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情啦?”苏九酝揉着惺忪的睡眼,被小杏一路牵着走。

    “小姐,出大事啦!就是老爷这边……夫人这边……唉,你到大堂就知道了。”小杏是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

    苏九酝一脸懵地来到了大堂。

    大堂里,她爹和她娘在大堂的两边相对而坐,中间还有一位没有见过的姨姨和一个小男孩。

    “发生什么事啦?”苏九酝脆生生的声音划破了大堂的寂静。

    苏延畅,她的爹爹起身,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开口:“云云啊,爹爹和娘亲要分开了,你是更喜欢爹爹还是娘亲呀?”

    苏九酝不解:“爹爹是又要出远门吗?我会乖乖呆在家里的,不会惹娘亲生气的。”

    “不是的哦,云云是这样的……”苏延畅耐心地将来龙去脉给苏九酝缕了一遍。

    在大堂中间站着的女人是她爹爹之前的心上人,而那个小男孩是苏延畅的孩子。本来苏延畅是要娶那个女人的,但是祖父祖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才被迫分开了。后来,苏家为了扩大影响力,才娶了张佳嘉,也就是她娘。

    现在那个女人生活艰难,希望她的孩子可以认祖归宗,同时她保证自己不会再出现在苏府。

    娘一听,就说,你以为只有你有心上人吗?那大家都不用过了,你和你的心上人一起,我和我的心上人一起。

    “所以,你们都不要我了,对吗?”苏九酝低垂着头,不断地擦着涌出的泪水。她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爹爹不爱娘亲,娘亲也不爱爹爹啊。幸福美满的家庭原来都是假的。

    苏九酝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碎裂了。

    一只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擦拭着她滚落的泪滴。

    苏九酝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温暖的脸,再一次“哇”地哭出了声。

    “娘亲娘亲,你们不要分开好不好啊?”她牢牢地抱上张佳嘉。

    张佳嘉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着:“云云啊,现在你还不懂,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过得很辛苦的。”

    “我不要我不要。”苏九酝闹着脾气,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一等苏九酝的情绪稳定了,周围的人都围着她问,你是要跟娘亲还是爹爹呀?

    苏九酝每次不是大闹一通,就是扭头回避着。

    时间捱到了张佳嘉回景云的前一天,苏九酝终于做出了和娘亲一起去景云的决定。

    毕竟爹爹经常出远门,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娘亲啊。

    苏九酝坐上马车,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从小生活的家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眼泪又是倾泻而下。

    “乖乖,不哭了啊,你看,娘给你做的糕点,来尝尝吧。”

    张佳嘉举起一块黄色的糕点,逗苏九酝开心。

    “娘,我现在不想吃。”苏九酝整个脑袋趴在车窗上。

    她只知道,在她六岁那年,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家。

    苏九酝一点都不喜欢景云,景云的冬天比苏州冷多了。

    她裹着被子,气呼呼地吹动着额前垂下的头发。

    刚才,她娘告诉她,今晚要和何伯伯出门,希望她乖乖呆在家里。

    何伯伯,讨厌何伯伯,哼,也不知道他哪里比得上爹爹了。不行,我一定要去看一眼。

    苏九酝思来想去,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娘会更喜欢何伯伯。

    她探头看着门外空无一人的长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你去哪里啊?”小杏的声音马上从身后传来。

    “我,我,家里太闷了,我也要出府!”苏九酝看着小杏,编着蹩脚的借口。

    “小姐,要乖乖地呆在家里,不是答应过夫人了吗?”小杏帮她整理着胡乱裹着的围脖。

    “不行,不行,小杏姐姐,我要出门!”苏九酝抱着小杏的手,撒着娇。

    “云云是想去看看何伯伯的模样吗?”小杏蹲下身,温柔地看着苏九酝。

    “才没有呢,我就想想看看景云的夜市和苏州的有什么不一样。”见自己的心事被戳破,苏九酝整张脸涨得通红,她梗着脖子辩解着。

    “那我们出门吧。”小杏牵起苏九酝的手。

    “小杏姐姐最好啦!”苏九酝连蹦带跳地拽着小杏出了门。

    “小杏姐姐,我想吃糖炒栗子!”苏九酝指着门庭若市的摊子,眼巴巴地望着小杏。

    “好吧,那你要乖乖地待在附近哦!千万不要乱跑!”小杏伸出手指点了点苏九酝的鼻尖。

    苏九酝乖乖地点头:“我一定乖乖的。”

    见小杏已经去排队了,苏九酝借着众多的来客,一下就脱离了小杏的视线。

    才不乖呢,我今晚一定要去看看那个何伯伯长什么样子。娘好像说他们要去看花灯吧。那就沿着灯多的方向走走吧。

    苏九酝看着路边挂着一串又一串光彩夺目的花灯,她心里不得不承认,景云的夜市确实比苏州热闹。

    这个地方是不是来过了呀?

