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月修炼地阴诀堪堪入门,而上官诚不声不响已将天阳诀修到第六层,两人差距悬殊,只能先由上官诚投喂内力,待小月吸收后再反哺回去,两人互相配合,皆有所获。

    小月内力有限,对上官诚的帮助亦有限,短时间内只能暂时帮他压制内功反噬对身体的伤害。对比,上官诚表示十分满意,他从小吃尽各种灵丹妙药,是从药罐子里面长出来的人,活得不如意,轻易也死不了,吊着一口气便能活下去。

    若水亭中多住了一个人,比武招亲正式开始前,两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小月武功进步神速,一日千里,只用短短两日便将地阴诀突破至第二层,应付一般门派的弟子已是不成问题。

    上官诚脸色比之前好很多,只是这个人依然懒洋洋的样子,一日三餐和换洗衣物让暗卫送来,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时辰躺在特制的冰榻上看书,只有入夜时分才会起身下榻,浸入湖水压制天阳诀带来的热毒,顺便洗漱。

    冥水有光,湖底深处流光漫彩,缤纷绚烂,恰似星夜倒悬,身处其中,恍然不知何处。

    高小月懒洋洋地坐在亭边,一手提壶,一手举杯,与天上明月对饮。

    两人相背,上官诚结束例行一事,睁开眼睛,没有急着出水,抬头看夜色中格外明亮璀璨的满月。

    今夜是十五,满月是个好兆头,代表团圆。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饮酒,说醉酒容易误事。”

    高小月摇晃酒壶,一壶清凉月只剩壶底少许,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右手一勾,换了一壶新酒,继续喝:“你也说是从前了。有一段时间,我受了很重的伤,全身疼得受不了,喝烈酒可以缓解疼痛,所以慢慢地,养成了这个烧钱的坏习惯。”

    上官诚眼睫颤动,一时缄默,过了许久才道:“这半年,有人照顾你吗?”

    高小月像听到一个笑话,噗嗤笑了出来:“三公子,你不会武功,可是遍览群书,多少江湖豪杰曾经得过你的指点,天下谁人不识君,又何愁前路无知己呢,而我的亲友,要么虚情假意,要么不安好心,你不知道高小月在狱中畏罪自杀以后,高氏早早便发丧立冢,有无数人拍手称快吗?这江湖之大,我没有可信之人,没有藏身之处,我有的,只有我自己。”

    她顿了顿,两只腿绕过栏杆,转过身来,放下酒杯,看向上官诚月色下与水天交融暧昧不清的背影,嘴角微勾,继续道:“我这半年的行踪,你家的烟使不是调查得一清二楚?两日了,傻子都知道去南疆找找蛛丝马迹,难不成你真的是躺在榻上,闲来看书,困来睡觉?呵。”

    上官诚浸在水中一动不动,声音轻缓:“我想知道这半年你过得可好,没有别的意思。”

    高小月靠在亭柱上,看高高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有时候她很羡慕天上这轮明月,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它始终在那里,冷漠地阴晴圆缺,淡然地西升东落,亘古未变。

    不像人,从出生起便哇哇大哭,昭告着一生的苦楚。

    过去半年的记忆,她已经有些模糊了,其实仔细回想,她忘了很多事情,也忘了很多人。

    比如说阿娘,一个她最不应该忘记的人,可是如今,她连阿娘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唯一刻骨铭心的,是她死死抓着她的手,眼中流出血泪,逼她说的那句誓言:“小月,别学我!”

    从此以后,她成了没娘的孩子,在彼时的将军府活成了一根草。

    高小月握住酒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把整壶酒一饮而尽。

    喝完了,她就地躺下,睡在栏杆上,下面一地横竖不一的酒壶。

    明日比武招亲正式开始,高小月闭上眼睛,她还有事要做,必须养精蓄锐。

    上官诚湿漉漉地从湖水中走出来,赤着脚踏入亭中,他的步伐轻如鸿羽,落地无声,走到高小月跟前,垂眸看她。

    他知道高小月醒着,她也知道有人在看她,两人都不说话,佯装无知无觉。

    他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诸于口,说出来又如何,高小月不会相信。

    好在,他们已结同盟。

    上官诚烘干身上的披风,盖在高小月身上。

    “内力挡不住邪气入体,贪凉会得病的。”

    翌日清晨,高小月拿开身上披风,简单洗漱之后召来婢女,命她带路去比武台。

    此次比武招亲的参赛者大约有两千余人,囊括了除上官氏之外的五家九派十八门,还有许多小门小派和无门无派的江湖弟子也来碰运气,许多女子拖家带口,叫来许多同门助阵,显然,行走江湖之人大多经历风浪,都不是傻子,会天真地以为上官氏如此大动干戈仅仅只为给三公子选妻冲喜。

    守在若水亭外的婢女是从小养在上官诚身边的忠仆,名叫小花,听到婢女自报家门时,高小月笑了,笑问:“你家公子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婢女,叫小草?”

