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匿昨夜有多抗拒,今日便有多配合。

    他伤势过重,起个身都费劲,无奈只能求助楚轻离。但山里的路,楚轻离也不认得,于是两人无头苍蝇似地在林里打转了好久也没走出去。或许命不该绝,两人恰好与上山的猎人和樵夫撞了面,经过一番指引,这才顺利地出了山。

    “殿下,村子!有村子了!”

    “……”

    楚轻离指着前方稀疏的村落,激动坏了,摇起萧匿的手臂也没个轻重。见萧匿迟迟没回应,楚轻离只好偏头去察看,迎上的却是萧匿略带幽怨的神情,似乎在说‘再扯动一下本王的伤口,你就可以埋在这儿了’,意识到犯了错,楚轻离额间渗出冷汗,心虚得将头扭回一旁,望着天道:“我是说,这天快黑了,咱们今晚有地儿歇了。”

    “走罢。”萧匿应声极轻。

    鉴于方才的教训,楚轻离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越发小心地搀着他往村子的方向赶。

    进村后,楚轻离四处寻找落脚之地,却被接连拒绝借宿,无奈之下,她只好添油加醋地编排他们眼下的处境,怎么惨怎么说,什么被仇家追杀、路遇强盗、私奔逃婚,一律没打动人……结果萧匿拎出一袋碎银就搞定了。

    娘的,果然与其努力博取同情,不如花钱找人办事。

    楚轻离对自己的愚钝后知后觉,又暗怨萧匿明明能早些解决却非要看她出糗,她心下又记了萧匿一笔账。

    收留他们的是个农妇,穿着朴素,面相看着还算良善。乡野之地,多余的房间是没有了,只能给两人收拾收拾腾出间柴房。楚轻离摆手说不介意,最关心的还是有没有饭食。

    农妇点头,进了灶房便开始捣鼓。

    送饭过来时,农妇见两人正说着话,便站在门口仔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两位落魄者的衣着,这上等的丝绸她没穿过却也见过,也知道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用得起,便猜测两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楚轻离见农妇带着饭菜来了,赶紧将她迎了进来,农妇便神色惭愧地道:“我这儿粗茶淡饭,不知二位……”

    “多谢多谢!”楚轻离自来熟地抓过农妇的手道,神情十分激昂:“大娘,不瞒您说,我已经饿两天了!”

    说罢还朝萧匿挤眉弄眼,示意他也回应一二。

    萧匿却一言不发,冷脸以对。

    楚轻离见他如此不争气,暗地里骂他‘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摆这么一副破架子,怎么不饿死你’?!

    大娘失神一笑,似是被楚轻离这热情的回应吓着了,想来大家闺秀的穿着都给人一种种端庄内敛的错觉,她没想到这姑娘如此之豪放,愣了半天才掀开遮盖菜篮的棉布,露出里头的煎饼和小菜,递给楚轻离道:“那就请二位尝尝吧。”

    楚轻离再三谢过,饿死鬼似地取出一张煎饼咬了下去。

    “殿……”

    楚轻离半道改口差点噎住:“咳咳,萧郎,吃一些?”

    一旁突然被叫的萧郎:“?”

    萧匿摆出的死人脸总算有了变化,似是不解她对他的称呼。看出他的困惑,楚轻离边吃边用眼色继续暗示‘看我做什么,你王爷的名讳现在能镇住的只有我’。饥饿使人屈服,他萧匿也不例外,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楚轻离递来的饼。

    大娘将两人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便以为两人关系不简单。

    “你夫妻二人为何会到此地?”大娘杵在边上问道。

    “咳咳咳……”

    她本来就吃得急,听到这个没天理的揣测后急着反驳,却成功被噎住了,另一旁吃着饼的萧匿眼中也掠过了一丝震惊。

    大娘劝她慢点,楚轻离取了茶水喝下缓解,察觉到萧匿的微妙变化,楚轻离索性将错就错……萧匿越是不想听什么,她越要往什么方向说,于是壮着胆子,道出了能雷死人的两个字:“私奔。”

    萧匿:“……”

    大娘站在吃瓜第一线,哪管真假,赶紧八卦地追问缘由。

    楚轻离似乎很享受这种胡说八道,添油加醋地编排了一通她与萧匿的爱恨情仇,说什么家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想棒打鸳鸯,最后两人只好私奔,去投靠远房亲戚……她说得泫然欲泣,大娘听了深表同情,萧匿却一眼便看穿了她悲伤面具下难掩的狂喜。

    萧匿慢里斯条地吃完,楚轻离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饼,和大娘眉飞色舞地讲述两人‘私奔’的细节。

    这戏做得可真够足的。

    萧匿也不开口阻拦,反倒认真听了起来,任她尽情发挥。

    楚轻离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主要是萧匿不仅不觉得膈应,好像还听得饶有兴趣,她实在编不下去了就借口要休息打发了农妇。

    农妇走后,楚轻离狼吞虎咽地解决菜篮里剩下的饭食。

    “慢点啊,娘子。”

    “……”

    萧匿突然来这一下差点没给她噎死。

    “不是,殿下您、您作何这样称呼我呀?”楚轻离大惊失色。

    “你我可是一对亡命鸳鸯,公主在外人跟前演得如此认真,本王岂能扫你的兴?”

    你这称呼就挺扫兴的,楚轻离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暗想。

    “我那是……”她支吾半天也没辩解出一个字,只好借口道:“那我总不能摆明你我真正的身份罢?这说出来谁信啊,咱们也就身上这身行头能忽悠一下人,咱这处境,随便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都能送你我上路,与其解释种种,还不如编排一个。”

    楚轻离说罢还故作淡定地喝了几口茶水。

    他没反驳?

    楚轻离摩挲着茶碗思虑道,那便是同意她的想法了。

    待她消完食,萧匿也已兀自换好了药。

    “嗯……我睡哪里?”楚轻离盯着这仅有的一床被子盖在了萧匿的腿上,陷入了为难。

    “自然是同床共枕了。”

    “……殿下您就别取笑我了。”

    “时辰不早了,该歇了。”萧匿有意忽略楚轻离脸上快挂不住的笑容,轻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做了这些又觉得差些什么,于是补了句:“娘子。”

    这戏谑的语气配上萧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绝了。

    楚轻离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他吐出‘娘子’二字的咬牙切齿,她现在挺后悔瞎编了‘私奔’一事的,忘了这死冰块有仇必报……碍于萧匿周遭骇人的气场,楚轻离迟迟不敢挪腿,生怕往前走一步就会被萧匿一掌拍脑门上昏死过去。

    “还不过来?”

    “……我能不过去吗?”楚轻离抱着捆柴跟萧匿商量道,心说你那是真想让我过去么?直说要我命得了。

    楚轻离真的宁愿刚才吃饭噎死,也好过被萧匿用自己的套路报复。

    萧匿不再作答,和衣而躺,直接睡下了。

    见此,楚轻离白眼翻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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