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宁面馆

    为了搜集郑宇案更多信息,叶鑫约了惠敏之中午见面,顺便请她吃顿便饭。

    叶鑫本想去一家新开的广东餐厅,惠敏之却提议去佳宁面馆吃面,“不是跟你客气,下午局里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而且啊,最近我特想那家的红烧牛肉面,馋好几天了,不如今天一道去吃。”

    面馆在云茵市公安局附近,店面不大,却很干净,中午的客人来来往往,生意甚是红火。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中年夫妻,看起来老实和善。

    老板见到惠敏之,喜不自胜,用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招呼道“惠警官,好久不见!最近工作挺忙吧!你快坐,先喝口水”,一壁说,一壁利索地抹好桌子,又迅速倒好了两杯茶水,“这位有点面生,是惠警官的朋友吗?”老板看了看叶鑫,向惠敏之探问道。

    惠敏之一笑,“你不觉得她眉宇间很像一个人吗?”

    老板打量着叶鑫,讷讷道“我还真看不出像谁。”,叶鑫也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惠敏之又笑了,说,“这英气勃勃的眉眼,难道不像叶警官吗?”

    老板恍然大悟,又喜又叹“你就是叶警官的女儿啊!今天可算见到了,都长这么大了!叶警官是个好人哪!只可惜……”

    他停住了没有说下去,眼底竟已闪出了泪光。

    老板娘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在一旁温柔地注视着叶鑫,这是一个秀丽的女人,虽然脸上已染上岁月风霜,眼睛却还像一湾清泉般干净,她喃喃道“真是叶警官的女儿啊,细看下来,果真有几分相似,父女俩都很好看的。”

    叶鑫一边用笑容回应他们,一边迷茫地看向惠敏之。

    店里已经传来顾客在呼喊买单的声音,惠敏之便道“孙勇,你们先去忙吧!对了,给我们来两碗牛肉面!”

    老板应声道“那你们先坐着,我去忙一会!”

    见中年夫妻走远了,叶鑫问,“他们是谁?”惠敏之答说“他们是孙勇,李佳宁,听过吗?”

    叶鑫口里重复念着他们的名字,竟发觉很是耳熟,她回忆了一阵,茅塞顿开,“我知道了,他们是我爸爸办案的当事人,段磊还曾做过他们的专访。”

    惠敏之点头道“就是那起十三年前的案子,兴福酒庄寻衅滋事案,那个案子是你爸和我一起办的。要不是那件事,你爸也不会认识酒庄经理周南方,后面也不会被那种人诬陷!”说起周南方,惠敏之把杯子重重落在桌上,“我真恨这个人,自私无耻,还抵死不愿供出幕后主使。”

    叶鑫道“他不愿指认,一定是受了更大的威胁,甚至比坐牢还要可怕。”

    惠敏之不语,猛灌了一口茶水,转头望向人堆里周旋忙碌的孙勇和李佳宁,自语道“他俩是好人,现在的生活终于好起来了,以前是真不好过啊……”

    惠敏之又不由想起了十三年前那个夏天,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能想起那年夏天闷热的空气,浓重的树影,长长的蝉鸣,还有心底化不开的凉意……

    七月的一天晚上,兴福酒庄座无虚席,一片兴旺热闹之景。

    突然间,一声惨叫打破了欢乐的气氛,原来是女服务员李佳宁上菜时不慎洒落热汤,烫了客人的手,李佳宁反复道歉,客人却不依不挠,煽动一桌子喝了酒的男人对小姑娘调戏羞辱,当时兴福酒庄的老板徐文宾赶来道歉调停,也没有用。

    那群醉客依旧大声吵嚷,对李佳宁拉拉扯扯。就在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之际,一位年轻的男服务员冲了进来,他叫孙勇。

