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谈萤缓慢地走在前边,留足后边的人跟上的时间,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明霖也给弄丢了。

    但四周的雾气越挤越近,两人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贴紧,差一点就要抱在一起了。

    就在谈萤感到别扭之前,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门口。

    扶着月洞门的墙壁站定,谈萤探头往里面看,看见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蔓延至尽头的院子。

    比较令人警惕的是,里面一丁点雾气都没有,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正想回头问问明霖的意见,余光就瞥到一个身影大步跨过拱门,进去了。

    “……”这家伙真的不按常理出牌,谈萤忍不住腹诽,悄悄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碎石子小路旁边栽种着稀稀疏疏的花草,本以为是随意长的,但谈萤不敢放松,有心多看了两眼。

    发现两侧的花草和摆放的石头是一一对应的,似乎依照着某些规律摆得错落有致。

    “喂,”她想把前边的明霖喊住,却发现这人早已不见踪影。

    暗骂一声,谈萤抬起脚就跑,万万不敢一个人在这逗留这么久。

    没跑几步,果不其然就看见明霖站在道路尽头的院子里,正在仰头看着什么。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紧闭的一排门窗,就只有一棵粗壮的大树伫立在院子中央。

    “你走这么快干嘛?!”谈萤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一屁股坐到树底下的石凳上。

    听到身后的叫喊,明霖也没有回头,仍旧专注地看着眼前布满灰尘的门廊。

    赤红的屋檐雕刻着形形色色的精怪,明霖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最为显眼的几个。

    他侧过头问赣兽,“怎么样,有认识的吗?”

    赣兽掀起眼皮瞧了眼上边的东西,又迅速低下头,含糊地说道,“大概吧……”

    明霖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毛,明家向来以博学多识闻名,而作为羁绊的神兽,赣兽认识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如今连赣兽都无法认出全部,只能说明这些东西出现的时间要比蛮荒大泽时期还要往前。

    这倒是有点出乎他意料,不过既然认不完全,他也不纠结,抬起手作势要推开眼前的扇门。

    木制的门有些掉漆,上边还粘着些油腻腻的东西,他嫌恶地僵着手,不知道落在哪。

    一阵风吹过,松动的门扇轻轻摆动,明霖突然停下来,侧着耳朵,哪来的笑声?

    转过头,看见谈萤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低着脑袋,怀里似乎抱着个什么。

    “咯咯,好痒啊……”谈萤上半身有些摇晃,笑得开心,“别动,别动。”

    她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孔雀,将素雅干净的羽毛打理得越加纯洁无暇。

    刚刚不过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头顶的树木就飘下来好几片叶子,她见这树叶别致,弯腰捡起后,便看见一只白孔雀落在了石桌上。

    “好漂亮……”她发出赞叹,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昂首的孔雀,欺霜赛雪的羽毛围绕着胸口的一块金色,显得更为圣洁。

    一开始只刚试探地伸出手摸摸羽毛,却没想到这白孔雀十分粘人,不到片刻就愿意飞到谈萤怀里。

    谈萤不知为何,心中难言的雀跃快要溢出来,喜滋滋地和孔雀玩起来,将要紧事撇在了脑后。

    明霖转过身时,恰好看见白孔雀朱红的瞳孔越过谈萤肩膀,直直地看来过来。

    来不及询问白孔雀的由来,明霖将手腕的镯子脱下来,倏地一甩,化作一条漆黑的鞭子。

    “去!”他怒喝一声,怒目圆睁的赣兽便像个炮仗般冲了出去。

    明明是个兽类,但明霖却从那眼神中看出白孔雀并非等闲之辈,立时召唤出了自家的御灵鞭,手腕微扭,韧性十足的鞭子便要甩向谈萤。

    但行至半空,那梧桐树忽然从地底伸出了大大小小的树根,编织成网,硬生生缠住了御灵鞭。

    同样,冲出去的赣兽亦被树根缠绕,腾空架在树干上,无法动弹。

    即便身后的动作发出巨大的声响,谈萤依旧和怀里的白孔雀嬉戏,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后边发生的事情。

    “啧,”见御灵鞭被挡住,明霖只好用上自己的能力,院子里平地腾起一片紫雾,势必要拦住这个白孔雀。

    但那白孔雀已有所察觉,慢慢将搭在肩膀的脑袋抬起,冲着明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不好!明霖心中焦急,顾不上地上盘桓的树根,连忙冲过去。

    但是来不及了,锐利的尖喙凑近谈萤的脖子,狠狠用力,刺破皮肤,鲜血喷涌而出。

    点点猩红落在洁白的羽毛上,堕入凡尘,亦仙亦魔的白孔雀仰头尖啸,声音透着势在必得的兴奋。

    它轻而易举地衔起谈萤口袋里的镇渊砀,张大嘴巴,一吞而尽。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挂着灯笼的楼阁里。

    金雀撑着脑袋,盯着油灯上扑闪的火苗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一旁站得笔直的玄鸦眼不见为净地挪开眼睛,望向窗外的大雾,低声祈愿,“希望这次楼主能够得偿所愿。”

    声音虽小,但迷迷蒙蒙的金雀还是听见了,她眯着眼抬头,一扫懒散的样子,认真地说道,“一定会的!”

