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灯、关东煮、与少年
今日份社团训练完成后，天色已然暗下去。
淡蓝的天幕稀疏落了几颗星星，像粒粒白色小雏菊洒落在蓝丝绒布上，清新淡雅。
黑尾队长说他今天要请大家去便利店，喜迎新学期新部员和新经理。说话间他的周身仿若沐浴圣光，突然就可靠了起来，让大家交口称赞。
“呀吼——便利店进发！今晚队长请客！”少年们充满活力地呼啦啦冲出体育馆，如同猛兽出笼。
“也只有这种时候你们才会装模作样地叫我声队长。”
黑尾铁朗哼笑，和孤爪研磨远远缀在队尾走着。
我从未有过下社团后组团去便利店的经历，于是这会儿也兴奋地夹在众人中间。周围是一群精力旺盛的运动少年，跟随他们在初春的夜风中小跑着倒也不觉得冷。
东京的夜晚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宁静。远处大厦亮起各色光芒，灯火辉煌，将夜幕晕染出缤纷绚丽的色彩。附近的街道居民楼窗户隐隐透着暖光，还在营业的店铺招牌明亮，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雪白车灯照亮道路。
黑尾铁朗和幼驯染并肩走着，揶揄地出声询问：“研磨，你今天练习赛跳起托球了，真罕见啊。”
“你被长崎所感染了？”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绝对有。”
摆弄着游戏机的孤爪研磨不作声了，只是手指短暂停顿，幽幽凝视屏幕。
他脑海里闪过赛场上看见的那双眼睛——漆黑瞳孔中映出球下落时的倒影，旋转的排球为其点染亮色，就像夜里骤然炸开在黑色天幕的烟花，一瞬绚烂到让人难以直视。
目光专注，追随球移动，仿佛汇聚着体育馆顶部的所有灯光，亮晶晶的。
她给的一传质量很好，和队友一样，不需要自己过多跑动。
把球传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也在向他发射blingbling的闪亮射线，无可躲避地彰显着存在感……简直像小狗堵住人类的必经之路，给他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只是些微的游移，然后球就脱手而出了。
甚至他自己都没留意到，那时竟然是跳起托球的。
孤爪研磨停顿几秒后继续操纵着游戏人物走走打打。花花绿绿的电子色光在他眼底飞速跃动，留不下一丝痕迹。
“小黑是老妈子吗……问来问去的。”
“还不是有点惊讶你今天表现才多问两句。这就烦我了？研磨，真是太让我寒心了～”黑尾铁朗伸出一只手捂住胸口作西子捧心受伤状。
还在打游戏的研磨眼也没抬，依旧保持着灵活的操作。
那种眼神，总感觉不做点什么就无法回馈。
——
“叮咚”。随着便利店进门提示音响起，说说笑笑的少年们涌进店内，各自挑选着。
我和很多人一样，去收银台旁挑关东煮吃。
多舀了几勺汤倒在纸杯底，外套一层塑料袋隔热，我捧着纸杯钻出店门。
店门口整齐地站了一溜嗦关东煮的人。灰羽列夫鼓着腮帮子嚼嚼嚼，见到我出来含糊不清地招手：“唔唔学姐快来吃，好香的。”
我走到他们旁边站住，背部倚靠着便利店的玻璃，传来丝丝凉意。店内灯光从身后透来，我拎起一串关东煮，看着上面流转的光亮诱人色泽，一口咬下。
“确实好吃！”浓郁鲜香在口中绽开，我眼睛一亮，朝灰羽列夫竖起大拇指。
融融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部，我就这样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
福永叼了山本的一块豆腐跑开，被他在后面怒吼着追打；灰羽不敢去骚扰三年级和二年级的前辈们，于是盯上了同辈芝山，眼疾手快地抢走一串鱼丸；犬冈看到灰羽的所作所为，在他还没靠近时就警惕地跳到一边，还顺手拉了把状况外专心吃东西的手白。
夜久卫辅则是一如既往站在队内的金字塔顶端，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惹他们实力强大的恐怖自由人。所以他得以和海信行安安静静站在原地，边吃边慈祥微笑看着打闹的后辈们。
黑尾铁朗最后走出店门，他前边是双手捧着关东煮纸杯，将半张脸缩进红色竖领运动服里的孤爪研磨。
听到便利店的门口提示音响，我回过头去朝他们招手：“嘿——黑尾学长、孤爪同学。快看，灰羽他们要打起来了。”
