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风起云涌之间，塔顶之人与地上之人相隔百尺，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呔！你这妖女，今日特来搅局，有何居心！”
“没错，那就先除了你，再定我派门内之事！”
......
陆云生感觉修养快要难以维持，几乎要在广场中央笑弯了腰。
其他弟子不知他在笑什么，停下了喧哗，不明所以地静静地看着他。
陆云生一挥袖摆，指向岳梨：“如何？就是有朝一日你再回来，他们还是站在我这边。”
“你自始至终都是被抛弃的人。”
岳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少废话，你打还是不打？”
陆云生放下了手，突然换了口气：“你总是学不会解释。不如我来替你说？”
他转身朝向所有灵梧派的弟子。
他看向一双双对他信任至极的眼睛，只需片刻，等到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这些闪烁的光芒都会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岳梨眼里也泛上了同等的疑惑。她也看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大家都安静后，陆云生开口了。
“今天确实应当要诛杀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但这个人不是林下风也不是岳梨。”
“而是一个杀妻弑师，满口谎言，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危害武林的罪大恶极的人。”
“那人就是我，陆云生。”
场下再次骚动起来。
“掌门糊涂!难道是还顾念旧情，所以在为妖女岳梨开脱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有道理啊，有道理。”其余弟子觉得有理。
“顾念旧情？”陆云生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直到此刻这些灵梧弟子都这么相信他，自己又何必傻乎乎地自掘末路，“这世间，唯我最不配这个词。”
“七年前，是我惶恐能力不足，怕当上掌门之后你们会不服。所以我请求武功在我之上的岳梨助我一臂之力，倒练功法，走火入魔，配合我演了一出斩妖除魔的悲情大戏。那日我本该手下留情，着岳梨死遁后与我长相守。然而我背信弃义，为斩草除根，将她打落妄心谷，此为一罪。”
“为练成《千佛经》，我杀了玄一派掌门首徒莫衡，及无辜者共四人。放火毁尸灭迹于龙江镇茶楼，此为二罪。”
“第三罪。”陆云生突然哽咽了，“我听信奸人谗言，毒害恩师，嫁祸于无辜弟子。”
终于说出来了，这一切。
陆云生感受到了解脱。
这样轻松，等到他死，也能毫无牵挂地走。
早该这样了。
空气安静的连汗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在场弟子无不汗颜，一些被真相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一些仍旧半信半疑。
但《千佛经》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要陆云生真的用了，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掌门是一个好掌门啊......”年纪小的弟子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直接哭了出来。
“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掌门，但他也做了坏事。”薛晴岚叹息着递过去一张手帕。
“我不明白......”小弟子哭得很伤心，“掌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岳梨在无数个时刻也想这么问陆云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即使放弃母亲的遗物也要救她于水火的，温柔、正义、为他人着想的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泯灭了良心呢？
即使在今日，她仍然想这么问他。
又为什么要在现在说出这一切呢？
岳梨甚至打算，不到迫不得已，尽可能保留他的清名。如此也能慰藉九泉之下的师父。
但他却莫名其妙自己全都交代了。
陆云生说完了一切，回过头对上了岳梨探询的视线，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恍惚间，岳梨以为从前那个人又回来了。
只有陆云生自己知道，不是良心发现，不是头脑发昏，不是他终于疯了，而是他突然醒了。
在他绞尽脑汁该怎么弥补自己说辞上的不足，又该如何把林下风的罪名变成铁板钉钉的事实，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的时候。那个人又不适时的出现了。
“我都帮你到这了，你还能搞砸，真叫人失望。”黑衣蒙面人语带讥诮。
“帮我？你这叫帮我？”陆云生愤怒难耐，“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
“我知道啊，丘百龄不死？林下风又怎么会犯下死罪呢？”
陆云生从中听出了不对劲。
“你知道我师父已经没有内力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我不光知道他一点内力都没了，我还知道他的内力不是因为治疗林下风才没有的。他把毕生功力凝结在了一颗珠子里，留给了他的宝贝徒弟岳梨。”
“漓月就是岳梨对吗？”陆云生问道。
黑衣人挑眉：“这你倒不惊讶？”
“上次在龙江镇挑衅我的也不是她，是你。”陆云生道。
黑衣人突然觉得有意思起来：“没错。你如何得知？”
陆云生扬天长笑三声道：“她不会那般说话，不论是从前还是未来。”
“我最了解她了。”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黑衣人问道：“看你一副不惊讶的样子真没劲。那我再说一个刺激的好了。”
随之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净元珠不是丘百龄拿走的，是我偷的，我骗了你。这件事够不够刺激？”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陆云生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可置信了半天，才抖着声音不自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黑衣人从陆云生脸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表情，愉快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骗你的，丘百龄根本没有拿你的净元珠，是我偷走的。不过偏心的人就该死，你不必谢我。”
