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宁,心烦意乱。

    窗外的雨声时大时小,仿佛心率不齐,犯了病。天也阴沉下来。

    徐秩不时抬头,看向时钟。

    病人来来往往,焦急的,担忧的,恐惧的,绝望的,祈求的。

    徐秩很不想承认的是,面对疾病与死亡,她已经变得冷漠许多,仿佛是生了隔阂的老友。轻与重。

    急诊突然来了电话。

    说有个病人情况非常危机,双手损伤严重,需要徐秩的帮助。

    ——徐秩技术是公认的好。她虽然年轻,天赋却弥补了经验上的缺陷,算上功成名就,事业有成。

    那位病人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急诊处的人说。

    他还说,病人……叫谢群。

    哦。

    是他。

    奇异的是,听到自己丈夫重伤,徐秩并没有难过,而是一股诡谲的释然和放松。

    原来是这件事啊。

    她想。

    *

    手术很成功。

    几乎是一场奇迹。

    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参与者都不堪重负,累到近乎昏厥,一出手术室就生灌葡萄糖。

    徐秩功不可没。

    别人都说,要不是徐秩,换任何一个医生来做,都不一定这样成功。

    为他保住了双手。

    尽可能地降低了对未来的影响。

    一位钢琴家的双手。

    如果谨遵医嘱,好好复健,还是有可能恢复到较为灵活的状态的。

    不过,复原就很难了。

    谢群被推到重症监护室,暂且做观察。

    所有人松了口气。

    徐秩刚出来,迎面便是谢群的父母。

    两位很是正派的老人,高知分子,谦和懂理。

    神色都有点憔悴。

    谢母走近,和徐秩道谢。很真诚的感谢,还夹杂着明显的愧疚。

    他们也知道了吧。

    徐秩想。

    她刚刚从同事那里听来的——同事刻意避开她小声说的,可能是太过于滑稽了,实在忍不住不提——谢群出车祸时,副驾驶上坐的是个女人。

    雨天视野不好,路滑,谢群的车开得有些歪斜,恰巧又被一辆闯红灯的重载货车撞到。

    他当时身体还偏向了副驾驶座。

    像是在保护她。

    所以那个本该重伤的女人伤不算重,治疗得当的话,也不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而谢群却经历了八个小时的手术,术后效果尚还未知。前途势必受阻。

    多搞笑啊。

    他为别人受了这样重的伤,送到医院来,由他的妻子来挽救。

    说出来大家都尴尬。

    徐秩让他们先回家去休息,这里有她在,有什么事会通知的。

    反正人没死。

    还能有什么事。

    *

    徐秩下了班,便到重症监护室边上,朝里面看,都懒得再进去。

    看到他一身管子,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心中倒是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疲倦。

    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难得的属于自己的时光,可以供她瞎想。

    这样的时刻是危险的。

    她想到了过去。

    几年前的谢群。

    他给了她想要的一切,热烈的恋爱,安稳的家庭,幸福的时光,浪漫的情感。

    一起走过的校园林荫道路,一起装饰的房子,一起完成的歌曲。

    可惜物是人非。

    她的纵容,默许,忍让,近乎苟且偷安的自欺欺人,以及他的无所谓。

    徐秩年轻时算是单身主义者,没有丝毫成家的打算。

    没想到现在却被困在名为家庭的牢笼里。

    他们的结婚仪式很是简单。按徐秩的意思来的。

    他们在亲友的注视中,向对方许下永恒的誓言,承诺相守终生,直到时光将其分开。

    那是他们爱情的高潮,也是尾声。

    就像盛夏的鸣蝉。

    总会落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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