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放什么屁啊!!!我怎么会喜欢男人?对象还是你?!”高元奇一蹦三尺高,惊讶之情亦不必言说,对于祝千龄能说出此等虎狼之辞,心里也泛着恶心。

    祝千龄恶心到了高元奇,沾沾自喜,嬉笑好久才转了态度,认真问道:“是要去见苏姑娘吗?”

    一听见苏岁新的名字,高元奇就像一只老实的鹌鹑,乖巧地点了点头。

    祝千龄侧目打量着高元奇的样子,抱臂靠在树干旁,说道:“你这样的穿着只会讨姑娘嫌。”

    高元奇好像忘记了祝千龄也是与他一般没有婚嫁过的人,但此刻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儿,死马也当活马医。

    高元奇凑过去,悄悄对祝千龄说道:“好兄弟,你行行好,告诉我该怎么做?”

    祝千龄勾了勾手指,像是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般地指向客房,又拍了拍高元奇的肩膀,十分庄严地说道:“好兄弟,你听我一回,保准让你抱得美人归。”

    高元奇眼含泪光,重重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客房。

    然而,祝千龄没有变法术,而是叫来了吉抚。

    “吉抚,给高世子拿一套他平时最常穿的便服。”说罢,自己又走到湖边专心喂起湖里的锦鲤来。

    高元奇换好了衣服,一脸疑惑甚至还有些愠怒地地走出房间,问祝千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只是我平时最常穿的衣服啊!这领子都有些磨损痕迹了。”

    祝千龄好像早知高元奇会质疑她的点子,解释道:“你不懂,这身虽是你平时最常穿的,但是这追求女娘,讲究的是一个“自然”。你看你穿这一身,最符合你平时的气质,最能自然地体现你的俊朗,不显刻意。”

    高元奇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祝千龄继续说道:“我问你,如今京城最受女娘们喜爱的郎君是谁?”

    “以前是三皇子,现在应该是江侯府二公子江尽玥吧?”

    “啊?梦阑君?那个天天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小白脸?!”祝千龄不可置信,一时失言,高元奇担心祝千龄祸从口出,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哧道:“祖宗啊!小声点,江家现在在圣上面前吃香着呢!”

    祝千龄这才闭了嘴,但还是不满地嘟囔道:“我还以为最受欢迎的是殿下呢······”

    “喂。”高元奇叉着腰,略有无奈地说道:“你到底懂不懂姑娘啊?有哪个姑娘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你跟我们殿下说个百句千句,你看他愿意笑一下吗?”

    高元奇有些欲哭无泪,他发现祝千龄根本不顶用,自己身边连个能替自己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祝千龄却摆了摆手指,说道:“你不懂他,殿下虽然表面冷冰冰的,但他不会漠视认真对待他的人,他每一次对人笑都是发自内心的。”

    “是是是,我是不懂他。可是你想啊。”说着说着,高元奇像是说些机密的话,“殿下也不是谁都可以嫁的,就算有姑娘喜欢她,也得看门第,门第够不上,照样只能望而不得。你当京城的姑娘们傻啊,她们肯定会追求一些现实点的人物,比如你口里的小白脸梦阑君。”

    祝千龄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而高元奇又说道:“但是你看以前的三皇子,长相俊秀,又生性幽默,讨人喜欢,自然有不少姑娘心悦于他。你再看看梦阑君,人家才不是什么小白脸,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不懂他们士大夫的浪漫。”

    “什么浪漫?”祝千龄问道。

    “他们爱讲情怀。”高元奇说道神神叨叨,解释道:“就是有肚子有墨水,说话有文化。姑娘爱美男,也爱美言。你说是不是?”

    祝千龄想了想,肯定道:“姑娘都是爱美的。”

    “欸!这就对了!”高元奇笑着,拍着祝千龄的肩,说道:“你可长点心吧!”

    “你去找苏岁新,我也跟你一起去,你虽然跟梦阑君······呃,不谈也罢。但是在我眼里,你绝对不差!”

    高元奇听这话,像是被打了鸡血,浑身的血液瞬间就沸腾了,激动地说道:“好!”

    二人离开瑞王府,转眼便来到了一家茶馆。

    “苏姑娘现在在这里?”祝千龄问道。

    “雁鹊阁倒了,回不去了,我问过她,她不想跟以前一样干些赔笑的营生,便用了自己的体己钱盘了家铺子做做买卖。”高元奇解释道。

    “我们不进去吗?”祝千龄又问道,高元奇在门前踌躇,要进却不进的样子。

    “进去······进去啊!”祝千龄一眼便能看穿高元奇在逞强,但也不理他,跨过门槛,往茶馆里走去。

    苏岁新也才回不久,茶馆里还是一片狼藉,也没有正式开业,想必也还没有准备好。

    “苏姑娘,来客人啦!”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用带着别处方言的腔调唤道。

    不一会儿,从门帘后走出一名身穿碧绿衣衫的女子,满头乌发用一根玉骨簪挽起。祝千龄注意到,身旁的高元奇耳根子红到了脖子。

    “苏姑娘,今日多有叨扰,只是高公子才回京城,想要见姑娘一面。”祝千龄先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搡着高元奇。

    高元奇被祝千龄搡着往前走了两步,磕磕巴巴地说道:“岁新姑娘,扬州一别······好久不见,之前答应过你,回京要来看你一眼······”

    苏岁新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满脸笑容请高元奇和祝千龄入座。

    “小店还在筹备阶段,环境杂乱,还望二位不要介意。小莲,端茶水来!”苏岁新跟二人一同坐下。

    不知是不是祝千龄自己的幻觉,她竟觉得苏岁新比起以前更加亲和了,以前她身上好像插|满了尖刺,对他们都是冷眼相对,但现在却似抚顺毛的小猫,窝在臂弯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昵一下。

    “没有的事,苏姑娘愿意请我们一坐都是我们的荣幸。”祝千龄的话术熟练地就像久经人情世故的老人儿,还不忘说道:“生意都是男人的行业,苏姑娘一个姑娘家,自是不容易,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欢迎来瑞王府找我,若我能尽绵薄之力,定会在所不辞——啊!”

