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分明是难产没的，这人却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自她这角度看，崇礼面色如常，好似说着什么再正常去不过的事情。
“回去了。”崇礼拍拍她背，朝客栈走回。
辛柒娘不得法，只得同他一道迈步。
他不知是为了她还是怎的，走得极慢，使得她迈步正好能跟在他身旁。
她觉得恼火，便是她死了，缘何要将她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缘何要诋毁她那可怜的夫君。
至于崇礼说的杀妻弃儿得道成仙，她是半点也不信。
五十五年，岂不是夫君已成了耄耋老人。
她走在崇礼身边，心下顿时有了目标。
得想个办法，脱了这桎梏，进府里见她夫君和孩子一面。
而那头小弟子看着王林赵岁，一时犯起难。
“师兄，那他二人……”
顾笠看着小弟子刚要开口，便被远处叫喊声打断。
“王林赵岁！”远远跑来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便不是善茬。
顾笠见此还如何不能明白，这二人约莫是走投无路，才拦下了他们。
他摇摇头，朝着小弟子道：“回吧。”
而后一行人便转身，不再顾地上两人。
“仙人！仙人莫走！”王林赵岁见远处来人，哪肯放下眼前的救命稻草，慌乱间大叫，“我还有话要说！”
“那、那是当年顾老侯爷的原配大夫人！”
顾笠身形顿了顿。
王林看有戏，赶忙顺顺嘴，接着说：“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当年早死的侯爷夫人！”
他却是赌对了，顾笠果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小弟子也听得这几句，当即呵道：“莫要胡言，我大师兄何来夫人？”
顾笠却是知晓其中故事，他重新折返，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王林赵岁看他回来，痛哭流涕，“仙人我们怎么敢胡说，她真的是老侯爷夫人。”
他们口中当年的老侯爷便是顾白声，是他们的大师兄。
这故事说来话长。
当年顾白声还未成为修仙人，作为顾家小侯爷，受了朝廷指派，在边关镇军。
那时边关战乱，几次就要被破关，还是顾小侯爷本事大，死守一年终于寻到时机，击退了敌军。
他出征时辛柒娘正怀身孕，然还不待他凯旋归来时，辛柒娘早已身死。
顾府长辈见小儿无依，辛柒娘尸骨未寒，也不待知会顾白声，竟就自作主张替他又讨了门亲事。
是以他班师回朝之时，得来的不是发妻笑颜相迎，反倒是陌生面孔怀抱稚儿。
事情约莫是从这里开始不寻常起来。
顾白声见此并未吭声，甚至不曾问起辛柒娘去处，只是回来数日都不曾入府，更不要说与家中人说上半句话。
顾家本怕他看见续弦生气，当下虽看他不愿回府，但也未作声，便当他也接受了。
转而同新过门的媳妇宽慰，道他事务繁忙，过了这阵便好好同他亲近。
只是谁人也未想到，不过几日，顾白声便失了踪影。
顾家人本就靠着他风头无两，眼见着几日过去了，也没有寻到顾白声，也慌张起来。
坊间道他与原夫人感情笃深，是随着去了，也有道他升官死夫人，怎会想不开，定是朝中内斗，惹了事了。
风言四起，惊动了朝里。
皇帝派了好些人马寻了他数月，却是了无痕迹。
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何处，又是生是死。
然寻了这般久也无消息，众人多当他是没了。
又过了数月，这风头也渐渐小了，议论的人也少了，随着新鲜谈资出现，此事倒是成了坊间偶尔才提起的离奇事。
直至过去了十数年，此事彻底被众人遗忘，顾白声却突然现身了。
他入了朝，见了皇帝，却是以虚微山弟子的身份。
皇帝本就信道，一朝见他容颜与十数年前一模一样，不禁大骇。
