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雷滚滚,乌云遮天蔽日。赵容疏疾步走在通往东宫的道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去见太子,刻不容缓!赵容疏的心中叫嚣着。

    突然,一道闪电惊过,本来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刹那间映如白昼,随之而来的是夹杂着狂风的暴雨。雨势来势汹汹,像是从天上垂下的裙摆。

    一张雨幕吹过,赵容疏身上被淋个透湿,落在他身上的雨水在他的指尖处连成一条线。赵容疏的手宛如玉石一般润白,但那双手却止不住颤抖。

    他的面前便是东宫。赵容疏抬起脚想要迈出一步,但犹豫再三却还是收了回去,近在眼前的东宫像是绝命的阴曹地府,让他走不进去。

    “我······我该怎么做,我怎么做都是错!”驻足许久,赵容疏像是认命了一般,落魄地往回走着。走这一趟,也是无果。

    “我刚刚好像看见门外有人。”一个丫鬟刚刚冒雨归来,在进门时往刚刚赵容疏停留过的地方望了一眼。

    “眼花了吧,我怎么没看见人?”另一个丫鬟忙着拍打身上湿透的衣物,催促着同伴赶紧进门去。

    赵容疏自己走回了瑞王府,却见门口的吉抚撑伞张望。吉抚见到赵容疏,赶紧上前为赵容疏遮雨。

    “快去准备热水!殿下淋雨了!”吉抚连忙吩咐着下人。祝千龄也闻声出房,赵容疏掠过她直奔寝屋,仿佛看不见似的。

    赵容疏转身欲关上门,祝千龄后脚便抵住了门,她见赵容疏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说道:“殿上那宫女无凭无据,想来是诬陷,待刑部审问清楚,肯定能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不知是祝千龄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赵容疏无力与其争执,赵容疏叹了一口气,也不管那扇关不上的门,慢慢地走进屋子。

    祝千龄也跟着进屋,还不忘将身后的门关上。今日这雨势格外凶险,像是天空破了个口子,不断往外吐水。

    “我看你今日都魂不守舍的,只是因为皇后娘娘一事吗?”祝千龄问道。

    赵容疏沉默不语。祝千龄抱剑立于一旁,开口说道:“这事空穴来风,无凭无据,刑部还在查,你也不必如此忧虑。”祝千龄纳闷,赵容疏平日也不是遇上一点事就萎靡不振的人,怎打殿上的风波一出就这般丧气?  祝千龄皱眉,又说道:“就算那宫女和皇后娘娘有仇,为何不直接冲着她去,或者明宁公主去,反而杀了云姬公主?”

    经祝千龄一点拨,赵容疏也慢慢琢磨着其中的蹊跷。

    “最近,乌莱和大昭关系紧张,各自都扮着猪想吃掉老虎。云姬公主在大昭没了,死前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推下阁楼,烈火焚身而亡。巫女在她死前还说着‘活人祭祀’的话,如此惨烈,乌莱那边难道就不会追责吗?”

    赵容疏这时才说道:“云姬公主之死,大昭难辞其咎,不知乌莱那边会如何要求。”

    祝千龄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但我总觉得这一切都让人匪夷所思。那宫女跟皇后娘娘过不去,对云姬下手是什么意思?”

    “欲知此事,还需等刑部审问那宫女。”

    当夜,雨没再下了,但不知从哪儿而来的黄纸,竟飘满了京城的小街小巷。那些黄纸有的落在屋瓦上,有的贴在酒肆的幌子上,还有一些落在积水上,将写于其上的墨迹晕开,更显诡异骇人。

    尽管官兵们一队又一队地奔波在京城的街道上,销毁这些“谣言”,四处寻找始作俑者,但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夜深时,一辆写有“宁”字的马车悄悄地驶入街道,过往的官兵皆不敢阻拦。

    宁知真安然地坐在马车里,借着车内的烛光低头看着手里的黄纸。上面列着皇后杨氏所谓的种种罪行,乍一看,的确是罄竹难书。

    宁知真轻轻地将黄纸放在烛心上,薄薄的纸片被烧得翻卷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只剩灰烬。

    坐在宁知真对面的人笑了一声,很快,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荡着。

    “这真是一盘好棋。”

    “棋子还没有全部归位。”

    “但好在都到齐了。”

    由于马车有些颠簸,在微弱的烛光下,坐在宁知真对面的人像是有些不真实,琥珀色的眼眸摄人心魄。

    “感谢云姬公主替宁某做这场戏。”宁知真的旁边居然坐着白日已死去的云姬!