    祝千龄一番话说得激昂,但突然她的脚背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往桌下一望,不是别人,正是高元奇的脚踩着她的脚背!

    “瑞王府离这儿还是有点远,出了急事,找他没有用,不如来高国公府找我。这京城有什么事是高国公府的面子摆不平的事儿呢?”高元奇看着苏岁新,说道。

    “哈哈哈哈,二位这样可是折煞我了。”苏岁新笑了两声,眼角微微弯起。

    “姐姐!姐姐!”突然,从一旁传来稚嫩的童声。所有人回头一望,发现一名小男孩拽着小莲的裙角,害羞地躲着陌生人的目光。

    “姑娘,夏儿非要找您,这才把他带来了。”小莲解释道。

    夏儿看见苏岁新,连忙小跑过去,攀上了苏岁新的胳膊。

    “哪儿来的小孩呀!长得真可爱!”苏岁新将夏儿抱在身上,祝千龄看到夏儿包子一样的脸,忍住了摸一把的欲望。

    夏儿把脸埋进苏岁新的衣物里,不肯见人。祝千龄不依不饶,问道:“今年几岁呀?”

    夏儿把手背在后,竖起三根短短的手指——示意三岁。大伙儿都笑了,这小孩当真有趣。

    “喂!小鬼,你姐姐跟我们说话呢,一边待着去。”高元奇嘴里吐不出好话。

    夏儿摇头,表示不愿,高元奇抽了抽嘴角,心里想着: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小鬼!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祝千龄叹了口气,转而对苏岁新说道:“苏姑娘,不曾听过你有孩子,这孩子是······”

    苏岁新也不觉厌烦,笑嘻嘻地说道:“夏儿是孤儿,也是我族人的孩子,算我的弟弟。大晋灭了,有许多不愿归顺大昭的遗民藏了起来,他们繁衍下来的孩子,我都养在了后院。”

    祝千龄心中对苏岁新肃然起敬,俯身对高元奇耳语:“你喜欢的女娘当真貌美又心善。”

    高元奇干咳两声,郑重说道:“岁新姑娘,今日我来的目的是想跟你说,姑娘家没有家人依傍,独自讨生活总是困难的。你开这家茶馆,后院又养了一群小孩子,之后若是有难处,大可以找我,我绝不会推辞,若你不介意,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家人,在京城便没有人敢为难你。”

    高元奇一字一句说得恳切,不像他平时总爱说些浑话。

    祝千龄仔细打量着高元奇,只见他坐在苏岁新对面,挺直了脊背,双手搭在腿上微卷扯着衣物,板着脸说完了这通话。

    苏岁新拍着夏儿的背,温柔地安抚着他,好像一位慈爱的母亲。她莞尔一笑,说道:“谢谢你,高世子。”

    “那我先走了。”高元奇站起身,要离开。

    祝千龄替他着急,怎么不多说两句话再走,“欸!欸!”高元奇刚走两步,又原路返回将还坐着的祝千龄拖走。

    “呆子!你就这样走了?那我陪你来一趟就为了听你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吗?”祝千龄咬牙切齿,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快走,快走!”高元奇欲哭无泪。

    “我自己走!”祝千龄一把扯开高元奇的手臂,气鼓鼓地走出了茶馆。

    时候还早,高元奇跟祝千龄走在街道上,祝千龄问起:“呆子,你就这么喜欢苏姑娘?”

    “还好吧······”高元奇答道。

    “你撒谎!为了见她,连穿什么衣服都讲究一番,一看见她,你耳根子都红了!”祝千龄指了指高元奇的胸前,又指了指他的耳朵。

    高元奇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耳垂,偏了偏头,说道:“哦······是很喜欢。”

    见高元奇承认了,祝千龄乘胜追击,继续问道:“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难不成还跟苏姑娘隔层窗户纸打哑谜?”

    “我也愁啊,我看她也不十分中意我,我要是做得过火了,那可真就完了。”高元奇心里也不是滋味,总觉得心中吊着一颗石头,悬得让他发慌。

    “我瞧苏姑娘挺喜欢你的。”祝千龄抱臂说道。

    “何出此言?”

    “她本就是前朝遗民,从小在扬州长大,后几经波折,来到京城生活,那件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心疼苏姑娘,命运不公,对她不仁。可是现在,雁鹊楼不复存在,沈枫堂大约也不在这世上了,她一直以来的信念也崩塌了,在这种情境下,她还愿意来京城重新生活,我想她一定在京城有所寄托。”

    “是某件事,还是某个人。”

    高元奇听了祝千龄的一番说辞,仔细地回想起来,苏岁新在这座都城的曾经。她曾是久负盛名的花魁,无数公子为其一掷千金,可是她现在不愿再回到曾经,她抹去“柳青青”这个名字,用苏岁新重新再来。

    京城有什么值得她追随的呢?这座伤她的无情城。

    高元奇只感镜花水月,从前的美好也化成记忆中的雾中花,但他也想到,这一切说不定是最好的安排,当卸去所有沉重的枷锁,迎来说不定是最自由的人生。

    “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好好守护她,让她在京城平安快乐地活下去。”高元奇停了脚步。

    祝千龄爽朗地笑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她的步子不曾停下。

    在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下,祝千龄和高元奇一前一后,迎着最后的霞光,祝千龄摆臂说道: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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