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蛰诸,统领中三界一切妖类。是间明、宣、宇辛三界公认的首领,是暗中的秩序,多年来也兢兢业业维系着中三界的平衡。作乱的大多是反骨与小妖,麾下大妖没有一个随便兴风作浪。

    但琨界的司钧做梦都没想到,蛰诸在璩风爪下居然连三天都没挺过。因为界域时间衍流不同,于昙司钧而言,这个噩耗传来的未免突然。就像是半刻没注意的功夫,不是棋子被吃了,而是已经被掀翻了棋桌。

    怎么说也是祂一手安排的妖神,如今死了,也要想想如何安顿蛰诸的元灵。更麻烦的是如何收拾这一地烂摊子。

    “璩风,为何要杀蛰诸?”

    半神羽族半跪在面前,看似态度恭敬,实则神色空洞。

    “璩风,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闻言半神怔楞一下,“原来我叫璩风吗?”

    昙看着他沉默许久,心里知道此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作为司钧,祂得重新选出代替蛰诸的妖首,以保持中三界运转不息,相互制衡。

    但至于如何处置璩风,还得禀告晟帝才行。

    下域六数,分别为雾、离、彗、涣、虹、飞流。

    虽然各有名字,但实际常常混杂,群类杂居。原先为三界,自绮魔之祸后,分裂成六域。

    璩风就被封印在飞流界,冥生灵为了看守他建造了宝塔与宫室,让这位半神可以安稳居住,不至于连他们一起灭了。看上去是封印,实则为供奉。

    飞流界有不散的灰烬味,璩风在这里只觉得血更冷了,偶尔要食些新鲜的血肉,才能安抚住皮下杀心。

    时间长了,遗忘就变成了他主动的选择,若非如此,如何能熬的下去。没了名号、尊号,身份和过去,才能在此安然休息,啖肉饮血。

    众神不解晟帝的安排,但心中各有猜测。也许是源于那个预言,终究也是为了十二界免于倾覆。

    不过在那一天来临前,祂们也不知道事态会以何种方式展开。祂们只握着首尾,中间要历多少年岁,如何因缘之际会,死多少性命,那是另一重事了。

    于神而言,身死神魂不消。

    但因为初历死亡,若叶花了些时间才重汇于池台,显出真身。祂眸色平静,如瀑青丝铺在层叠的衣衫上,双手合十,一切如初,好似只是场大梦初醒。

    “父亲,师父。”她一一行礼。

    “劫数到来之前,在此清修吧,不必去忧虑已经发生的事了。”

    祂们虽然故意不提,但若叶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由涅梧枝和真火炼就的琉璃明心...不见了。

    “会找回来的。”墟尊者安慰祂。

    “我知晓预言,师父。”若叶垂眸,祂不该再过问任何事,也要卸任之前的职务。对于神而言,无法通寰宇周变,万类之体,只依靠情感处事,是最大的忌讳,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没了琉璃明心,祂知晓自己的隐患:所着易执。沉默和闭塞对如今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璩风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应该交过手,后来发生了什么?

    若叶没有开口去问,因为祂心底有更多的问题。

    当初为何没有按约定前来,又为何...害祂。

    云楼紧锁,障界重重。太池氤氲,若叶被莫名的力量拉扯着进种种回忆之中,其中有一角又深又远,那些都是本该被她遗忘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是神,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若叶觉得奇怪又好玩,“神为什么不能跟你说话?”

    「因为我什么都不是,祂们从不理我」

    它说话的方式像小孩子,祂也不觉带上了相似的语气:“没有哦,只是祂们在忙,有许多事要处理呢。”

    「那你为什么闲着没事?」

    若叶记得自己应该是笑了,“因为感受生灵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那你会感受到我吗?」

    “好像不行,你还没有形体呢,不过无拘无定也很好嘛。”

    「可是我也想有形体,怎样才能有?」

    “嗯...”若叶沉吟,“那就先跟着心走吧,有心愿的话,总会有满愿的一天。”

    「心是什么?」

    它的问题好多,也有点活跃,若叶笑了笑,没回答它。直到红枫落入秋潭,漾起一层淡淡的涟漪时,她才继续回答:“你能看到水面上的波纹吗?”

    「能,这与心有什么关系吗?」

    “风于叶而言是动,叶于水而言是动,涟漪于水而言是动。”她停顿片刻,“心随它们而去,便是心动。”

    那个声音很久都没有开口,末了,在她快要离开时,才听见它说「我跟过去,算是心动吗?」

    闻言若叶笑得开心,“若你不由自主的想跟着,就算是心动了。”

    「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嗯...如果你能跟上的话。”

    后来她也不记得这个奇怪的小东西去哪了,也可能根本就没留意那究竟是什么,只当是天地诞育的一丝精魂。觉得没什么威胁,也就没有深究下去。此外,或许就是因为琉璃明心通透澄明,不牵绊亦不挽留任何事物。

    所以“无”才会知晓有个阔袖鸟羽的人,知道荒月樱树,知道绮魔,祂甚至知道神语的含义。

    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无”就已经跟着她不知道多久了。

    琨界。

    哨挠了挠头,祂不太能想象两种至纯至善之物能引起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那个名为‘无’的东西,既然同时拥有了琉璃明心和万象情糸,按理说应该会成为普度众生的善众吧?”

    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若你是一未经世事的稚子,有利益万类之心,你会想做些什么?”

    “自然是做一切力所能及之善事。”

    “好,若你心怀生灵,又通万物之情,它们所有忧悲恐惧,欢喜祈愿你皆能感通。无数心念愿力汹涌而来,你又该怎么做?”

    “这...”哨简单想了想,“那就尽量避开嘛,定心守意。”

    “琉璃明心是太阳之心,怎会让你避世。”

    “那就只能尽量帮助他们了,让生灵安定喜乐。”

    “别忘了我先前说的‘稚子’,对于‘无’而言,若是肆意使用它的善良......”昙司钧顿住,“哨身为神,你应当更清楚‘得偿所愿’的后果吧?”

    昙常常闭目,如今却难得睁开,露出如月色的眸子。“心与情糸相互影响,它会变得难以节制,若无法满足生灵愿求,宿主定然痛苦至极,悲魔入心。

    “但这并不是最严重的后果。若此时虎狼相争,狼要杀虎,虎要吃狼,你要帮谁?”哨正要说话,司钧继续开口,“你会说谁也不帮,但你无法保证,‘无’会不会为了满足狼与虎各自的愿望...而把它们都杀了。”

    祂声音如常,清冷儒雅,但哨却是实实在在的心头一紧。

    对啊,璩风说那东西既不是神,也不是魔,它若真如昙司钧所预想的那样......

    那它会是比屠杀妖邪的璩风还要可怕的东西,毕竟璩风生为半神,哪怕本性冰冷,但至少还有基本的底线和意识。而那个家伙,如同懵懂稚子,要是真按生灵所愿行事的话,怕是真的要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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