数，老东西！”
“云姬，不要担心，阿兄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让你成为受人敬仰的贵人，你相信阿兄吗？“玄司辰的瞳色在月光下更显清澈，好似一滩禅意的湖水。
“嗯！相信。”云姬笑着，再次拥紧了玄司辰，就像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