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升起火浪,烧得他器官发痛,男人盯着照片上的女人,汹涌的泪水没有一丝预料地下落。

    头发长了一些,瘦了。

    不再特意模仿别人,衣服也换上了她喜欢的白色。

    看着照片里典雅贤静的徐书宁,男人只觉得心脏被割掉了一块,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双手都在颤抖。

    真的是她,她真的还活着。

    而离开他之后,她好像也真的……真的彻底找回了原先的自己。

    他颤抖地抚上照片上的人,然后用力地把照片一整个抱在怀里,心口一阵阵地泛酸,五脏绞成一团,无止境的疼痛在一刻间胀满全身。

    为什么要骗我?

    我真的就……

    那么不可原谅吗?

    五年来的精神压迫和内耗爆发,他死死地抱住照片,不顾一切地痛哭起来。

    床铺发出轰轰的声音,如同暴雨倾盆,雷鸣电闪,痉挛的身影抖动,满室都是男人的嚎啕哭声。

    扬子京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他哭到彻底呼吸短促没声,才出声,问:“你还要去找她吗?”

    “据孙香描述,她现在过得很好。”扬子京看着他,平静道:“如果你真的爱她,阿斯,我建议……你放过她吧。”

    顾斯身体干瘦,脸色苍白得吓人,听到这话时苦涩道:“……是啊,扬子京,你说的对,像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见她呢?怕是再见面,迎接我的又是她的一刀子,现在她肯定恨极了我。”

    扬子京默然不语。

    “可是……”

    他靠在床头上虚弱地望着天花板,说到这里时眼里泛起红血丝,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脆弱:“可是我真的好想她,我真的想见她,扬子京……”

    他偏过头,胆怯地抓住他的衣袖,像个小孩子一样流着泪抽噎祈求道:“我真的想见她……我真想见她……你帮帮我好不好?”

    “哪怕她对你的恨意加深?”扬子京看着他,说:“哪怕最后给她留一个更差的印象你也要见她?”

    顾斯一下子迟疑了,攥着他衣袖的手开始慢慢变弱:“我……”

    “阿斯,没有人会一成不变,五年了,五年能发生太多事了。”扬子京说:“你好好看看自己,你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了,你想见她,那你又知不知道徐书宁有没有改变?万一她结婚有孩子了,你去见她,只会对她造成伤害。”

    徐书宁五年前刚刚离开的时候,顾斯就被折磨得精神交错,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噩梦环绕,私人病房里响起除了他的哭声就是他的叫声。

    住进脑科医院一年时,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恢复,也出过几次院,当时的扬子京欣喜若狂,都以为他要走出来了,可后来仅仅是在一场酒会上听到几个名媛在议论徐书宁,他就又发起了疯,当晚一连砸了两层楼,更是拿着刀砍了那几个名媛的头盖骨,无奈之下,为了安全,扬子京只能又得送他回医院。

    后来一直到现在,顾斯都长期被锁在脑科医院,好在后来的他也听话,乖乖地遵医嘱吃药做检查做电击治疗,更甚至于自己把自己约束起来不允许自己发疯。

    可是人封闭起来不和人交流是会出事的,住在医院的这些年,顾斯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敏感,从原先的自负张狂逐渐转化为现在的迟钝自卑,后续随着药物副作用的出现,有些时候生活都不能自理,而且精神易受刺激,前些天他去机场接回国的顾煦,好巧不巧偏偏遇见了周一卿。

    周一安五年前被捕入狱后周一卿就去了国外工作,昆山出事后,五年来,参与其中的人最后的结局没有一个好过,顾平靖中风、徐书宁去世、周家被毁、顾斯变疯,而他却还能完好无损地全身而退过上正常日子。

    看见他和周围的人谈笑风声的样子,顾斯当即一脚上去,大庭广众下直接把他的一支手折掉。

    后来这事被媒体大肆报道,想着顾斯住进脑科医院已经住了五年,集团董事们对他的病情也一直持怀疑态度,外界各种猜疑和传闻满天飞,左右也瞒不住,趁着这个机会,扬子京索性直接对外公布了顾斯发疯的事实。

    焦虑、恐惧、情绪失控、神经衰弱……这些只是精神层面上的变化,身体方面,顾斯越来越瘦,逐渐瘦成皮包骨,同时也越来越怕冷,四肢摸上去常常都是寒凉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脸色也总是一副苍白病恹恹的样子,整个人和五年前可谓是天差地别。