我指的是芝山学弟在被抢食物后奋起，看似腼腆的脸上，在灰羽列夫梅开二度偷取又一串海带时双眼迸发出名为“愤怒”的火焰，从小小的身躯里炸开巨大能量，追着一米九的大高个灰羽举起手臂痛殴的场面。
“哎、哎！错了错了芝山，我陪你串行不行！哎呦痛！”灰羽列夫捂着脑袋痛呼。
至于只有一米六二的芝山为什么能打到灰羽的脑袋……我喝了一口汤，同情地看着犬冈仗义相助，跳起来按住灰羽，手白在旁边配合地伸出双臂牵制住他的行动使其动弹不得的样子。
抢人食物者，终受制裁。
黑尾铁朗事不关己地看戏，笑了会儿之后，还是记起自己的队长身份，走过去尽职尽责地调解纠纷。
我看着在他加入后一番煽风点火更加混乱的场面，问正在小口小口炫关东煮的孤爪研磨：“这样没问题吗……？”
更混乱了啊喂。
“没问题的。”孤爪研磨笃定回复。
我瞧着他缩起脖子恨不得把头都埋进运动服领口的样子，想了想问道：“孤爪同学，你很冷吗？”
说着我侧身感受风向，调整位置，帮他挡住呼呼刮来的夜风。
作为一个转来音驹前从小面对冷酷疾风的北方人，这点温度和小风对我来说那都不叫事。甚至相比起来暖和太多了。
孤爪研磨把头稍微从外套里探出来一些，金发挨挨挤挤地钻出领口，被他甩甩头都甩落在外面，服帖地垂下。
“谢谢。”
“不客气。”我笑着摆摆手。
是错觉吗？感觉孤爪同学在躲避我的目光。明明昨天也没这么严重……难道是因为现在不得不和我单独聊天，社恐发作？
我又试探着去看孤爪研磨，果不其然，他微微偏头，继续专心炫关东煮。我在内心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说——灰羽、还有黑尾，你们！适可而止！”夜久卫辅隐含怒气的喊声在远处响起。
我扭头看去，只见夜久学长一个飞踢命中灰羽列夫，同时狠狠一掌打在黑尾铁朗背上。“你不仅不好好调解，还煽风点火，啊？”
“还有山本！大晚上在路边嚎叫着追打福永，是精力太旺盛，明天想、加、练吗？”
我默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夜久学长。现在我可算是明白孤爪同学刚刚笃定的语气从何而来了。
虚假的队内金字塔顶端：黑尾铁朗。
真实的队内金字塔顶端：夜久卫辅。
路灯下，少年们说笑打闹，脸和衣服都被灯光照得亮堂堂，地面数道影子晃动交叠。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拉得很长，长到我能看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满载独属于少年的鲜活明亮。
我笑着用眼睛将这一幕记录下来，放入心里的记忆册。一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有这样的感觉：
能加入排球部，真的太好了。
——
吃完东西后，大家分道扬镳，各自踏上回家道路。
走之前夜久学长关心地问我：“长崎自己回家没关系吗？”
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轻松说道：“还不到七点，天刚黑，我家十几分钟就到。没关系的夜久学长。”
于是我朝大家挥挥手，转身向家走去。
只是……
我一路看着前方一高一矮两个背影，走过一条街、转过一个拐角，一直走进我家所在的街区。
站在我家门口，我沉默地看着对面。
孤爪研磨游戏都不打了，也沉默地站在原地。
黑尾铁朗吊儿郎当倚着对面那户人家的围墙。他手机打出的明亮灯光得以让我看清门牌上的字：孤爪。
我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孤爪家旁边户房的门牌。
隐约光芒反射在门牌上，两个大字闪到了我的眼：黑尾。
夜色寂静，我突然想起我参观排球部夸奖地板干净时说过的话：“地拖得比我邻居家猫的饭盆还光亮。”
而现在，我的确要跟两只猫猫做邻居。
昨天怎么就没看到呢？我拼命回想，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招揽完灰羽列夫又帮忙整理了社团摊位后，夜久学长十分关照地让我先行回家了。
我走之前还听到他向黑尾学长发出正义的声音：“让学妹忙这忙那，你自己坐着不动，是怎么好意思……”
我走之后黑尾学长还在坐镇社团招新，而孤爪同学大概是窝在小桌后面打游戏，等着他一起回来。所以我们完美错开。
我挥挥手，对面也挥挥手。我目送他们走进家门。这一拐弯对面就是的距离，真的太太太近了。