    云姬笑了笑,说道:“各取所需。”

    玄司辰在一旁坐不太安稳,对云姬说道:“云姬,当日我竟不知你要那人是为何,今日才算明白。”

    “他们的命都不算命,唯有阿兄的大计才是最重要的。”云姬笑得歹毒,宛如暗夜里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那人身家性命都在我手里,跟皇后的血仇也只待今日得报,她是不会背叛我们的。”

    “剩下的,只等乌莱那边找大昭皇帝算账了。”云姬说道。

    云姬假死只是为了布一场局,但她的身份只能用一次。宁知真送她出城,从此再无云姬此人。

    兄妹二人在车上告别,云姬下了马车便换骑马,消失在夜色中。

    玄司辰辞别云姬,回到马车上,面对宁知真,戏谑地说道:“人到齐了。”

    宁知真看了玄司辰一眼,嗤笑一声,但还是应声答道:“我们也该出场了。”

    第二日,刑部传来消息,昨日那名宫女,名叫刘冬雪,其母是曾经在皇后宫中服饰的范嬷嬷,十年前得了病送出宫去了。

    刘冬雪称是皇后借范嬷嬷的手杀了蕙贵妃,最后又杀人灭口,屠害范嬷嬷一家。但当被问道为何谋害云姬公主时,刘冬雪只说道:赵明宁是蕙贵妃的女儿,只是记在皇后名下,而皇后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瑞王,都不是容易接近的人。唯有杀掉云姬公主,让乌莱的人也怨恨皇后,这才解她心头之恨。

    昭德帝听后震怒,命人立刻斩杀刘冬雪,但为时已晚,刘冬雪不堪刑重,清晨时分便死在了狱中。

    袁敬安跪在殿下,昭德帝将袁敬安盛上的几张黄纸拿在手上端详片刻。

    “都反了!”昭德帝将黄纸一甩,勃然大怒,兴许是气急攻心,昭德帝不禁捂住胸口,剧烈地咳了几声。

    “是谁传播这黄纸的,你可抓到了?”昭德帝在何锦的服侍下,抿了一口茶,压下咳嗽声。

    “并未。”袁敬安也疑惑,昨晚不仅没有抓到始作俑者,连蛛丝马迹都未寻到,可见作案者心细如发,不留把柄。

    “蠢货!朕要你有何用!”昭德帝猛然站起,手指着袁敬安说道。

    “报——宁大人求见!”门外的传报声响起。昭德帝冷了脸色,甩手说道:“不用跪了,滚一边去。”

    袁敬安跪得双腿发麻,忍着不适走到了一旁。

    宁知真一进殿便扫了一眼袁敬安,但什么也没说,走到殿中便向昭德帝禀报道:“陛下,乌莱那边传来了消息。”

    “说。”

    “云姬公主一事引得乌莱举国震怒,乌莱王称会举国之力向大昭讨回公道。”

    昭德帝听到此,更是冷了三分,“弹丸小国,举国之力又如何?真当我大昭会忌惮他们吗?真是荒唐!”

    “可眼下各大州郡受黄河决堤影响,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安置流民、治理河道已经压力山大,此刻再与乌莱大动干戈,怕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望陛下三思。”

    昭德帝似乎也觉得宁知真所说不无道理,冷静下来也觉得此事还需斟酌,便暂时搁置一旁。但他看到一旁的袁敬安,却问道:

    “袁侍郎有何看法?”

    袁敬安作揖,说道:“正如宁大人所言,国内灾情不容轻视,此时再添外患,实乃下策。不如就派使者带着钱财丝帛前去乌莱,抚慰乌莱的怒气,为了表达大昭的诚意,亦可开放一些商市交通的福利。”

    昭德帝转而看向宁知真,问道:“你也这样想的?”

    宁知真作揖,答道:“正是。”

    昭德帝心知肚明,便挥手屏退二人。

    一出承明殿,袁敬安对宁知真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默默低头,说道:“学生给老师丢脸了。”

    宁知真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拍袁敬安弯曲的脊背,说道:“朝堂之上,不论师生。”

    袁敬安受了训诫,连忙答道:“是。”随后抬头,发现宁知真只留给他一个渐离的背影。

    再回到刑部的路上,袁敬安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案子竟是连蛛丝马迹也寻不到。刘冬雪的血仇,漫天黄纸的来源,蕙贵妃真正的死因,云姬公主的惨死······袁敬安根本不信刘冬雪的一面之词,也不相信这一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手谋算。

    袁敬安无法解开心中疑惑,不过一日所发生的惨案的前因后果,看似能连成一条完整的线,但细究其中任何一部分都没办法令人信服。

    袁敬安停下脚步,强烈的不安警醒着他有什么环节,他似乎遗忘了或者疏忽了。

    突然,袁敬安疾步狂奔,心中警铃大作。

    ——刘冬雪死后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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