    他从混乱中奋力拉出女孩,护在了身后。他本想趁人不注意掩护李佳宁离开,但是被其中一个客人截住了逃路。“怎么?烫了我们的人,还想跑?怎么着你也得表示一下——就听我们的,陪我们去会所放松一下,保你不吃亏!”那人油腻腻的脸上堆出猥琐的笑,伸手就要把李佳宁揽过来。孙勇劈手拦下,厉声喝道: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孩子,臊不臊?!有本事冲我来!”“空气静了两秒钟,随后爆发出杯盘碎地与桌椅碰撞的巨大响动,一群酒气冲天,身高体壮的男人应声而起,叫骂着一哄而上,把孙勇团团围住,拳脚相加,像一群野兽发了疯地围剿一只瘦羊,围杀之外,不断传出女人孩子的尖叫,人群奔逃的哗响,周文宾呼喘着奔下楼,大声叫道——快报警!楼下的周南方听闻,立刻抄起了电话。突然,随着更剧烈的一阵碎响,楼上包间的打斗声骤然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烈的哀嚎,声音响彻整间酒庄。一个满脸腻汗的人跌跌撞撞跑到楼道口,急声道“快,快叫救护车!要出人命了!”周文宾傻了眼,口里支吾着“谁啊……谁要没命了”没有人回答他,他也顾不得许多,先拨了120,报了地址,随后才两足发软拾级而上,听到包间里几个人一迭声地喊着“涛哥,涛哥!”他正要往里探看,迎面撞上两个人,一个是李佳宁,一个是孙勇,两人互相搀扶着,孙勇脸上青肿了一大块,口鼻流血,衣服前襟上还有一滩血迹,周文斌一惊,不禁心疼道“呀,流了这么多血……”李佳宁却哭得满面泪污“不是,这是他们的血,我,我…”没等她说完,孙勇抢说道“人是我砸的!”周文宾再一惊,呆在了原地,许久才叹道“你怎么这样莽撞啊!”李佳宁望着孙勇抽噎起来“你怎么不说实话?”她转头看向周文宾,继续道“他们往死里打孙勇,我情急之下抡起酒瓶砸了一个人的脑袋,没想到,他叫了一声就倒下了。”

    叶长安赶到时,吴涛已被送往医院,其他人都被扭送派出所接受问讯。第二天,案情还在盘问时,医院传来消息,伤者吴涛头部因受重物击打,导致颅内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警察问孙勇,人真是你砸的?——下手挺狠啊!孙勇头也不抬,闷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警察道“据在场其他人供述,你当时被人压倒在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酒瓶是李佳宁拿起来挥向吴涛头部的。”孙勇不再说话。“你和李佳宁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她顶罪?”孙勇依旧保持沉默。

    隔壁审讯室的李佳宁,脸色苍白,一直抖索着重复几句话“人是我砸的,但我不是有意的,我没办法…”

    叶长安沉声道“李佳宁,你确定人是你砸的吗?你的同伴孙勇有没有参与?“李佳宁流下泪来,摇摇头,道“他没有,他只是来救我,因为救我,还招来了他们的毒打”叶长安继续问“你和孙勇什么关系?”李佳宁一怔,答道“同事关系”,她的嘴又张了张,但没有发出声音。

    叶长安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问“只是同事关系吗?”

    李佳宁笑着,细声说“他挺照顾我的,我也,挺喜欢他。” 但她很快收走了笑意,眼睛垂下来,黯然问道“我会死吗?”

    叶长安沉声回答她“ 吴涛一行人寻衅滋事在先,你的行为并不构成死罪,从法律上来说,应当可以定性为防卫过当,所以你不必过分担心。”李佳宁抬起头,灯光照出一张灰败的脸,她叹了口气,嗫嚅道“我,我得坐牢是吗?多少年?”

    叶长安点头道“是的,如果你供述的是事实,保守估计,应该有3到5年的刑期。”。李佳苦笑一声,说道“三五年之后呢,我出来以后,他们也饶不了我”

    “他们是谁”叶长安问道。

    李佳宁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鸿天会所的人,那些人全是鸿天老板的下属。”

    惠敏之当时便坐在叶长安旁边,那时还是一位刚入职的年轻女警,她关切道“你在担心什么?”李佳宁嗫嚅道“我怕……我怕出狱后,会遭到鸿天会所人员的报复。”

    惠敏之皱起眉头,神情一凛,“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们不敢。”

    对面的李佳宁抖着嘴唇,惨声道“还有他们不敢的事吗?鸿天的这些人是饭庄的常客,他们不是第一次骚扰我。之前就一直要带我去会所,我不依,他们就要我陪喝酒,我喝了一口就呛到了,还好有老板出面解围。之前忍忍就过去了,但这次他们太过分,欺负我不说,还合伙打孙勇,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他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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