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衙役冲进巷子却没有看见人,只与对面包抄而来的衙役撞了个满怀。带队的王捕快满头大汗,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还是让杨不沾跑了,这小子还真是任谁也沾不到。”

    另一队的首领裘仁裘捕头余光一撇,突然做了一个让他注意的手势。王捕快顺着手势疑惑地看过去,瞅见拐角处的血迹,立刻噤声。裘仁却朝他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话。

    王捕快一刻不停又大声嚷嚷道:“等咱们回去就到处贴上悬赏令,就不信这小小的龙江镇他还真能钻到地下去。等拿了他,我们兄弟可得好好地喝上一杯庆功酒,慰劳......”

    裘仁在王捕快的大声嚷嚷里,轻手轻脚地带人靠近那摊血迹,右手横在腰后的刀上。在转角的刹那,迅速抽刀凌空挥去。

    王捕快话音戛然而止,盯着裘仁身影消失的地方。高墙之后却半天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王捕快疑惑,也带着两人缓缓靠近,以极快的速度在转角处紧张地转身却看见裘仁扶膝单腿跪在地上。而他面前除了一滩血迹,什么也没有。

    “杨不沾的血迹?”王捕快蹲到他的身边。

    裘仁摇了摇头:“不是。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算受伤也不会流这么多的血。”

    王捕快赞同地点头,又疑惑问道:“怎么会凭空有一大滩血迹?”

    裘仁神情凝重,这也是他在思考的问题。若是这里本来有一具尸体,就是飞走了也会留下血痕,可这里除了一摊血迹别的什么痕迹都没有,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预示着,安宁了几百年的龙江镇出现了比江湖大盗更严重的威胁。

    -

    而此时,龙江镇百年来最大的“威胁”正在一墙之隔的后面,听着裘仁和王捕快的推理。岳梨一手捂嘴强忍笑意,一手捂住了躺在她脚边青年的嘴。怕他突然醒来弄出动静引人注意。

    哪里有什么尸体,不过是一个乞丐割腕自尽,岳梨还是扛着人翻过墙壁才发现人还活着。割腕的伤口已经肿了个大鼓包,但是早就停止流血了。

    岳梨又贴着墙壁听了一会,确定衙役全都走了以后松了口气,把手从乞丐的嘴上拿走,准备站起来离开,突然她身后堆叠在一起的竹筐动了一下。

    岳梨自问是自己紧张出了幻觉,还是这个乞丐刚刚动了一下踢到了筐。她看了一眼乞丐面无血色的脸,应该是自己太紧张了。想着她深吸一口气,这个拐角是一个死胡同,如果把这个人扔在这里估计等有人发现都臭了。

    不过这样也好,对于一心想要寻死的人,不打扰便是最好的温柔。岳梨毫无心理负担地站起来,但是竹筐又动了一下,这一次绝对不是幻觉,竹筐里面有活物。

    但岳梨并不自信自己的判断,只因她完全感受不到竹筐里面有呼吸。若是憋气,哪有动物和人能憋这么久的气,就算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如鱼得水憋气功,这么久也该咽气了。况且能习得如此神功的高手,再落魄也落魄不到藏在竹筐里。

    是人是鬼,先踢一脚再说。岳梨脚随心动,重重往上一踢,一下子就踹飞了外围的几个小筐,有几个还砸在了半死不活的乞丐身上。只最里面最大的那个竹筐纹丝不动,不对,它动了,但不是岳梨踢动的。

    就在岳梨愣神的时候,竹筐凌空飞起,从里面掉,啊不对,跳下来一团绿油油的东西。一个绿油油的人。

    真不是岳梨夸张,那个人穿的一件绿袍不知是什么材质光滑地折射出黄绿蓝如同苍蝇脑袋的颜色,此刻正在拍着身上的灰尘,应当是很宝贝自己身上这件衣服。

    岳梨吃惊之余嫌弃地撇嘴,她平生最恨穿绿衣服的人。她往后退了几步,倒不是心下嫌弃到如此,而是此人的气息在筐里她是半点也没有察觉到,必定是个高手。她想起那群衙役的对话,试探地问上一句:“杨不沾?”

    正在拍衣服的青年耳尖一动,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来:“姑娘好福气。”

    什么意思?岳梨纳闷。

    杨不沾白白净净的脸上笑得恣意:“龙江镇只有姑娘见过在下的真容,姑娘还说自己不是好福气?”

    岳梨心下作呕,此人自恋到一种境地。她还真不觉得自己跟被通缉的江洋大盗有交集是什么福气,该是麻烦才对。她敷衍一笑:“确实好福气,告辞。”说完她抬脚就走。

    “慢着。”杨不沾在她的身后大喊。

    岳梨冷笑,心想谁真慢着谁是傻子,脚下的步伐愈发加快。但她到底是低估了江洋大盗的脚力,不过一瞬杨不沾就从天而降挡在了她的身前,背上还背着那个要死的乞丐。

    “你的朋友都快要死了你不带他一起走吗?”