我也转身插钥匙打开门，走进家。
淡蓝的天幕稀疏落了几颗星星，像粒粒白色小雏菊洒落在蓝丝绒布上，清新淡雅。
黑尾队长说他今天要请大家去便利店，喜迎新学期新部员和新经理。说话间他的周身仿若沐浴圣光，突然就可靠了起来，让大家交口称赞。
“呀吼——便利店进发！今晚队长请客！”少年们充满活力地呼啦啦冲出体育馆，如同猛兽出笼。
“也只有这种时候你们才会装模作样地叫我声队长。”
黑尾铁朗哼笑，和孤爪研磨远远缀在队尾走着。
我从未有过下社团后组团去便利店的经历，于是这会儿也兴奋地夹在众人中间。周围是一群精力旺盛的运动少年，跟随他们在初春的夜风中小跑着倒也不觉得冷。
东京的夜晚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宁静。远处大厦亮起各色光芒，灯火辉煌，将夜幕晕染出缤纷绚丽的色彩。附近的街道居民楼窗户隐隐透着暖光，还在营业的店铺招牌明亮，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雪白车灯照亮道路。
黑尾铁朗和幼驯染并肩走着，揶揄地出声询问：“研磨，你今天练习赛跳起托球了，真罕见啊。”
“你被长崎所感染了？”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绝对有。”
摆弄着游戏机的孤爪研磨不作声了，只是手指短暂停顿，幽幽凝视屏幕。
他脑海里闪过赛场上看见的那双眼睛——漆黑瞳孔中映出球下落时的倒影，旋转的排球为其点染亮色，就像夜里骤然炸开在黑色天幕的烟花，一瞬绚烂到让人难以直视。
目光专注，追随球移动，仿佛汇聚着体育馆顶部的所有灯光，亮晶晶的。
她给的一传质量很好，和队友一样，不需要自己过多跑动。
把球传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也在向他发射blingbling的闪亮射线，无可躲避地彰显着存在感……简直像小狗堵住人类的必经之路，给他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只是些微的游移，然后球就脱手而出了。
甚至他自己都没留意到，那时竟然是跳起托球的。
孤爪研磨停顿几秒后继续操纵着游戏人物走走打打。花花绿绿的电子色光在他眼底飞速跃动，留不下一丝痕迹。
“小黑是老妈子吗……问来问去的。”
“还不是有点惊讶你今天表现才多问两句。这就烦我了？研磨，真是太让我寒心了～”黑尾铁朗伸出一只手捂住胸口作西子捧心受伤状。
还在打游戏的研磨眼也没抬，依旧保持着灵活的操作。
那种眼神，总感觉不做点什么就无法回馈。
——
“叮咚”。随着便利店进门提示音响起，说说笑笑的少年们涌进店内，各自挑选着。
我和很多人一样，去收银台旁挑关东煮吃。
多舀了几勺汤倒在纸杯底，外套一层塑料袋隔热，我捧着纸杯钻出店门。
店门口整齐地站了一溜嗦关东煮的人。灰羽列夫鼓着腮帮子嚼嚼嚼，见到我出来含糊不清地招手：“唔唔学姐快来吃，好香的。”
我走到他们旁边站住，背部倚靠着便利店的玻璃，传来丝丝凉意。店内灯光从身后透来，我拎起一串关东煮，看着上面流转的光亮诱人色泽，一口咬下。
“确实好吃！”浓郁鲜香在口中绽开，我眼睛一亮，朝灰羽列夫竖起大拇指。
融融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部，我就这样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
福永叼了山本的一块豆腐跑开，被他在后面怒吼着追打；灰羽不敢去骚扰三年级和二年级的前辈们，于是盯上了同辈芝山，眼疾手快地抢走一串鱼丸；犬冈看到灰羽的所作所为，在他还没靠近时就警惕地跳到一边，还顺手拉了把状况外专心吃东西的手白。
夜久卫辅则是一如既往站在队内的金字塔顶端，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惹他们实力强大的恐怖自由人。所以他得以和海信行安安静静站在原地，边吃边慈祥微笑看着打闹的后辈们。
黑尾铁朗最后走出店门，他前边是双手捧着关东煮纸杯，将半张脸缩进红色竖领运动服里的孤爪研磨。
听到便利店的门口提示音响，我回过头去朝他们招手：“嘿——黑尾学长、孤爪同学。快看，灰羽他们要打起来了。”
我指的是芝山学弟在被抢食物后奋起，看似腼腆的脸上，在灰羽列夫梅开二度偷取又一串海带时双眼迸发出名为“愤怒”的火焰，从小小的身躯里炸开巨大能量，追着一米九的大高个灰羽举起手臂痛殴的场面。