    苏九酝靠近,看着自己前不久才称赞过的兔子灯,陷入了沉思。

    她好像迷路了。

    苏九酝慌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换个方向试试吗?

    一路回来,再次看见了那个卖兔子灯的摊位。

    苏九酝的步子慢慢放缓,她不知道自己是走好还是不走好了。

    她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整个人一震。

    “你是迷路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九酝抓紧了自己的衣袖,一鼓作气地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手还没放下去的男孩,他的眼睛里染上了花灯的璀璨,扑朔扑朔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见苏九酝不开口,男孩又继续问着:”你是在找你爹娘吗?”

    苏九酝的眼泪在一听到爹娘两个字时,就克制不住地自动溢出了。

    她埋头擦着眼泪,觉得在外人面前哭好丢脸,可是,眼泪一旦决堤,只会越发凶猛。

    越哭越凶的苏九酝似乎吓到了对面的男孩。

    “你是和爹娘吵架了,赌气跑出来的吗?”男孩手足无措了一阵,又试探地询问着。

    才不是呢!

    抽泣梗着苏九酝的喉咙,吞噬了她所有的话语。

    见苏九酝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别伤心啦,其实爹娘是爱你才会说你的。”

    苏九酝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怀中,她的后脑勺被温柔地拍着。

    “你,干吗啊!”苏九酝睁大了眼睛,和男孩四目相对,她感觉自己的脸砰地一下涨红了。这种感觉怪怪的,苏九酝开始用力地推开靠近自己的身体。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啊!”男孩退后一步,揉着自己的胸口。突然,他一拍脑袋,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纸包。

    “那吃点东西吧,我不开心的时候可喜欢吃东西啦。这可是近日新开的糕点铺做的桂花糕,超级好吃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再次凑近,随之而来的是一块黄灿灿的桂花糕。

    苏九酝不想理他,爹娘说过,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她才不吃呢。

    她转身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失望又悲伤的声音:“你不吃吗?真的很好吃的。”

    她回头,发现男孩低着头,委屈巴巴地将桂花糕收回纸包里。

    看着男孩伤心的表情,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变得不忍心了。

    “那我吃一块吧。”她垂眸,掩住眼中的悲伤,从纸包里拿走一块桂花糕。

    “你快尝尝!”男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目不转晴地看着苏九酝,大咧咧地笑着。

    桂花糕入口,好像娘亲做的的味道啊。

    苏九酝感觉自己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

    “你家在哪里呀?我带你回家吧。”男孩眉眼弯弯,就像是皎洁的圆月,像是甜糯的月饼,像是温暖的烛光,一下就进入了苏九酝破碎的内心。

    男孩自然而然地牵上她的手,满眼期待。

    苏九酝握紧了那只手,声音怯怯的:“你叫什么呀?”

    “我?我叫邱露白,我家就在红枫街上,那个最好看的邱府就是我的家……”邱露白灿烂地笑了,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突然他的眸光一亮,凑近苏九酝的耳旁,压低了声音,“要是你又和爹娘吵架了,可以来找我哦,我娘老是说想要一个女儿,她嫌弃我太顽皮了,不如小姑娘乖巧。”

    “真的可以吗?”苏九酝心里突然燃升了一丝丝期待。

    “当然啦,我爹娘人可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呀?”邱露白笑着,世间所有的善良和美好都藏进了他的笑中。

    苏九酝犹豫了,因为爹娘还跟她说过不要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可是又是她先问的对方,对方还这么真诚地回应了。

    “你叫什么呀?你家在哪儿呀?”邱露白继续询问着。

    “我不想告诉你。”苏九酝收回被牵着的手,身子侧了侧,和男孩拉开了距离。

    “我都和你说我的名字啦!”邱露白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九酝。

    他似乎自己调整了一下状态,不满地开口:“好吧,那我陪你等在这里吧,你爹娘肯定会来找你的。”

    苏九酝见邱露白忿忿地在墙角坐下,也悄悄蹭了过去。“他们不会来的。”她轻轻地说着,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人掐住了。

    邱露白眼中还是不解,但他站起身,摸了摸苏九酝的脑袋,用行动安慰着她。

    两个人一起坐在墙角,缄默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着。

    “小姐,快和我回家吧,等会儿夫人就要回来啦!”小杏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苏九酝起身,向小杏走去,却回头看着笑着向她招手的邱露白。

    “那我回家了?”苏九酝向他道别。

    只见邱露白拿出之前的那包桂花糕,塞进苏九酝手中。

    “再见啊!下次见面,你一定要告诉我名字啦!”邱露白站起身,用力地挥着手。

    “嗯!”苏九酝用力地点着头,向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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