顾白声此番来无他，便是要求每十年在京中办个试炼，寻些根骨极佳的寻常人。
皇帝大骇过后便是起了心思，问也不问原因便当即同意。
他拉着顾白声要叙旧，却被他一口回绝。
“我是虚微山弟子，凡间俗事已与我无关。陛下所求我已知晓，每十年试炼之时我派会由人送上。”他一语说穿了皇帝所想，由得身边弟子递上一瓶药。
这便是仙药。
皇帝顾不得被戳穿落面子，撇开随从，直接一把拿过药瓶。
他两眼放光，细细抚摸着药瓶，连顾白声何时消失都不曾注意。
再抬头时，殿中空空如也，大门却是从未发出过开关的声响。
他心中惊奇，当即传令，将仙门的消息张贴出去，而后更是大赏顾家，重用顾家人。
如今距顾白声消失又出现，已又过了数十个年头。知情的老人多数逝世，当今众人只知顾府深得圣心，知晓顾府出了个仙人的早已凤毛麟角，更莫说那不过做了几年的顾夫人。
“师兄。”小弟子不知其中曲折，见顾笠好似陷入沉思，又见不远处人就要上前，忙叫唤了一声。
顾笠应了一声，看看地上几近趴下的二人，同小弟子道：“带他二人一道回去吧。”
王林赵岁听了顿时送了一口气，痛哭流涕地朝他们磕头，嘴上念念叨叨地尽是些感激涕零的废话。
小弟子也看不下去，虽不解师兄为何要带这等地痞，但还是皱着眉叫他二人跟上。
远处的寻债人见仙人将他二人带走，踌躇几步也不再上前。
顾笠不欲当街询问自家门派之事，是以想着将二人带回，再细细问。
说来却是巧，他们一行人这般来回，正巧遇上刚回客栈的崇礼和辛柒娘。
顾笠这下细细看了辛柒娘。
她紧跟在崇礼身边，眉眼极为漂亮，与崇礼这般的修仙人站一起也不遑多让。
再细看，她肤白细致的模样，也不似同崇礼一般使剑的。
崇礼素来独来独往，也不曾有何师姐妹，更无道侣，这女子又是何身份？
顾笠想不明白，却也不想信了王林赵岁两人的话，心想着回屋好好盘问两人。
正要收回视线，崇礼却是一个看了过来。
“看够没有？”他面上带着笑，话里却是透着冷意。
小弟子看他眼神，不由得一个哆嗦。
顾笠自知失礼，低头致歉。
“你这虚微山修的是什么道？尽盯着别家女子寻事？”崇礼也未理会，兀自道，“方才当街拦人便罢了，这下还追上来了？”
“不是的，我们也住……”小弟子脸皮薄，听不下去赶忙解释。
顾笠伸剑拦住他，接过话，“是我派失礼，崇公子见谅。”
崇礼却是没这么简单不追究，笑笑道：“这嘴上说得好听，却有什么用？”
辛柒娘听得也是觉得离奇，崇礼究竟是什么混子，方才同稚子计较，现下又这般勒索仙人。
顾笠也是听出他话中意思，点点头，道：“不若这般，崇公子此番出行一切便记在我账上。”
一众弟子们听了都炸开了，自然是不服气。
崇礼才不管对面什么反应，一脸勉为其难地点头。
“既然你这般执意要求，那我便受了。”他说得也勉强，好似受了什么不想要的物品，“沿街铺子的账，便要劳烦你们去结了。”
顾笠没有半点犹豫，点头应和。
崇礼受得理所当然，再不理会，转身就走。
小弟子更是气了，朝着师兄就要言不平。
“二位且慢。”顾笠却是抢先，扬言将崇礼叫住，又顺手一把将气愤地小弟子推向他们，“小弟子不懂规矩，冒犯姑娘，还未同姑娘说声对不住。”
他朝小弟子点点头，似鼓励般叫了叫他的名字，“清维。”
清维小弟子不懂师兄突然这般是为何，但人已被推至辛柒娘跟前，这下硬着头皮也要应着师兄的话来。
“无意叨扰姑娘，是我不对。”清维只想赶紧道了离开，客栈里人多眼杂，莫要再丢门派的脸面。
辛柒娘这下离得他近了些许，看他年岁约莫不过十五，满脸涨红的模样心生不忍。
她想让他莫要当回事，然她当下动弹不得，自然表达不了。
崇礼听他言语，眼神却是看向不远处的顾笠。
他道：“是嘛？却是不对在了何处？”
清维未想到得来这样的回答，当下更是无措。
辛柒娘看他可怜样子，顿时想起自己五岁的大儿。
每每犯了错事，被自己夫君训斥时也是这般可怜模样。
她感受周围凝固的气氛，看到对面仙人和身旁崇礼不知在较什么劲的样子，不知哪来的气力，嘴唇动了动。