“......谢你？”陆云生咬着牙重复了这两个字，身体里有什么轰然倒塌，把他的心埋在三尺之下的地底，让他喘不过气来。
杀了这个人。
无论如何，杀了这个人。是他唯一的念头。
身随心动，这一次陆云生没有手下留情，也不是处于警示，一击金光只为取黑衣人的性命而去。
却被他堪堪躲开。
更多更锋利的金光，像漫天流星一般铸成囚笼，罩着黑衣人簌簌而下，这一次他绝不可能逃开。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然后在金光汇集的中心点，凭空消失了。
金光径直打穿了房顶，给前殿的屋顶开了个洞。
无数碎裂的砖瓦和灰尘像瀑布一样飞流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掌门！出了什么事？”殿外有弟子高呼。
“不必进来。”陆云生命令道。
殿外的弟子面面相觑后听话地退下。
待到灰烬滚落干净，空气逐渐清明，黑衣人又出现在了尘埃消散的地方，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
“陆掌门还是老样子，用完了人就斩草除根，真叫人伤心。”
陆云生挥袖亮出了月白剑。
黑衣人盯着他手上的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里跟他消耗体力。
“留着你的力气审讯林下风吧，我不奉陪了。”说完，就从屋顶上的缺口飞也似地离开了。
哐——
月白剑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陆云生颓败地蹲下了身子，看着地上皓白如雪的宝剑，映照出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是师父送给他的剑。
他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站起来时气血翻涌，眼前一片昏黑的时候，面前却好似闪过了许多从前的画面。
好多人，在他的生命里经过。
但那一刻他只看见了师父和小小的岳梨。
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之后才懂得珍惜？为什么人总是搞错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上天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没有重来的机会了，那就用这把师父送给他的剑来为师父报仇吧。他是这么想的。
陆云生的思绪回到了前殿的广场之上。
他捡起了地上断成两截的月白剑。他把锋芒的那一半握在手中，把另一半有剑柄的用内力送到了岳梨的面前。
锋利的剑身在他的掌心划出血痕。
他用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声音和表情对着岳梨说道：“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没有使出全力、堂堂正正地比过剑。从前不是你让着我，就是我让着你。”
“这样想来，我未免也太不自信了。也许在那时我未必一定会输给你。”
“为了弥补这道缺憾。”
“我们正大光明地打一架吧。”
岳梨的眼里闪烁了一下，然后握住了面前的断剑。
“好啊，师兄。”
“这一次，我们都要使出全力。”
“呔！你这妖女，今日特来搅局，有何居心！”
“没错，那就先除了你，再定我派门内之事！”
......
陆云生感觉修养快要难以维持，几乎要在广场中央笑弯了腰。
其他弟子不知他在笑什么，停下了喧哗，不明所以地静静地看着他。
陆云生一挥袖摆，指向岳梨：“如何？就是有朝一日你再回来，他们还是站在我这边。”
“你自始至终都是被抛弃的人。”
岳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少废话，你打还是不打？”
陆云生放下了手，突然换了口气：“你总是学不会解释。不如我来替你说？”
他转身朝向所有灵梧派的弟子。
他看向一双双对他信任至极的眼睛，只需片刻，等到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这些闪烁的光芒都会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岳梨眼里也泛上了同等的疑惑。她也看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大家都安静后，陆云生开口了。
“今天确实应当要诛杀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但这个人不是林下风也不是岳梨。”
“而是一个杀妻弑师，满口谎言，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危害武林的罪大恶极的人。”
“那人就是我，陆云生。”
场下再次骚动起来。
“掌门糊涂!难道是还顾念旧情，所以在为妖女岳梨开脱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有道理啊，有道理。”其余弟子觉得有理。
“顾念旧情？”陆云生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直到此刻这些灵梧弟子都这么相信他，自己又何必傻乎乎地自掘末路，“这世间，唯我最不配这个词。”
“七年前，是我惶恐能力不足，怕当上掌门之后你们会不服。所以我请求武功在我之上的岳梨助我一臂之力，倒练功法，走火入魔，配合我演了一出斩妖除魔的悲情大戏。那日我本该手下留情，着岳梨死遁后与我长相守。然而我背信弃义，为斩草除根，将她打落妄心谷，此为一罪。”
“为练成《千佛经》，我杀了玄一派掌门首徒莫衡，及无辜者共四人。放火毁尸灭迹于龙江镇茶楼，此为二罪。”
“第三罪。”陆云生突然哽咽了，“我听信奸人谗言，毒害恩师，嫁祸于无辜弟子。”
终于说出来了，这一切。
陆云生感受到了解脱。
这样轻松，等到他死，也能毫无牵挂地走。
早该这样了。
空气安静的连汗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在场弟子无不汗颜，一些被真相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一些仍旧半信半疑。
但《千佛经》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要陆云生真的用了，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掌门是一个好掌门啊......”年纪小的弟子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直接哭了出来。
