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奶奶,去世了。”打开门的顾泽铭朝着芷汐说了这句。

    芷汐茫然又心痛,问道:“什么时候?”

    “应该是昨天夜里,人好好的睡着,到早上却迟迟不见开门。”顾泽铭开了房间的窗,顺带收拾了一下桌面,然后坐下来,“快到中午的时候,村里的黄老二进去,出来就说没气了。”

    芷汐神情恍惚,缄口无言。她依稀记得小时候伴随着母亲做的热食,自己总会第一时间送到福奶奶家里;也不曾忘记福奶奶常常把她和顾泽铭的名字搞混的趣闻;更者,福奶奶知道她喜欢玉米面馒头。

    人生在世,终究是都要面临生老病死的,然后也可以允许自己悲伤和难过。

    一个时代的灭亡,是另一个时代的兴起。

    见芷汐没说话,顾泽铭继续说道:“我等会会过去帮忙,你腿脚不好,就待在家里吧。”

    “没事,我跟你一块去,也去上个香。”芷汐穿上了鞋。

    顾泽铭搀扶着芷汐刚出门口,便听到一旁酒窖传来声响,此时,还陆陆续续看到几个人赶往自家的酒窖方向。

    奇了怪了,父亲明明在书房,酒窖里没人才对。

    “我去酒窖看看,你先去福奶奶家吧。”

    “他们不一定是去往酒窖的吧,也没有钥匙。”

    “我就去看看,没事我就紧随其后,好吧?”芷汐像哄小孩般的微笑着。

    顾泽铭虽然有点担心,但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太多,眼下福奶奶那边一堆事,一个孤寡老人的后事往往没人做主,大家也就很难有序干活,便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心点,腿脚刚好一些,还要多多注意。”

    芷汐应声答道:“好。”转而便一瘸一拐的走向酒窖。

    随着距离的拉近,吵闹声逐渐响亮,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了一股酒香和血腥交杂的气味,声音越来越大、对话越来越清晰,这更加确定了酒窖里来了不速之客。

    “找到了没有?”

    “这里那么浓的血腥味,一股闷湿的臭味,肯定在这。”

    “谁不知道在这,有人看到她从这装的血了。”

    “找到赶紧丢了,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天天挨家挨户的送,一开始我以为啥好东西,结果是她的血,我的天啊,这妖女不会是要毒害我们家姑娘吧。”

    “就是,说不定她就是想害了整个镇的孩子。”

    “找到了!”此句声音异常洪亮。

    芷汐心想:完了。立即加快步伐走进去,刚到门口,便看见酒窖的门锁已被强制撬开。

    “哪里哪里”“对,就是这个!”“呕,好臭啊。”“快扔了。”

    终于,在众人愈发高涨的议论声中,一扇沉重的枫木门被推开。一瞬间,随着酒窖的门被打开,那血坛被一木棍敲破,“嘣...”的一声全泄露出来,染黑了地上的干稻草、杂草和整块泥地,随着根根稻草和杂草叶子上滴落的血液流向泥土,杂草和泥土再慢慢吸收渗透,整片地变成了黑褐色,异常显眼。

    坛里飞出了一堆苍蝇四处乱撞,配合着黑褐色土地上蠕动的蛆,以及像被下黑雨般奄奄一息的杂草棚,俨然成为了绝境疮痍的动物世界。

    那味道‘嗡’的一下窜进每个人的鼻孔里,如此难受、如此窒息,更甚者,一位年轻的女孩子直接晕厥倒地,芷汐大声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领头的一位大妈略显心虚但仍高声道:“有人说看到你每天都往村里送这个什么黑的血,你怕不是害人吧,我们这是为民除害,瞎吼什么。”然眼神瞟了一下旁边的男人,他们立即领会,几个人抬着那昏厥的女生就先出去了,后面还跟了几个人偷溜出去,可能也是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受不了。

    芷汐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所以并没有阻止,而是对着剩下的人质问道:“这是我家的酒窖,你们是未经允许的擅闯,还破坏了我家的东西。现在小偷和强盗私闯到别人的家里还可以这么的理直气壮吗?”

    愤怒如沸腾的熔岩般汹涌而出,只不过理智犹如一座冰山在强压,这是她攒了一两个月的血,每天一点点的从身上抽取,她自己都不知道需要吃多少补多少东西才能把这血给补回来,她也不知道中元节的时候身上的血液够不够,会不会洞门封不了然后导致整个石砌镇都没了。他们竟然,竟然真的可以那么轻易的打翻它,然后装作无事发生,扬言着为民除害。

    到底谁是民,谁是害?

    芷汐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料那干黄的稻草因为沾染了血液,本来紫褐色的稻草蓦地变得鲜活起来。所有人屏着呼吸看着这像施法般的情景:干瘪的稻杆慢慢变得充实由黄变成黑再变成绿色,甚至还冒出了嫩绿的叶子,泥土的颜色也由黑褐色变成了白色,旁边的杂草像是会呼吸一样,再拼命抱团长粗,一种要长大成树的既视感。

    众人见状,恐惧尖叫,疯狂逃出酒窖。

    “啊...鬼啊。”

    “妖女啊。”

    “救命啊。”

    最后只留芷汐一人瘫坐在地,无奈叹息。

    血是收不回来了,几个月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中元节已经迫在眉睫,她目前只能见机行事。她声声感叹:有太多无法跨越的鸿沟了,是与石砌镇这长达几十年几百年的存在做斗争,凡事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芷汐走上前,把膨胀的杂草连根拔起,扔至一旁,杂草顿时停止生长。稻杆变绿之后芷汐也没放田里耕种,估计过不了多久,这水稻秧也活不成。然,关了门出去了。

    福奶奶的葬礼办的简单有序,每一项流程都在正常执行,芷汐上了几炷香也便回去了。村里不一会便传开了她是妖女的‘事实’,为了大家的安全,好像她回家待着更合适,也便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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