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家（2）
南清区X街，一片林立着大片高低不等老式居民楼的地区，没有排名靠前的街区中的宽敞柏油大道，只有交叉纵横，隐匿于各个街角的单行小巷。
小巷由青砖铺满，遍布岁月的痕迹，高低起伏间，是新时代的工具与古朝工艺间的碰撞。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居民若是心情不好，多少有一句国粹送给它。
至于楼宇，也不是整齐林列在小巷两旁，而是是不是突出十公分，又或者是缩进十公分，将直线改成了折现。若是从空中俯览，它们是以中间最高的一栋楼为中心成，蜘蛛网状分布。小巷是丝线，楼宇便是节点。
照母和照父载着两人骑行在四通八达的青砖小道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让四人深切地感受了一波什么叫做颠簸，偶尔被溅起的泥水换来照姚一阵阵尖叫声，路旁周围堆积的杂货则让本就不顺畅的路程变得更加难熬。
幸好顾姒身体素质还行，否则至少得晕在照母的后座上，才能以示对于路况的尊重。即便如此，顾姒也从抗拒开始期盼这段行程的终点。
很难受，像是被装进滚笼一样的难受。
缓缓行进的路途中，顾姒头微微侧靠在照母的身上，观察着石灰墙上的涂鸦，杂乱而五彩斑斓。
起初顾姒是抓着后座边缘的，不舒服但很合适，可照母不由分说让她圈住自己的腰，说是有安全保障。
照母的背有点硌人，却很稳很温暖，很像描述中母亲的背。
“阿姨，以前您和叔叔是骑自行车送照姚上学的吗？”顾姒轻声问道。
很简单一个的问题，顾姒也不知道她在想得什么答案。
“是呀，但一般是你照叔叔送。以前我身体不是很好。”也因此错过很多的时光，虽然无法避免，却总是有遗憾的。
照母感受到背后的重量，轻轻叹了口气。
早就顾姒入学前，照母就已经有过初步了解，而今天不过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相处。
秦清老师说，顾姒六岁后一直是独自生活，无父无母，可从表面看完全无法看出来。她懂礼貌，知分寸，待人进退有度，比一般家族中所培养出孩子还要优秀。
骑车时，会提出换她来骑，照母是长辈应当休息；坐车时，会扶住坐垫帮助照母维持平衡平衡，即使是倚着她，力度也几近感受不到；路途颠箥时，则会下来推车……整个过程中，顾姒优先考虑的永远是照母。
照母还记得顾姒打招呼时，她俏生生地站在姚姚身后，沉默地望着父女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羡慕，然后转变为茫然，最后归于淡然。如果没有提及她，照母相信，顾姒会等到三人结束后悄悄离开，而不是和现在一样，乖巧地靠在自己的身后。
照母的心密密麻麻的疼，想要好好抱住她，告诉她不用这么懂事。
“顾姒是吗？很好听的一个名字。”照母详装轻松问道。
“是的，环顾的顾，姒姓的姒。”顾姒不知道怎么回答照母的夸赞，她的名字应该除了好听，没有任何的含义，而她也不能回赞照母的名字。先不说不知道照母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不礼貌。
“顾姒”，照母重复了一遍，很舒服的一种语调，“你知道‘凤诰窥姚姒’吗？形容某朝代繁荣昌盛的一句诗，当中的‘姚姒’恰好与你和姚姚的名字对应上，说起来还真是有缘。”
凤诰窥姚姒？阿，好巧。
顾姒心如止水。
“是照姚名字的由来吗？”是祝愿照姚生活安顺吗？
“不是的”，照母笑着说：“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姚姚名字的由来，你一定想不到……诶呦——”
自行车淌过一个水洼，顾姒被重重颠起，白色的帆布鞋上溅上几点褐色泥水，像是纯白无瑕的积雪上融入点点泥坑。
片刻的颠箥后，路段逐渐平缓，金色的余晖也斜斜照进湿润的青砖，而不是停留在班杂的墙壁上。顾姒伸出手，洁白的手掌印上残缺的几缕夕阳，美丽而毫无温度。
“姚姚的名字其实是我和你照叔叔姓的组合，他说，既然是爱的结晶就应该留下爱的痕迹。”
在决定姓名时，照父拒绝其他家人的建议，一指厚的字典也没派上用场，坚决要如此定下女儿姓名：“我想让别人听见‘照姚’这个名字时，就知道她父母一人姓照，一人姓姚，而且很相爱。”
回想起当年，照母依旧清晰记得那一瞬间强烈的幸福感。