“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掌门，但他也做了坏事。”薛晴岚叹息着递过去一张手帕。
“我不明白......”小弟子哭得很伤心，“掌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岳梨在无数个时刻也想这么问陆云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即使放弃母亲的遗物也要救她于水火的，温柔、正义、为他人着想的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泯灭了良心呢？
即使在今日，她仍然想这么问他。
又为什么要在现在说出这一切呢？
岳梨甚至打算，不到迫不得已，尽可能保留他的清名。如此也能慰藉九泉之下的师父。
但他却莫名其妙自己全都交代了。
陆云生说完了一切，回过头对上了岳梨探询的视线，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恍惚间，岳梨以为从前那个人又回来了。
只有陆云生自己知道，不是良心发现，不是头脑发昏，不是他终于疯了，而是他突然醒了。
在他绞尽脑汁该怎么弥补自己说辞上的不足，又该如何把林下风的罪名变成铁板钉钉的事实，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的时候。那个人又不适时的出现了。
“我都帮你到这了，你还能搞砸，真叫人失望。”黑衣蒙面人语带讥诮。
“帮我？你这叫帮我？”陆云生愤怒难耐，“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
“我知道啊，丘百龄不死？林下风又怎么会犯下死罪呢？”
陆云生从中听出了不对劲。
“你知道我师父已经没有内力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我不光知道他一点内力都没了，我还知道他的内力不是因为治疗林下风才没有的。他把毕生功力凝结在了一颗珠子里，留给了他的宝贝徒弟岳梨。”
“漓月就是岳梨对吗？”陆云生问道。
黑衣人挑眉：“这你倒不惊讶？”
“上次在龙江镇挑衅我的也不是她，是你。”陆云生道。
黑衣人突然觉得有意思起来：“没错。你如何得知？”
陆云生扬天长笑三声道：“她不会那般说话，不论是从前还是未来。”
“我最了解她了。”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黑衣人问道：“看你一副不惊讶的样子真没劲。那我再说一个刺激的好了。”
随之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净元珠不是丘百龄拿走的，是我偷的，我骗了你。这件事够不够刺激？”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陆云生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可置信了半天，才抖着声音不自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黑衣人从陆云生脸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表情，愉快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骗你的，丘百龄根本没有拿你的净元珠，是我偷走的。不过偏心的人就该死，你不必谢我。”
“......谢你？”陆云生咬着牙重复了这两个字，身体里有什么轰然倒塌，把他的心埋在三尺之下的地底，让他喘不过气来。
杀了这个人。
无论如何，杀了这个人。是他唯一的念头。
身随心动，这一次陆云生没有手下留情，也不是处于警示，一击金光只为取黑衣人的性命而去。
却被他堪堪躲开。
更多更锋利的金光，像漫天流星一般铸成囚笼，罩着黑衣人簌簌而下，这一次他绝不可能逃开。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然后在金光汇集的中心点，凭空消失了。
金光径直打穿了房顶，给前殿的屋顶开了个洞。
无数碎裂的砖瓦和灰尘像瀑布一样飞流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掌门！出了什么事？”殿外有弟子高呼。
“不必进来。”陆云生命令道。
殿外的弟子面面相觑后听话地退下。
待到灰烬滚落干净，空气逐渐清明，黑衣人又出现在了尘埃消散的地方，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
“陆掌门还是老样子，用完了人就斩草除根，真叫人伤心。”
陆云生挥袖亮出了月白剑。
黑衣人盯着他手上的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里跟他消耗体力。
“留着你的力气审讯林下风吧，我不奉陪了。”说完，就从屋顶上的缺口飞也似地离开了。
哐——
月白剑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陆云生颓败地蹲下了身子，看着地上皓白如雪的宝剑，映照出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是师父送给他的剑。
他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站起来时气血翻涌，眼前一片昏黑的时候，面前却好似闪过了许多从前的画面。
好多人，在他的生命里经过。
但那一刻他只看见了师父和小小的岳梨。
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之后才懂得珍惜？为什么人总是搞错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上天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没有重来的机会了，那就用这把师父送给他的剑来为师父报仇吧。他是这么想的。
陆云生的思绪回到了前殿的广场之上。
他捡起了地上断成两截的月白剑。他把锋芒的那一半握在手中，把另一半有剑柄的用内力送到了岳梨的面前。
锋利的剑身在他的掌心划出血痕。
他用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声音和表情对着岳梨说道：“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没有使出全力、堂堂正正地比过剑。从前不是你让着我，就是我让着你。”
“这样想来，我未免也太不自信了。也许在那时我未必一定会输给你。”
“为了弥补这道缺憾。”
“我们正大光明地打一架吧。”
岳梨的眼里闪烁了一下，然后握住了面前的断剑。
“好啊，师兄。”
“这一次，我们都要使出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