    扬子京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折磨,一种愧疚和自责所致的精神与躯体内耗。

    努力吊着自己一口气,但又让自己备受折磨没有尊严地活着。

    他本可以恢复,可是他内心最深处不允许自己恢复。

    扬子京原先还是担忧着他的,前三年一直劝他振作,可是后来看到他无论怎么样终究死不了,也就渐渐心累,不对他多费口舌。

    “可是扬子京……”顾斯说:“你一直以为死去的人现在回来了,有人告诉你其实她还活着,你怎么可能不会想去见她呢?”

    “不。”顾斯哆嗦着,呼吸急促:“我要去见她,无论你怎么说,我都要去见她。”

    “可是你能控制住你自己吗?”扬子京向他摆出现实问题,问:“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保证自己在见到她的时候不发疯打人吗?”

    “我可以。”顾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哽咽着:“扬子京,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可万一她不愿见你呢?”

    “他肯定是不愿见我的,可是……可是总有机会的不是吗?”

    “那见了之后呢?”扬子京说:“你觉得她还会回到你身边吗?”

    “没有……”顾斯垂眸,泪水掉落。

    他摇摇头,说:“我已经没有了让她再回到我身边的这个奢望了,我只是……只是想单纯地见她一面。”

    扬子京沉默着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见他那一副委屈模样实在不忍,松口道:“那见了之后你就得听话乖乖回脑科医院,哪也不准去。”

    “嗯。”顾斯像个孩子一样懂事地点了点头:“我听话,听你的话回医院。”

    *

    天渐渐亮了,一夜过后的云合镇,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模样。

    站在四楼,徐书宁起身开了窗户。

    与刚才梦里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宁与美好,街边飘荡着香味,早餐店营业中,大爷大妈在晨曦里并肩散步,楼下传来几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打闹的笑声,世界沐浴在阳光之下。

    看着眼前的场景,徐书宁心里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总是觉得现在的安宁与美好都是梦,梦醒了她在云合镇的一切幸福就会消失。

    五年了,都过了五年,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她还是没能释怀,无法释怀。

    刚刚她又梦见了西华路25号。

    在梦里,阴云铺满整个夜幕,西华路25号的雨水落个不停,她身处黑暗,耳边响起的是密密麻麻的喘息声,他在一遍遍地喊着柯姿的名字,也在一遍遍地沦陷在肉 | 体的贴合里。

    周围身影滚动,底下的火越烧越旺,地上布满零碎的衣物。

    激烈过后她翻开他的手机,第一次从相册里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照片,她们长得很像,真的很像。

    白月光具像化的那一刻,她也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悲哀与不幸。

    替身,不过是替身。

    梦里的徐书宁忍不住哽咽,血液好像是猛地被凝固住,身体彻骨渗入骨髓的冷。

    她是被惊醒的。

    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躺在地上,胸中的热泪直直地往上涌,呼吸停滞到喘不过气。

    终究还是忘不了,她终究还是忘不了在西华路25号他对她的摧残。

    上辈子的经历就像是纹身一样牢牢地刻在她的骨髓与灵魂里。

    许世楠啊许世楠……

    徐书宁滴答落下泪来。

    你真厉害。

    你让我彻底忘不了你。

    你太厉害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地信任他,如何地在事情发生后卑微地哀求他给她一个解释,如何地哭着求他放过昆山,可她左等右等,最后等来是柯姿的名字,等到到她只是一个替身的事实。

    多悲哀多可笑多愚蠢。

    太痛了。

    也太傻了。

    她那么爱他,可是他对此嗤之以鼻,她用尽一切去爱,无条件信任,努力对他好,卑微地黏在他身边,可这些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

    真心被人放在脚底无情践踏,她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被玩弄被背叛被轻视被欺骗。

    他权衡利弊,理智抽身,她自轻自贱,长陷沼泽。

    梦魇缠身、神经衰弱、昏昏沉沉……那段如同地狱一般的日子,直至今天还依旧灼皮穿骨,烧得她崩溃绝望。

    许世楠。

    徐书宁被情绪击溃,手掌捂住脸无声地痛哭。

    我好恨你。

    在这段感情里,我真输的一败涂地,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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