“哎、哎！错了错了芝山，我陪你串行不行！哎呦痛！”灰羽列夫捂着脑袋痛呼。
至于只有一米六二的芝山为什么能打到灰羽的脑袋……我喝了一口汤，同情地看着犬冈仗义相助，跳起来按住灰羽，手白在旁边配合地伸出双臂牵制住他的行动使其动弹不得的样子。
抢人食物者，终受制裁。
黑尾铁朗事不关己地看戏，笑了会儿之后，还是记起自己的队长身份，走过去尽职尽责地调解纠纷。
我看着在他加入后一番煽风点火更加混乱的场面，问正在小口小口炫关东煮的孤爪研磨：“这样没问题吗……？”
更混乱了啊喂。
“没问题的。”孤爪研磨笃定回复。
我瞧着他缩起脖子恨不得把头都埋进运动服领口的样子，想了想问道：“孤爪同学，你很冷吗？”
说着我侧身感受风向，调整位置，帮他挡住呼呼刮来的夜风。
作为一个转来音驹前从小面对冷酷疾风的北方人，这点温度和小风对我来说那都不叫事。甚至相比起来暖和太多了。
孤爪研磨把头稍微从外套里探出来一些，金发挨挨挤挤地钻出领口，被他甩甩头都甩落在外面，服帖地垂下。
“谢谢。”
“不客气。”我笑着摆摆手。
是错觉吗？感觉孤爪同学在躲避我的目光。明明昨天也没这么严重……难道是因为现在不得不和我单独聊天，社恐发作？
我又试探着去看孤爪研磨，果不其然，他微微偏头，继续专心炫关东煮。我在内心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说——灰羽、还有黑尾，你们！适可而止！”夜久卫辅隐含怒气的喊声在远处响起。
我扭头看去，只见夜久学长一个飞踢命中灰羽列夫，同时狠狠一掌打在黑尾铁朗背上。“你不仅不好好调解，还煽风点火，啊？”
“还有山本！大晚上在路边嚎叫着追打福永，是精力太旺盛，明天想、加、练吗？”
我默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夜久学长。现在我可算是明白孤爪同学刚刚笃定的语气从何而来了。
虚假的队内金字塔顶端：黑尾铁朗。
真实的队内金字塔顶端：夜久卫辅。
路灯下，少年们说笑打闹，脸和衣服都被灯光照得亮堂堂，地面数道影子晃动交叠。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拉得很长，长到我能看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满载独属于少年的鲜活明亮。
我笑着用眼睛将这一幕记录下来，放入心里的记忆册。一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有这样的感觉：
能加入排球部，真的太好了。
——
吃完东西后，大家分道扬镳，各自踏上回家道路。
走之前夜久学长关心地问我：“长崎自己回家没关系吗？”
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轻松说道：“还不到七点，天刚黑，我家十几分钟就到。没关系的夜久学长。”
于是我朝大家挥挥手，转身向家走去。
只是……
我一路看着前方一高一矮两个背影，走过一条街、转过一个拐角，一直走进我家所在的街区。
站在我家门口，我沉默地看着对面。
孤爪研磨游戏都不打了，也沉默地站在原地。
黑尾铁朗吊儿郎当倚着对面那户人家的围墙。他手机打出的明亮灯光得以让我看清门牌上的字：孤爪。
我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孤爪家旁边户房的门牌。
隐约光芒反射在门牌上，两个大字闪到了我的眼：黑尾。
夜色寂静，我突然想起我参观排球部夸奖地板干净时说过的话：“地拖得比我邻居家猫的饭盆还光亮。”
而现在，我的确要跟两只猫猫做邻居。
昨天怎么就没看到呢？我拼命回想，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招揽完灰羽列夫又帮忙整理了社团摊位后，夜久学长十分关照地让我先行回家了。
我走之前还听到他向黑尾学长发出正义的声音：“让学妹忙这忙那，你自己坐着不动，是怎么好意思……”
我走之后黑尾学长还在坐镇社团招新，而孤爪同学大概是窝在小桌后面打游戏，等着他一起回来。所以我们完美错开。
我挥挥手，对面也挥挥手。我目送他们走进家门。这一拐弯对面就是的距离，真的太太太近了。
我也转身插钥匙打开门，走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