正值而立之年的傻大个，抱着小小的女儿手足无措，只会像野兽一样哇哇大嚎，面对家族压力时，态度却无比强硬，一路舍去过往种种，坚决带着她离开。也就是那个时候，照母觉得其实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不过呢，我更喜欢向别人介绍，姚姚的名字取自‘凤诰窥姚姒’，显得比较有文化。”照母嫁给照父之前，也是书香世家的子弟，阅读过很多藏书，后来只是由于一些缘故，渐渐放下爱好，转战柴米油烟。
“顾姒同学的名字里的‘姒’刚好也可以对应这句诗，很有缘分呢。”
“嗯。”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是吧？你也觉得很有缘分是不是？”照母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滔滔不绝，“你知道吗？‘姒’用作人名，意指花容月貌，而我们的顾姒同学这么漂亮，很符合哦。”
顾姒脸上发热，她猜自己的双颊应该有点泛红。还好照母看不见。
“对啦，顾姒同学，我能和姚姚一样叫你‘阿娰’吗？”
“嗯？”
照母的语气中带着点试探和小心翼翼：“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比较亲切。”
顾姒垂眸，坐垫边缘的皮略微翻起，她撕去凸出的一块，听见自己回答：“可以的。”阿姒？一个称呼而已。
前方的照母舒展笑颜，晚霞落在她的眼眸中，很是温柔：“那阿娰知道我们的‘阿娰’是哪个‘娰’字吗？”
顾姒：“？”不是“姒”字吗？
也不等顾姒回答，照母继续说道：“不是哦。”
照母双脚踩地，待自行车慢慢停下来，将其推过不平整的路段，才坐上去继续骑行：“是‘娰’，左‘女’右‘似’的‘娰’字。”
“嗯。”
顾姒不知道照母想表达的意思，而照母也没有解释的想法，两人在沉默中又度过一段艰辛的路程。
更痛苦的是，四面八方飘来了可闻而不可见的饭菜香：土豆烧牛腩、红烧排骨、蒜香茄子等等家常菜，勾起了顾姒的胃口。
由于拜访照家时间节点的临近，顾姒愈发食欲不振，中午也就匆匆扒拉几口便结束，而路上又耽搁许久，导致现在胃里空荡荡的，很容易被食物吸引住。
“咕噜——”
很大的一声叫唤声，但不是顾姒的。
照母老脸一红：“……”幸好是背对着顾姒同学，否则真的太尴尬了，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老照！”照母大声朝前方照父的背影喊道。
“啊？”粗犷的嗓音回荡在巷子里，引发众多4,5岁的小孩子推开纱窗探出头，引来他们长辈的念叨声：“关上！会掉下去的”、“吃饭了，还看什么看”、“吵死了，外面叫你也叫啊”……
“我饿啦！你快点回去做饭呀。”
“什么？听不清呐。”
居民楼嘈杂的声音令照父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几个字，照母只好又大声重复一遍：“快回去做饭啦，我饿啦！”
“好——”长长的尾音从远方传来：“姚姚你坐稳了，我们加速啦，去给你的母上大人和顾姒同学做饭啦。”
远远望去，照父站起身来，蹬自行车的节奏迅速加快，照姚发出阵阵笑声。
“稳着点呐~”照母不放心地嘱咐道。
可看着身影消失在转角的父女俩，顾姒觉得照母的话语并没有被听见。
……
“到啦！”照母将车推进爬满凌霄花的简易车棚里，笑着对望着小别野的顾姒说道。
与在巷子中见到的高层居民楼不同，照家是一栋带花园的独栋小别野，坐落在一片宽阔的草地里，周边用铁制花纹栅栏围住，形成一片特殊的区域。
小别野一共两层，房屋主体采用红色瓦砾感砖石，屋顶边缘采则为粗糙的大理石砖条，左侧有一扇从二楼直达一楼的落地窗。
落地窗映照正前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种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有的正值花期，有的则还是花苞，多种藤蔓植物缠绕在一起，从右侧的花架一步步爬上阳台，垂落在空中争奇斗艳。乍一看，很难相信正值晚秋。
顾姒跟随着照母，角度不断变幻，景色截然不同，可谓是一步一景。但奇怪的是，透过层层缝隙，她没有发现与之对应的气派大门。
“漂亮吗？”照母瞧顾姒愣神，眼底充满了惊艳与向往，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很漂亮。”顾姒回答道。
照家漂亮得就像童话中花仙子所住的城堡，再华丽的辞藻在此刻都不足以形容她所看到的景象。原来照姚是真的生活在童话里。
