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快看今天的点心!”邱露白提着食盒走来,脸上满是笑意,“你看看想先吃什么?”

    邱露白在书案打开食盒后,坐到苏九酝身旁,右手虚搭在苏九酝的腰边,沉溺地看着她。

    苏九酝合上手中没看完的书册,扑进他的怀中,在他肩上画着圈,眼角含笑:“你天天来,不怕被他俩说呀。”

    “我不管,不管。”邱露白将头低下,埋进苏九酝的脖颈处,蹭着她的肩头,任性地说着。

    苏九酝抚上邱露白的脸,手指滑过他凹陷的眼角,笔挺的鼻尖,上扬的嘴角,想象着他的表情。

    一摸就是很高兴呢。

    她的嘴角也高高洋气。

    “好了好了,你吃点吧。”苏九酝手下用力,将搭在自己身上的邱露白拨起,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在他的面前摇晃。

    邱露白摇头,接过糕点,向苏九酝递去,声音软儒:“给你带的。”

    “我吃饱了。”苏九酝慵懒地躺进他的怀中,再次打开书册,倚着他的身子,继续浏览。

    “好吧。”邱露白闷闷不乐地咬了手中的糕点一口,“小九怎么都在看这书呀,还是,矿洞?”

    邱露白瘦削细长的手指指上书册的“矿洞”二字,苏九酝将那根手指环入手心,细细摩挲着:“我爹之后打算把苏家交给我和苏羽了。多了解一些矿产,让爹把这个交给我,然后我雇苏羽帮我安排,我二他八,就可以躺着赚钱啦。”

    邱露白反手握上苏九酝的手,和她十指紧扣,含含糊糊地嘟囔着:“我也有好多钱的。”

    “乖啊,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看的吧。”苏九酝摸了摸邱露白的脑袋,找出几本话本,排在邱露白面前。

    邱露白拉着她的手不放,眼中的委屈越发浓了。

    苏九酝溢出一声轻笑,扣着他的下巴让他低头,她抬起头在邱露白的嘴角轻轻一啄,眼前的人脸上慢慢浮起红晕。

    邱露白的眼睛忽而瞪大,荡漾起一丝柔光。他羞涩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乖乖地挑了个话本看了起来。

    “我要走了。”邱露白挠着苏九酝的手心,嘴角委屈地下撇。

    “好,明天等你啊。”苏九酝起身,帮他收拾了食盒。

    这几日邱露白像个孩子一样黏着苏九酝,对她所有的东西都好奇,会缠着她亲热,也会乖乖坐在一旁陪着她,他似乎想要将逝去的五年全部补回来,加倍地补回来。

    “苏小姐,邱大人说这几日他都不来大牢了。”狱卒将早上的吃食送进时,开口跟她说到。

    “好。”苏九酝照例笑着回应。

    其实,这才应该是正常的状态。毕竟还不知道皇上怎么看我签的那份担保呢。小白天天过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会被牵连。

    苏九酝心里宽慰着自己,可是少了身边黏腻的人,心中的孤寂时不时盘旋一下,就轻易地将她积蓄的注意全都击溃。

    抚摸着身边的苇席,苏九酝将书册放在一旁,看向邱露白经常坐的位置。她卸了力,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阖上眼眸。

    唉,还是好想小白啊。在的时候有点点烦,可是不在了好空寂。

    就像是自己的思想被抽走,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担忧趁着这个空档,全部涌入她的脑海中。

    我还能出去吗?我还可以活下来吗?我会牵连到苏府吗?朝廷会借着我去威胁桑落吗?

    越来越多的烦扰压抑着苏九酝。

    她把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受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引起的起伏。

    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乱想呢。

    苏九酝无奈地揉乱刚扎完不久的发髻,钻进了被褥中。

    几日后,苏九酝得知了皇上同意作废她的担保,即日出狱的消息后,终是松下那口气。

    她收拾着需要带回苏府的东西,每一个动作细致又缓慢。

    “小九!我来接你啦!”心中期待的声音响起,苏九酝欣喜地抬头找寻着邱露白,看着远处急步而来的身影,她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她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你先放开我,我身上都是灰尘。”苏九酝有点不知所措,挣扎着想从邱露白的怀中出来。

    那个气势汹汹的苏羽越来越近了,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小白大卸八块。

    “不脏不脏。”邱露白越抱越紧,甚至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中蹭着。

    苏九酝的嘴唇翕张,正想提醒他,苏羽来了。

    可是还没说出口,就被邱露白抢先:“我后天就回景云了。”

    “那我明天带你出去玩,乖,你先……”苏九酝语速飞快,可是还是没有快过身后暴起的声音:“邱露白!你给我松手!”