而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过小事，缘何要闹得这般？”
自她这角度看，崇礼面色如常，好似说着什么再正常去不过的事情。
“回去了。”崇礼拍拍她背，朝客栈走回。
辛柒娘不得法，只得同他一道迈步。
他不知是为了她还是怎的，走得极慢，使得她迈步正好能跟在他身旁。
她觉得恼火，便是她死了，缘何要将她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缘何要诋毁她那可怜的夫君。
至于崇礼说的杀妻弃儿得道成仙，她是半点也不信。
五十五年，岂不是夫君已成了耄耋老人。
她走在崇礼身边，心下顿时有了目标。
得想个办法，脱了这桎梏，进府里见她夫君和孩子一面。
而那头小弟子看着王林赵岁，一时犯起难。
“师兄，那他二人……”
顾笠看着小弟子刚要开口，便被远处叫喊声打断。
“王林赵岁！”远远跑来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便不是善茬。
顾笠见此还如何不能明白，这二人约莫是走投无路，才拦下了他们。
他摇摇头，朝着小弟子道：“回吧。”
而后一行人便转身，不再顾地上两人。
“仙人！仙人莫走！”王林赵岁见远处来人，哪肯放下眼前的救命稻草，慌乱间大叫，“我还有话要说！”
“那、那是当年顾老侯爷的原配大夫人！”
顾笠身形顿了顿。
王林看有戏，赶忙顺顺嘴，接着说：“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当年早死的侯爷夫人！”
他却是赌对了，顾笠果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小弟子也听得这几句，当即呵道：“莫要胡言，我大师兄何来夫人？”
顾笠却是知晓其中故事，他重新折返，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王林赵岁看他回来，痛哭流涕，“仙人我们怎么敢胡说，她真的是老侯爷夫人。”
他们口中当年的老侯爷便是顾白声，是他们的大师兄。
这故事说来话长。
当年顾白声还未成为修仙人，作为顾家小侯爷，受了朝廷指派，在边关镇军。
那时边关战乱，几次就要被破关，还是顾小侯爷本事大，死守一年终于寻到时机，击退了敌军。
他出征时辛柒娘正怀身孕，然还不待他凯旋归来时，辛柒娘早已身死。
顾府长辈见小儿无依，辛柒娘尸骨未寒，也不待知会顾白声，竟就自作主张替他又讨了门亲事。
是以他班师回朝之时，得来的不是发妻笑颜相迎，反倒是陌生面孔怀抱稚儿。
事情约莫是从这里开始不寻常起来。
顾白声见此并未吭声，甚至不曾问起辛柒娘去处，只是回来数日都不曾入府，更不要说与家中人说上半句话。
顾家本怕他看见续弦生气，当下虽看他不愿回府，但也未作声，便当他也接受了。
转而同新过门的媳妇宽慰，道他事务繁忙，过了这阵便好好同他亲近。
只是谁人也未想到，不过几日，顾白声便失了踪影。
顾家人本就靠着他风头无两，眼见着几日过去了，也没有寻到顾白声，也慌张起来。
坊间道他与原夫人感情笃深，是随着去了，也有道他升官死夫人，怎会想不开，定是朝中内斗，惹了事了。
风言四起，惊动了朝里。
皇帝派了好些人马寻了他数月，却是了无痕迹。
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何处，又是生是死。
然寻了这般久也无消息，众人多当他是没了。
又过了数月，这风头也渐渐小了，议论的人也少了，随着新鲜谈资出现，此事倒是成了坊间偶尔才提起的离奇事。
直至过去了十数年，此事彻底被众人遗忘，顾白声却突然现身了。
他入了朝，见了皇帝，却是以虚微山弟子的身份。
皇帝本就信道，一朝见他容颜与十数年前一模一样，不禁大骇。
顾白声此番来无他，便是要求每十年在京中办个试炼，寻些根骨极佳的寻常人。
皇帝大骇过后便是起了心思，问也不问原因便当即同意。
他拉着顾白声要叙旧，却被他一口回绝。