“来，带你看一个好东西。”照母站在一块长满爬山虎的栅栏前，朝顾姒招手。
“？”
照母扒开密集的叶子，露出一道暗门：“欢迎回家。”
小巷由青砖铺满，遍布岁月的痕迹，高低起伏间，是新时代的工具与古朝工艺间的碰撞。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居民若是心情不好，多少有一句国粹送给它。
至于楼宇，也不是整齐林列在小巷两旁，而是是不是突出十公分，又或者是缩进十公分，将直线改成了折现。若是从空中俯览，它们是以中间最高的一栋楼为中心成，蜘蛛网状分布。小巷是丝线，楼宇便是节点。
照母和照父载着两人骑行在四通八达的青砖小道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让四人深切地感受了一波什么叫做颠簸，偶尔被溅起的泥水换来照姚一阵阵尖叫声，路旁周围堆积的杂货则让本就不顺畅的路程变得更加难熬。
幸好顾姒身体素质还行，否则至少得晕在照母的后座上，才能以示对于路况的尊重。即便如此，顾姒也从抗拒开始期盼这段行程的终点。
很难受，像是被装进滚笼一样的难受。
缓缓行进的路途中，顾姒头微微侧靠在照母的身上，观察着石灰墙上的涂鸦，杂乱而五彩斑斓。
起初顾姒是抓着后座边缘的，不舒服但很合适，可照母不由分说让她圈住自己的腰，说是有安全保障。
照母的背有点硌人，却很稳很温暖，很像描述中母亲的背。
“阿姨，以前您和叔叔是骑自行车送照姚上学的吗？”顾姒轻声问道。
很简单一个的问题，顾姒也不知道她在想得什么答案。
“是呀，但一般是你照叔叔送。以前我身体不是很好。”也因此错过很多的时光，虽然无法避免，却总是有遗憾的。
照母感受到背后的重量，轻轻叹了口气。
早就顾姒入学前，照母就已经有过初步了解，而今天不过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相处。
秦清老师说，顾姒六岁后一直是独自生活，无父无母，可从表面看完全无法看出来。她懂礼貌，知分寸，待人进退有度，比一般家族中所培养出孩子还要优秀。
骑车时，会提出换她来骑，照母是长辈应当休息；坐车时，会扶住坐垫帮助照母维持平衡平衡，即使是倚着她，力度也几近感受不到；路途颠箥时，则会下来推车……整个过程中，顾姒优先考虑的永远是照母。
照母还记得顾姒打招呼时，她俏生生地站在姚姚身后，沉默地望着父女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羡慕，然后转变为茫然，最后归于淡然。如果没有提及她，照母相信，顾姒会等到三人结束后悄悄离开，而不是和现在一样，乖巧地靠在自己的身后。
照母的心密密麻麻的疼，想要好好抱住她，告诉她不用这么懂事。
“顾姒是吗？很好听的一个名字。”照母详装轻松问道。
“是的，环顾的顾，姒姓的姒。”顾姒不知道怎么回答照母的夸赞，她的名字应该除了好听，没有任何的含义，而她也不能回赞照母的名字。先不说不知道照母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不礼貌。
“顾姒”，照母重复了一遍，很舒服的一种语调，“你知道‘凤诰窥姚姒’吗？形容某朝代繁荣昌盛的一句诗，当中的‘姚姒’恰好与你和姚姚的名字对应上，说起来还真是有缘。”
凤诰窥姚姒？阿，好巧。
顾姒心如止水。
“是照姚名字的由来吗？”是祝愿照姚生活安顺吗？
“不是的”，照母笑着说：“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姚姚名字的由来，你一定想不到……诶呦——”
自行车淌过一个水洼，顾姒被重重颠起，白色的帆布鞋上溅上几点褐色泥水，像是纯白无瑕的积雪上融入点点泥坑。
片刻的颠箥后，路段逐渐平缓，金色的余晖也斜斜照进湿润的青砖，而不是停留在班杂的墙壁上。顾姒伸出手，洁白的手掌印上残缺的几缕夕阳，美丽而毫无温度。
“姚姚的名字其实是我和你照叔叔姓的组合，他说，既然是爱的结晶就应该留下爱的痕迹。”
在决定姓名时，照父拒绝其他家人的建议，一指厚的字典也没派上用场，坚决要如此定下女儿姓名：“我想让别人听见‘照姚’这个名字时，就知道她父母一人姓照，一人姓姚，而且很相爱。”
回想起当年，照母依旧清晰记得那一瞬间强烈的幸福感。