    室内又恢复安静,但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傻大个黑熊精在木廊上跑了起来,“砰砰”的沉闷声音从外边传来。

    “有人……有人闯进来了!”它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还未站定,身旁就呼啸而过一个身影。

    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去错过楼主的成神瞬间,金雀主动冲了出去,丢下一句,“我去会会!”就不见人影了。

    玄鸦默然片刻,望着傻大个,问道,“那些东西呢?”

    黑熊精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已经在下面拦着他们了。”

    面对傻大个的自作主张,玄鸦不置可否,他缓步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推开窗子,望着底下流动的雾气。

    “好像……不止一拨人。”

    一道阴冷的气息冲身后刁钻地袭来,钱莱左支右绌,猛地一转身,堪堪躲了过去。

    谭相思手里拎着血液凝成的冰剑,劈开空中飘来的死灵,小心地扶着他往后。

    闪了腰的钱莱忍着疼痛,自嘲道,“老咯,不中用了。”

    另外两人背对背护着钱莱,时不时将试图攻击的死灵赶走,谈白松怒喝道,“瞎说什么,老钱你可要撑住啊!”

    除了钱莱的腰伤,三人身上都有着被死灵啃咬的痕迹,被咬过的地方阴冷湿寒,透骨钻心,仿佛血液都不流动了。

    失血过多的谭相思晃了晃脑袋,察觉到手中的血剑逐渐融化,狠心对着手腕的裂口一掐,汇聚更多的鲜血冷冻成冰。

    但身处幽寒的环境里,血液凝滞了不少,淅淅沥沥融化的血冰滴落在地,形成一个小血潭。

    听着耳畔好友忍痛的吸气声,嗅着空气里冰凉的血腥味,谈白松忍不住苦笑,“想不到一路走来,连对方人影都没见着,就挂了满身彩,这要是见了人……”

    话音未落,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了过去,“要是见了人,可不得丢盔弃甲,哭喊求饶?”

    大雾里,一个明黄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

    金雀站定在不远处,望着对面一片狼藉,忍不住嗤笑,“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呢,原来是几个不自量力的蠢东西。”

    谭相思掀起眼皮看向金雀,咬紧牙根,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此言差矣。”

    “呦,还是个有文化的,稀奇啊。”未上过一天学,被越霜点化的小黄鹂来了点兴致,瞅着他们也无力反抗,施施然地坐下,“说说看,我哪说错了?”

    “要是说得我不满意……”金雀冷哼一声,左手聚起噼里啪啦的雷电,“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没想到这小妖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谭相思在脑海里疯狂思考,一边想着拖延时间让钱大哥缓过来,一边还要分心应对金雀。

    时间一点点过去,金雀却等得不耐烦了,随手挥下一道闪电鞭,劈在谈白松身上。“想不出?我帮你一把!”

    谈白松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闻见了自己皮肉焦灼的气味,后背的衣服灼烧殆尽,散落的灰融进伤口里,火辣辣地疼。

    不行,要转移这小妖的注意!谭相思连忙开口,“你……你看,我们这有两位祭祀官,大体也算个要紧的人物……”

    “噗嗤,”听闻这话,金雀一愣,紧接着就笑出来声,“祭祀官……哈哈哈,也算是要紧的人?!”

    她似乎是被告知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笑得直不起腰来,连带着四周阴冷的气息都消散了不少。

    钱莱趁着这争取到的时间,咬牙扶上自己的腰背,狠力一砸。

    沉闷的声音本不大,但奈何金雀的耳朵实在是灵敏,她顿时抬起头,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人。

    “刚刚是什么声音?”她刚问出口,就有好事的死灵凑了过去,将钱莱的一举一动说了出去。

    听完,金雀也就不笑了,她冷着脸讥讽,“原来如此,你们是想拖延时间。”

    瞬时间,什么好奇和捉弄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后撤几步,以免那几个家伙穷途末路地扑上来,紧接着一摆手,放任死灵冲上前。

    钱莱奋力掐出一个繁复的手诀,一层薄薄的结界将三人笼罩。

    但攻击的死灵越来越多,他几乎要撑不住了。

    “哼,我看你怎么守?!”金雀原地化为黄鹂,扑着翅膀飞上天空,不多时便引来一大片乌云。

    厚重的乌云之间,闪烁着刺目的雷电,轰鸣声中,蓄势待发。

    小黄鹂盘旋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的人,正得意时,背后“铮”一道破空的剑风凶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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