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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盘棋,她曾经在乌兰雅的房间里看到过。

    她有些不确定,皱了皱眉,手腕上的佛珠转了一圈,小小的垂珠顺应着动作抬起。

    棋格细而密,黑白二子错落有序,阴阳交汇,落子定章,走的每一步看似错综复杂实则有着不小的漏洞。

    下棋的人心思缜密,这样的一盘棋乍看深谋再看则会嘲笑下棋者的班门弄斧。

    可实际上,这一盘棋的大局已经落下,小子挣扎,再逃也逃不出这盘局。

    棋还不完整,但已经初见成型。

    乌兰雅的棋跟他的很像,但又不完全像。

    不仅仅是因为一个是在破局一个是在设局,更重要的是,像是把她的局融合进了原本的棋,形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行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在预判他们的动作。

    黑子蛰伏不动,白子步步紧逼,自成一局。

    孟煜看向她凝重的侧脸,她也看懂了这棋局的深意。

    为了行动方便,他今日没有带玉扳指。

    眼神从她的表情落到她不断摩挲着的佛珠,在他的记忆里她好似一直带着这一串佛珠,两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原来有一个摆在面前的机会可以问问,但可惜了现在问不了了。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①

    对弈者只差一步便能掌握全局,难道就因为发现他们的到来,便放弃了这一盘棋吗?

    还是说,他是刻意留下来的,告诉他们现在的每一步都在掌握之中。

    是敌还是友,如今尚未见得真相。

    “把这副棋记下来吧,看看这亭子里有没有纸笔。”孟煜说着,将暗盒打开,里面只有一个锦囊。

    其他什么都没有。

    云雾昳丽,缥缈无踪,古老的文字娟秀小巧,下面浅浅绣着一个泠字。

    在看清楚那个字的时候,孟煜的眼皮不自觉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不安。

    是女子的物件,但对弈者却不一定是女子。

    他将锦囊拿起,不自觉摩挲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萧宁四处看了看,这里就一个亭子一张桌子,什么都一览无余。

    回头却看见孟煜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她问着,朝那边走了过去。

    既然没有纸笔,那便只能自己靠脑子记下来了。

    孟煜收回手,摇了摇头。

    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锦囊递给了她,这也算是一个线索。

    看来这里除了亭子便没有别的线索了。

    楼萧宁不知道从哪里折了根树枝,从溪流之中沾水在地上画出棋盘按照走势还原着。

    如此来往好几次,她才走到另外一处背过身开始默写了起来。

    风吹过竹叶,晨光微凉,微微晃动着;以亭为纸,以影为墨,以光为笔,洋洋洒洒挥笔定格下这一刻。

    半个时辰过去,孟煜也在一旁默默记住,当棋盘在记忆中连成一线的时候,楼萧宁也将将落下最后一笔。

    一模一样,并无差别。

    这锦囊的模样记住就行了,不管这背后的人是故意让他们看见还是无意让他们看见,没必要多此一举。

    面前的溪流分岔,缓缓流动到两边。

    左边的树木杂乱无章,临溪而生,右边的树木规章有序,避之不及。

    这其中怪异,看来上一次他们走的是右边,那这一次应该走左边看一看了。

    孟煜是这样想着的,但楼萧宁并不这么想。

    左边是很寻常的溪流,但右边不一样。正是因为怪异所以才更应该去探寻。

    两个人各执己见,到最后还是孟煜先败下阵来。

    跟着楼萧宁去了右边。

    亭台里留着沾了湿泥的叶子,破碎不堪很微小,但这个力度明显是男子走路时无意带上的。

    而溪流边有树的只有左边,所以他才想走左边。

    但是楼萧宁说的也并没有错,这般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

    如今记住了上山的路也不怕还有下一回,怕就是怕这个人是存心的,下一次可就不会让他们进来了。

    走到右边溪流明显湍急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走在一边甚至能感觉到水花溅起沾湿衣角。

    只是原本就是湿衣不太明显罢了。

    路越来越窄,溪流却越来越宽,不知不觉中的微小变化很难察觉。

    等到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湖泊已经近在咫尺。

    这中间便再没了路,除非绕道,不然只能看着湖的对面的路。

    但谁也不知道这道有多深,多远。

    不远处的野林中树枝胡乱掉落在地上堆砌着,微微的震动还不太明显。

    “你当时找到白时的时候,来过这里吗?”楼萧宁问着,面色凝重。

    这明显就是人为开凿的路,却偏偏要修一个湖泊挡道,这湖里面到底是什么?