正值而立之年的傻大个，抱着小小的女儿手足无措，只会像野兽一样哇哇大嚎，面对家族压力时，态度却无比强硬，一路舍去过往种种，坚决带着她离开。也就是那个时候，照母觉得其实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不过呢，我更喜欢向别人介绍，姚姚的名字取自‘凤诰窥姚姒’，显得比较有文化。”照母嫁给照父之前，也是书香世家的子弟，阅读过很多藏书，后来只是由于一些缘故，渐渐放下爱好，转战柴米油烟。
“顾姒同学的名字里的‘姒’刚好也可以对应这句诗，很有缘分呢。”
“嗯。”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是吧？你也觉得很有缘分是不是？”照母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滔滔不绝，“你知道吗？‘姒’用作人名，意指花容月貌，而我们的顾姒同学这么漂亮，很符合哦。”
顾姒脸上发热，她猜自己的双颊应该有点泛红。还好照母看不见。
“对啦，顾姒同学，我能和姚姚一样叫你‘阿娰’吗？”
“嗯？”
照母的语气中带着点试探和小心翼翼：“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比较亲切。”
顾姒垂眸，坐垫边缘的皮略微翻起，她撕去凸出的一块，听见自己回答：“可以的。”阿姒？一个称呼而已。
前方的照母舒展笑颜，晚霞落在她的眼眸中，很是温柔：“那阿娰知道我们的‘阿娰’是哪个‘娰’字吗？”
顾姒：“？”不是“姒”字吗？
也不等顾姒回答，照母继续说道：“不是哦。”
照母双脚踩地，待自行车慢慢停下来，将其推过不平整的路段，才坐上去继续骑行：“是‘娰’，左‘女’右‘似’的‘娰’字。”
“嗯。”
顾姒不知道照母想表达的意思，而照母也没有解释的想法，两人在沉默中又度过一段艰辛的路程。
更痛苦的是，四面八方飘来了可闻而不可见的饭菜香：土豆烧牛腩、红烧排骨、蒜香茄子等等家常菜，勾起了顾姒的胃口。
由于拜访照家时间节点的临近，顾姒愈发食欲不振，中午也就匆匆扒拉几口便结束，而路上又耽搁许久，导致现在胃里空荡荡的，很容易被食物吸引住。
“咕噜——”
很大的一声叫唤声，但不是顾姒的。
照母老脸一红：“……”幸好是背对着顾姒同学，否则真的太尴尬了，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老照！”照母大声朝前方照父的背影喊道。
“啊？”粗犷的嗓音回荡在巷子里，引发众多4,5岁的小孩子推开纱窗探出头，引来他们长辈的念叨声：“关上！会掉下去的”、“吃饭了，还看什么看”、“吵死了，外面叫你也叫啊”……
“我饿啦！你快点回去做饭呀。”
“什么？听不清呐。”
居民楼嘈杂的声音令照父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几个字，照母只好又大声重复一遍：“快回去做饭啦，我饿啦！”
“好——”长长的尾音从远方传来：“姚姚你坐稳了，我们加速啦，去给你的母上大人和顾姒同学做饭啦。”
远远望去，照父站起身来，蹬自行车的节奏迅速加快，照姚发出阵阵笑声。
“稳着点呐~”照母不放心地嘱咐道。
可看着身影消失在转角的父女俩，顾姒觉得照母的话语并没有被听见。
……
“到啦！”照母将车推进爬满凌霄花的简易车棚里，笑着对望着小别野的顾姒说道。
与在巷子中见到的高层居民楼不同，照家是一栋带花园的独栋小别野，坐落在一片宽阔的草地里，周边用铁制花纹栅栏围住，形成一片特殊的区域。
小别野一共两层，房屋主体采用红色瓦砾感砖石，屋顶边缘采则为粗糙的大理石砖条，左侧有一扇从二楼直达一楼的落地窗。
落地窗映照正前方的小花园，小花园里种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有的正值花期，有的则还是花苞，多种藤蔓植物缠绕在一起，从右侧的花架一步步爬上阳台，垂落在空中争奇斗艳。乍一看，很难相信正值晚秋。
顾姒跟随着照母，角度不断变幻，景色截然不同，可谓是一步一景。但奇怪的是，透过层层缝隙，她没有发现与之对应的气派大门。
“漂亮吗？”照母瞧顾姒愣神，眼底充满了惊艳与向往，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很漂亮。”顾姒回答道。
照家漂亮得就像童话中花仙子所住的城堡，再华丽的辞藻在此刻都不足以形容她所看到的景象。原来照姚是真的生活在童话里。
“来，带你看一个好东西。”照母站在一块长满爬山虎的栅栏前，朝顾姒招手。
“？”
照母扒开密集的叶子，露出一道暗门：“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