“我是虚微山弟子，凡间俗事已与我无关。陛下所求我已知晓，每十年试炼之时我派会由人送上。”他一语说穿了皇帝所想，由得身边弟子递上一瓶药。
这便是仙药。
皇帝顾不得被戳穿落面子，撇开随从，直接一把拿过药瓶。
他两眼放光，细细抚摸着药瓶，连顾白声何时消失都不曾注意。
再抬头时，殿中空空如也，大门却是从未发出过开关的声响。
他心中惊奇，当即传令，将仙门的消息张贴出去，而后更是大赏顾家，重用顾家人。
如今距顾白声消失又出现，已又过了数十个年头。知情的老人多数逝世，当今众人只知顾府深得圣心，知晓顾府出了个仙人的早已凤毛麟角，更莫说那不过做了几年的顾夫人。
“师兄。”小弟子不知其中曲折，见顾笠好似陷入沉思，又见不远处人就要上前，忙叫唤了一声。
顾笠应了一声，看看地上几近趴下的二人，同小弟子道：“带他二人一道回去吧。”
王林赵岁听了顿时送了一口气，痛哭流涕地朝他们磕头，嘴上念念叨叨地尽是些感激涕零的废话。
小弟子也看不下去，虽不解师兄为何要带这等地痞，但还是皱着眉叫他二人跟上。
远处的寻债人见仙人将他二人带走，踌躇几步也不再上前。
顾笠不欲当街询问自家门派之事，是以想着将二人带回，再细细问。
说来却是巧，他们一行人这般来回，正巧遇上刚回客栈的崇礼和辛柒娘。
顾笠这下细细看了辛柒娘。
她紧跟在崇礼身边，眉眼极为漂亮，与崇礼这般的修仙人站一起也不遑多让。
再细看，她肤白细致的模样，也不似同崇礼一般使剑的。
崇礼素来独来独往，也不曾有何师姐妹，更无道侣，这女子又是何身份？
顾笠想不明白，却也不想信了王林赵岁两人的话，心想着回屋好好盘问两人。
正要收回视线，崇礼却是一个看了过来。
“看够没有？”他面上带着笑，话里却是透着冷意。
小弟子看他眼神，不由得一个哆嗦。
顾笠自知失礼，低头致歉。
“你这虚微山修的是什么道？尽盯着别家女子寻事？”崇礼也未理会，兀自道，“方才当街拦人便罢了，这下还追上来了？”
“不是的，我们也住……”小弟子脸皮薄，听不下去赶忙解释。
顾笠伸剑拦住他，接过话，“是我派失礼，崇公子见谅。”
崇礼却是没这么简单不追究，笑笑道：“这嘴上说得好听，却有什么用？”
辛柒娘听得也是觉得离奇，崇礼究竟是什么混子，方才同稚子计较，现下又这般勒索仙人。
顾笠也是听出他话中意思，点点头，道：“不若这般，崇公子此番出行一切便记在我账上。”
一众弟子们听了都炸开了，自然是不服气。
崇礼才不管对面什么反应，一脸勉为其难地点头。
“既然你这般执意要求，那我便受了。”他说得也勉强，好似受了什么不想要的物品，“沿街铺子的账，便要劳烦你们去结了。”
顾笠没有半点犹豫，点头应和。
崇礼受得理所当然，再不理会，转身就走。
小弟子更是气了，朝着师兄就要言不平。
“二位且慢。”顾笠却是抢先，扬言将崇礼叫住，又顺手一把将气愤地小弟子推向他们，“小弟子不懂规矩，冒犯姑娘，还未同姑娘说声对不住。”
他朝小弟子点点头，似鼓励般叫了叫他的名字，“清维。”
清维小弟子不懂师兄突然这般是为何，但人已被推至辛柒娘跟前，这下硬着头皮也要应着师兄的话来。
“无意叨扰姑娘，是我不对。”清维只想赶紧道了离开，客栈里人多眼杂，莫要再丢门派的脸面。
辛柒娘这下离得他近了些许，看他年岁约莫不过十五，满脸涨红的模样心生不忍。
她想让他莫要当回事，然她当下动弹不得，自然表达不了。
崇礼听他言语，眼神却是看向不远处的顾笠。
他道：“是嘛？却是不对在了何处？”
清维未想到得来这样的回答，当下更是无措。
辛柒娘看他可怜样子，顿时想起自己五岁的大儿。
每每犯了错事，被自己夫君训斥时也是这般可怜模样。
她感受周围凝固的气氛，看到对面仙人和身旁崇礼不知在较什么劲的样子，不知哪来的气力，嘴唇动了动。
而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过小事，缘何要闹得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