    孟煜见到这偌大的湖水时,心中也是一惊。

    摇了摇头,上下两瓣唇碰撞,吐出几个字:“未曾见过,这后山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头去另外一条路,但似乎二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一男一女静静站在湖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轻纱覆盖住湖面,湖水澄澈,波平如镜。

    粼粼波光在阳光直射下闪烁,如同红尾锦鲤的鳞片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让人不禁感叹这盈盈风光是怎样的鬼斧神工。

    但楼萧宁和孟煜并没有欣赏的意思,湖面越平静,越代表危如朝露。

    有时候,动比静更让人放心。

    孟煜走到一旁的树林之中,找了块石头,不大不小,刚刚好激起波澜。

    骨节分明的大手堪堪握全这块石头,在手中颠了颠重量。

    再看向楼萧宁时,二人眼底通了意思。

    等着楼萧宁走到树林当中,他挑了挑眉,原本就薄的嘴唇微微抿起,专注到让人不自觉被吸引。

    手臂带了内力,用力一掷,石头直直坠入湖中,而他则是在扔出去的瞬间快速跑到楼萧宁身旁蹲了下来。

    石块掷入湖中,溅起不小的水花,晶莹剔透的水珠四溅,散落在一圈圈圆晕的周围,与水融合,不见踪影。

    什么反应也没有,下面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还没等二人松口气,脚下的地面跟着微微的震动起来,就连湖面也跟着晃荡。

    粗重的呼吸很急躁,似乎都能感觉到温热喷洒在后面。

    孟煜率先拉住楼萧宁的手,身后的震动越来越强,身上的皮肤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泛起小小的疙瘩,本能的压迫感让人无法转头去直视这庞大的兽物。

    二人对视着,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定默契。

    身后的巨兽已经不能称之为野兽,通红的双眼斜挂在脸上,毛发不算凌乱,甚至可以算的上油光满身。

    有着与老虎相似的脸,头上的耳朵却立起,比脸还要长,但却是软骨组成,不算是角。

    身状如熊却要比熊高大一倍左右,满身黑色的鬃毛分散开来,一副鞍鞯很大,目测足足可以容纳十多个人。

    涎水从锋利的牙齿掉落,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只怪物,是有主人的。

    而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黑耳虎熊朝着他们靠近,六目相对,能看到那两个渺小的人类眼里的惊讶,它靠近一步那二人便手拉着手朝湖中跳去。

    它伸出爪刺朝他们掠过去,似乎是想把他们抓起来,却只是错过。

    锋利的指甲上沾了血,它好奇的伸出舌头卷舔着,一点不剩下。

    不知道看了那湖泊多久,还是转身离开了。

    孟煜拉着楼萧宁跳下湖,血瞬间蔓延到整个湖泊,原本似乎阻碍着的水层被破开,沉沉地往下坠着。

    他的背上被抓出了五道爪印,皮肉被撕开,深可见骨。

    血淋淋的一片染红了整个后背。

    当那爪子抓过孟煜快要抓到楼萧宁时,她能感觉到孟煜将她往前一推,只是略略受了点小伤。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意识消散,他只记得她也受了伤。

    她憋着气,往下游着想去捞孟煜。

    心脏处传来怪异的感觉,扑通扑通的跳着,眼底是刚才被推开的一幕。

    水不断冲击着面部,眼里的异物感愈发强烈,似乎下一秒便要爆开眼球,血染湖水。

    思绪翻涌,孟煜那张本该意气风发的面庞此刻变得苍白无助。

    水模糊了眼,只能看见他在不断的下坠。

    珍珠与绸缎碰撞相融合,堪堪滑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只余下冰冷的刺骨寒意。

    身后的血不断涌出,将他包裹住分散,漆黑的湖底没有阳光照射,坠入了一片深渊。

    *

    时阳·将军府

    亭台楼阁如云,行走在花荫小径中穿过水榭与曲折回旋的廊道,虫鸣在花草之间。

    杨司远加快了脚步,一身的肃杀气息将身旁的深秋蕊菊吓得瑟瑟发抖。

    硬朗的五官将年龄忽视,心中的担忧未曾显现在脸上。

    远远地就能看见一婀娜女子哼着小曲儿在逗弄着一旁的孩子。

    旁边跪着好几个不敢抬头的绿衣丫鬟,与她今日穿搭相撞。

    杨司瑶一身黛青碧荷菱锦齐腰流云裙,同色的发带绕过十字髻,在后面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

    翠镶碧玺花钗和碧青蝴蝶纹步瑶斜对着,要落不落,如同晨间的露珠摇摇欲坠。

    整个人淡雅却又带着妇人的妩媚。

    她今日那般认真的搭配着,谁知道一出房门便看到几个下贱的婢子与自己穿着相似的颜色,这般赤裸裸的侮辱让她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这不,让人罚跪上一天以示惩戒,这惩罚不轻不重,刚好可以杀鸡儆猴。

    她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舒服地坐了下来。

    “杨思瑶!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杨司远带着怒气的声音远远传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手一抖,新做的衣裙便被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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