    岳梨叹气:“你从哪里看出来他是我的朋友?”

    杨不沾看着岳梨的着装认真道:“难道不是?”

    你才穿得像个乞丐!岳梨心中怒骂,她这身皂色道袍端庄清冷不失风雅,混小子没品位,想必平时偷东西也尽偷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杨不沾似乎从岳梨的表情上看出了她在心底骂他,眯起了眼:“就算不相识,也不能把一个快要死的人丢在路边呢!”

    岳梨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他一个小偷来也飘飘去也飘飘的,多管什么闲事。岳梨努嘴:“你既然这么好心,那你救人呗。”

    杨不沾一跺脚:“这怎么行,我带着一个伤患很拖后腿的!”

    岳梨就道:“巧了,我一个乞丐,还带着个乞丐,也很拖后腿的。”

    杨不沾想了想:“你要是不救人,我就赖着你。到时候衙役抓了我,我就说你是同伙。”

    岳梨张大了嘴,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有病吧!你这不也是赖着我了?不是,你一个盗贼在这瞎散播什么爱心呢?”

    杨不沾耍赖:“你就说救不救吧。”

    ......岳梨无语妥协:“你自己扛着。”

    杨不沾得逞,走到在面前大笑着带路:“走着!”

    -

    岐合医馆是位于龙江镇偏僻地段的医馆,人很少,因为收钱很黑。岳梨死死地捏着一块银锭,而另一头正捏在医馆大夫柳一手的手里。他咬牙切齿道:“这人姑娘是救还是不救?”

    岳梨亦咬牙切齿道:“便宜一点!”

    柳一手狠命摇头跟她拔河:“买命钱没有便宜的。”

    “行了!”一旁的杨不沾看不下去了,一手夺过银子塞进柳一手的怀里,“治!”

    岳梨瞪向非要带着帷帽说怕人认出来的杨不沾:“是你的钱吗?你就在这装大方?”

    杨不沾嘘声:“别打扰柳大夫救人。”

    柳一手闻言对着他做了一个兄弟你懂我的手势,差点没把岳梨的脸气歪。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个杨不沾有另一个身份了,医托。

    岳梨不知道坐在那里等了多久,钱都给了,杨不沾还是不让她走。她坐着坐着就无聊地眼皮子上下打架,昏昏欲睡。正要进入梦乡就被摇醒了,她火上心头,心道必须得把这个杨不沾打一顿。

    然她刚刚睁眼,就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目光。那个乞丐居然坐起来了。

    他此刻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长如杂草的头发和胡子遮住他的大半张脸,身上的衣服不知原本是什么颜色,反正现在发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毛笔成精了。

    岳梨看向窗外,夕阳西斜:“现在是何历日?”

    杨不沾就嚷嚷道:“完了,又坏一个,过了几个时辰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交钱吧,让柳大夫给你看看。”

    岳梨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睡了好几天。她又惊讶地看向那个乞丐:“他都能坐起来了?”刚刚还半死不活的,那柳一手莫不是还真有一手。

    “刚醒没多久。”杨不沾说着走到他身边,“兄弟你感觉现在怎么样了?”

    乞丐仿佛听不见别人说话,自顾自地看向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低声道:“为什么要救我?”

    杨不沾连连摆手:“不用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乞丐却像是只会说一句话似的,一直用轻如蚊蚁的声音重复道:“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

    杨不沾愣住。

    岳梨瞧着他吃瘪的样子乐出了声:“我说什么来着?叫你别多管闲事吧?人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这辈子不过了准备下辈子投个好胎过好日子呢。魂都到奈何桥了硬被你给拽回来,你说说你这个人损不损。白救了,还钱吧。”

    杨不沾丧气地看向岳梨:“不还,你嘴这么损,就当是积德了。”

    “我要你......”岳梨翻个白眼就要呛回去,却突然不说话了。

    杨不沾就道:“怎么,没词了?”

    岳梨没说话。杨不沾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当下也大吃一惊,那乞丐不见了!

    人呢?杨不沾看着从内室洗了手出来的柳一手。柳一手看向空空如也的床榻,摆摆手示意不在里屋。岳梨紧紧地盯着乞丐消失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个乞丐只在她翻了个白眼的空档,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杨不沾也很奇怪,他一介神偷按理说一点微小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怎么可能让一个旧伤未愈的乞丐凭空悄无声息地遁走了。他心下着急:“快,应该没走远,我们分头去找!”

    岳梨看着杨不沾焦头烂额的样子,从疑惑中陷入到更深的疑惑中。他好像对这个乞丐关心过头了。

    杨不沾见她不动,跟她谈起条件:“找到了,我就把钱还你。双倍奉还!”

    岳梨依旧面色古怪纹丝不动。

    杨不沾咬咬牙,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倍!”

    岳梨目光灼灼肯定道:“你认识那个乞丐。”

    杨不沾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什么呢?”但表情却迟疑了一瞬露出了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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