    小花摇摇头,低头垂眼,对这位能进出若水亭的客人保持万分恭敬,有问必答:“不是,少主……七岁那年遣散身边侍从,只留下奴婢一人打理衣物清扫庭院,还有一个书童是专门负责跑腿和整理书籍的,他叫书痴,经常躲得不见人影,只有少主召唤才会出来。”

    “七岁啊……”高小月不过兴致上来随口一问,未料到小婢女会一板一眼说得这么清楚,别人或许以为上官氏的三公子打小便不喜人近身,她却深知上官诚为何会遣散侍从,独身一人。

    那段在夜里闭上眼睛不敢睡觉,警惕别人偷袭的日子,在他们的灵魂里刻下一道伤痕,是她和上官诚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话说回来,留疤未必是件坏事,至少上官诚一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这么多年活得好好的,而他那个一副长命相的二哥上官野却死了。从古至今,世家大族哪一个不是从万千枯骨深重淤泥里挣扎而出的盛世繁花?看上去富贵无极风光无限,实际上呢,怎么可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去比武台要经过一片桃林,地上铺满鲜嫩花瓣,细长的树枝上绯色花朵如云似雾,风一吹来无数花瓣簌簌抖落,而枝头上的花朵仍然层层叠叠,缤纷艳丽,仿佛开之无尽,看小月好奇,小花为她解释:“大小姐喜欢桃花,这片桃林中的桃树是家主特意从东玄海外的瀛洲移植而来,花期很长,可以一直开到夏末,据说瀛洲桃花有绯、碧、墨三种颜色,不过大小姐最喜欢绯色,所以桃园里只有绯色桃花。”

    桃花很美,不过这样举世罕见的美景,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的,不愧是上官氏实际上当家做主的人,上官绯这个深居简出的女子不可小觑。

    桃林只有花间小道,小花走在前面带路,忽然眼前数棵桃树无风自动,枝头花瓣旋即飞起,漫天飘舞。

    很快林中闪出一个青衫少女的身影,她右臂衣裳破了一道口子,狼狈地跌落在地,手中鞭子摔到一边,带起了一地花瓣。

    洋洋洒洒的花瓣中,另外一个白衣女子从高空中飞下来,两只脚轻飘飘地点在桃枝上,剑指手下败将:“高白雪,我真是高估你了,一年不见,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说真的,论武功,你比你那个下了黄泉的姐姐差太远,也不知道明吾哥哥是不是鬼迷了心窍,居然喜欢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黄毛丫头。”

    她嘴上讥讽,动作未停,还要乘胜追击,荡开桃枝再出一剑,锋利剑气顷刻间裹挟万千桃花而去,势如雷霆,若是击中非死即伤。

    危急关头,又有一人追了上来,一掌便击落白衣女子,打得她连连后退,吐出血来。

    李言顾不上去看别人,小心翼翼把受伤的高白雪从地上扶起来,捡起鞭子,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催她赶快服下疗伤。

    “是我不好,害三小姐受伤了。”

    李言自责不已,高白雪闻言苦笑一声,推开他的手:“她可是郡主,人多势众,你以一敌多,能脱身赶来已是不易,谈哥哥,你下手太重了,我不要紧,还是把药给郡主吧。”

    白衣女子正是中渊国的朝花郡主,太后养女赵眉儿,听到这句话,她推开赶过来的众多侍卫,先是掏出手帕擦干嘴角血迹,然后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冷笑两声:“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一套,高白雪,我最讨厌像你这般虚伪的人,你若真是天真无邪,当初怎么会指证自己的亲姐姐,把她害得尸骨无存?”

    “哎呦喂我的郡主娘娘,姑奶奶!我求求你别说了!”

    侍卫首领连连拱手,一张苦瓜脸,不停求饶,“都是要人命的话,园子里还有人呐!”

    掐架的双方这才注意到灼灼桃花后还有两个人。

    小花看到桃花树秃了许多,脸色很不好,正好借此机会走出来,冷言冷语:“即便是皇帝陛下和摄政王亲自驾临也要给上官氏几分面子,你们在此斗殴,打坏桃树,实在有违做客之道。”

    挨了批评,还是自己理亏,高白雪和赵眉儿的脸色都不太好。

    小花身后,高小月也慢慢从桃树后走出来。

    随着面带黑纱的女子现身,李言脑中半年不曾出现的神秘声音再次降临。

    【滴!检测到情境符合,桃林初遇奖励达成!恶毒女配救赎计划正式启动,现根据目标人物品性为宿主量身定制以下必做任务: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当目标出现危险时英雄救美,赢得目标芳心;二,烈女怕缠郎,时刻关注目标动向,以无微不至地体贴关怀赢得目标芳心;三,痴情人天不负,一颗坚定不移的痴心足以感天动地,赢得目标芳心。以上任务内容请宿主牢记于心,尽早完成】

    李言面色怪异,而声音仍在继续。

    【由于时机正好,第一个随机任务触发,在浪漫的花瓣雨加持下,请宿主走到命中注定的情缘面前,摘下她脸上纱巾,为这场初遇画出一个完美起点吧】

    李言望着漫天桃花中徐徐走来的女子,面色从怪异变得更加怪异。

    救赎计划?命中注定?随机任务?他是中邪了吗?!

    这次比武招亲是个好机会,听到高小月想从众多参赛者中挑选英才,倚在玄冰榻上的上官诚会意一笑:“你的想法与我阿姐不谋而合,明面上比武招亲是为我冲喜,实则是上官氏招揽门客的一种手段。”

    他拍了拍手掌,暗卫无声无息飞掠过水面,像一只轻盈的枯叶蝶落在亭中,半跪行礼。

    “小蝶,名册。”

    暗卫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本名册,双手呈上。

    “无事了,你退下。”

    暗卫来无影去无踪,高小月望着他飞去的方向,眼中多了几分思量,上官氏不愧是六大武林世家之首,即便上官诚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他掌握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觑。

    上官诚把名册递给高小月。

    高小月打开粗略扫过一遍,随即合上名册,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

    “这些人都是上官氏看好的?你那长姐上官绯手握大权,管家甚严,找她要东西,怕是不容易吧。”

    上官诚点点头,微微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上官氏不缺人,你若能拉拢,便尽管去做,只是小月,如今中渊六世家九派十七门已成定局,想要分杯羹开创一个门派并不容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知道你有独创暗器七星针,可这个诱惑还不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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