    邱露白明显被镇住了,整个人呆滞在原地,求助地看向苏九酝,随后虽然不满但还是松了怀抱,挪到了一旁,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垂着脑袋。

    “苏羽,你别欺负他。”苏九酝加重自己的声量,表明自己的态度。

    “小妹你真的想好了吗?”苏羽的嘴绷成了一条线,眼神锐利。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苏九酝见他变了脸色,嘴上没有回应,但手上却是连忙将苏羽往外推。

    大事不妙了。苏羽一般都不生气的,大事不妙。

    见苏羽头也不回地走了,苏九酝才走到邱露白身边,捏着他垂在一旁的手指:“等我回家收拾收拾,再托人给你送封信,告诉你,明天我们去哪儿玩吧。明天一定带你好好领略一下苏州的山青水秀!”

    “嗯!”邱露白回捏着她的手,眼中满是专注。他不舍地缠绵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苏九酝刚迈进苏府,就看见背着手在大堂踱步的苏羽。她怯怯地挪到苏羽身边,抓起他的袖子就开始摇晃:“你别生气呀,小白他不是那样的。”苏九酝睁大无辜的双眼,环绕在苏羽身边。

    苏羽将衣袖抽出,语气坚决:“这次是他亲自动的手。”

    “可是朝廷也给他施压了呀。”苏九酝再次扯上苏羽的衣袖,拉停了他的步伐,急着为邱露白辩解。

    “这种事情只会一而再再而三。”

    “可是我又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苏九酝小嘴嘟起,努力让眼中氤氲水汽。

    “苏家这么多钱财,你如何担保朝廷不起意呢?”

    苏九酝一下被堵了回去。

    见撒娇没用,苏九酝决定撒泼:“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喜欢他!你不让我们见面的话,我就,我就……跟爹爹说你欺负我!”苏九酝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

    她双手一甩,趾高气昂地叉起腰,直挺挺地站在苏羽身后,愤怒的眼神似乎要将他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苏羽离开的身影一僵,他缓慢转过身来,眼神从惊愕转变为悲伤:“那你去吧。反正我不同意。”

    看着苏羽失魂落魄的模样,苏九酝只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谁偷偷灌进了浆糊。

    愤怒让人乱语啊,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苏羽一定又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了。

    “苏羽!兄长!我错了,是我错了。”原本假意的泪水不断滑落,苏九酝带着哭腔的声音终是引得苏羽回了头。

    他抿着唇,无声叹息着,复而走回,温柔地抱着苏九酝:“我知道你不会的,没关系。”

    “那你,再给小白一个机会嘛,他是真的很喜欢我的,我可以感觉到,我也喜欢他啊,你还答应,给我们遮风挡雨的呢,你说话不算数!”苏九酝梗着脖子,抽泣地寻求着苏羽的同意。

    “那就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只有一次了。”苏羽温柔地擦拭着她湿润的眼眶,还是不忍地让步了。

    “嗯。不会让你失望的。”苏九酝抵在他的胸口处平息着自己的啜泣,“我是不是又让你伤心了?”

    “是啊,你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好伤心的。”苏羽揪起衣襟,做一脸悲痛状,“好了,你回房吧,好好休息,明天不是还约好了要出去玩的吗?”

    苏羽的最后一句莫名让苏九酝打了个寒颤,她也自知理亏,低着头,脚底抹油地溜回了房。

    苏九酝将被风吹乱的鬓发重新挽回耳后,叹息着打开门。

    她看着花架上的插着的箭,毛骨悚然,推门的手僵硬在了空中。

    应该还是桑落吧。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到时候被发现,朝廷不会又拿我开刀吧?

    她犹豫的走到花架旁,不知是否应该取下上面的信。

    “咕咕。”窗外传来鸽子的叫声。

    苏九酝窜到窗边,看着远处扑棱而去的鸽子,心中更是不安。

    这是监视吗?还是我太多疑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搭在窗沿边的手蜷起又松开,松开又蜷起,整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直接蹦出。

    桑落不会害我的吧。毕竟上次也是在帮我。

    思虑片刻,苏九酝还是觉得再相信一次吴桑落。

    她取下箭上绑着的纸,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展开。

    明日申时狮子林单独相见。找西门街卖扁担的乔林做车夫。将两只箭都交给他。

    苏九酝将纸条细细撕碎,点燃油灯后,扔在了里面。

    可是我明日要和小白出去啊,如果去狮子林,我的所有路线都要重排,太远了。

    苏九酝坐回书案前,将自己之前的计划写下后,将笔放回笔架上。

    她凝视了纸上的内容许久,终是划去了许多地点,在最后写上狮子林,并重重画了一个圈。

    “小桃小桃!”苏九酝朝外喊着。

    “小姐有什么事呀?”小桃急急赶来。

    “帮我买些姑苏酒吧。我近日有些咳,再帮我去医馆开些药吧。”

    “好好,小姐那你多披件披风吧,近日风大。都怪邱公子,小姐一定是在牢里受凉了。”小桃将大开的窗掩上一扇,急匆匆地出去了。

    苏九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后天小白回景云,明天不管如何都得和小白出门,这就不能改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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