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你指什么？”
“校长你不要明知故问好不好。”
安德烈竟从一只猫头鹰的脸上看到了无语的表情，接着这只极具人性化的猫头鹰歪着脑袋说，“我听说在遥远的地球时代，曾经有位将军行兵至荒原时却找不到水源，眼看着部下们一个个渴得快不行了，这位将军指着山的那边说，‘诸位，翻过那座山会有一片茂密的杨梅林，每一根枝条上都挂满了鲜红的杨梅，你们到了那可以享用个够’，部下们一听，原本干燥的嘴巴中竟分泌出了大量的口水，也不觉得渴了。可当他们翻过了山，却发现山的后面并没有什么酸甜可口的梅子，但好在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找到了水源。”
“望梅止渴的故事么。”
“哎呀，”从猫头鹰的鸟喙中发出惊奇的声音，“没想到校长大人对古代历史也颇有研究……第一军校如今也被困在荒原上了不是么，有近95%的学生都是启明星和A级以上宜居星的公民，启明星的贵族和他们资助的平民天才占了绝大多数，剩下的那5%里还有一半是其他星球执政官的子嗣，只有一半是完全没有背景的普通平民。”
“这些人当然有天赋，比如C班B组的陈子瑜，可他们的起跑线离其他学生太远了，追赶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何况被追赶的人也在一直进步......”
安德烈的手搭在桌子上，认真地听着猫头鹰侃侃而谈，他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茶杯中来自某颗A级宜居星的茶叶在水中上下起伏。
“校长您也很苦恼吧，这些年不管是机甲学院还是设计学院，班级与班级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已经很少有学生能从靠后的班级升上高等级班了，从鸡头变成凤尾当然难受，不少这样的学生开始质疑‘努力’的意义，或者选择干脆不努力，而另一些学生则完全丧失了危机感。”
“但联邦那边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联邦不像帝国有这么广大的星域，也不像帝国有那么多宜居星归了贵族的私产。虽然现在哥两个看上去差不多，可等十几年二十几年，等各方培养的人才们完全成长起来，联邦的实力会超越帝国，等到了平衡被打破的时候，战争女神就会降临人世，带来血与死亡……第一军校需要，不、准确地说，整个帝国都需要这么一片杨梅林啊。”
“呵……”安德烈校长轻笑出声，“你觉得这场考试就是曹操给部下说的那片杨梅林么？”
“当然不，这场考试顶多只算得上是一颗饱满的杨梅，”猫头鹰说，“但我也会想办法扩大它的影响力，通过虚拟学院或是别的方式。”
“哪有这么简单。帝国的贵族们不会放任不管的，这些人一贯爱面子，恨不得插手一切他们不懂的事。平日里他们全都是为了一点利益可以啃食任何人血肉的野兽，可真涉及了贵族这个大群体，野兽也是会短暂地团结在一起的。”
“他们没理由不同意，”猫头鹰说得笃定，“S班的那一方里刚巧都是些背景普通的孩子，唯一一个贵族来自名存实亡的、被除去家名的前贵族，而反观C班的六个人，里面又刚巧有着三皇子、前宰相的弟弟、某位大贵族的私生子还有贵族里有名的废物。只要让贵族们觉得这场考试的胜利者其实代表的是贵族而不是平民，他们会同意的。”
安德烈校长没有问怎么做，他相信以那位魔女的实力，引导普通人的喜好轻而易举。毕竟公民们的情绪很容易被调动，比如在当初帝国和联邦双方互不得隔空打啵的十余年蜜月期里，两边公民的关系都蛮好，而这几年通过各方的引导，民间的关系也开始恶化。
他只是讨厌这样的“刚巧”。
“不要把给你的权限用在制造这种巧合上。”
“啊，抱歉，我会注意在校长您的面前少用‘刚巧’‘巧合’这些词汇的。”
“......”
猫头鹰看了看安德烈校长的脸色，继续说：“反过来，向其他的星球宣传时则要着重突出陈子瑜和楚楚的作用，反正那里的居民早觉得启明星的所有公民都是敌人了......不论哪个时代，人们都需要‘希望’这玩意儿，特别是现在这样濒临绝望的时代，如果看不见向上的希望，大家要么会疯掉要么会选择毁掉自己和自己讨厌的一切。”
“那如果某一天大家发现这样的希望是假的了，又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他们幸运地找到了水源，那望梅止渴的故事就单纯只是一个领导在给下属画大饼罢了。”安德烈校长恐吓道，“不要小看当下属的怨气啊！”
“这就要讲讲另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是曾经一位喜欢古代历史的朋友跟我讲的了，”猫头鹰回忆道，“很久很久前，地球上有一个富有的渔夫，跟其他去深海捕鱼的渔夫不同，他每次捕回来的鱼比其他渔夫的鱼更加有活力。直到临终前，渔夫才向自己的儿子告知了他的秘密，原来，他每次捕鱼都会在船里放上几条所捕的鱼的天敌。在天敌面前，那些鱼儿被激发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活力，所以活了下来……如果可以，我计划让第一军校跟联邦的学校多交流交流。”
“我没意见。”
“不需要您的意见，只是要麻烦校长大人您多多操心呐。”
“那我有意见！我可不是你的使魔，也不是谁的机要秘书！我现在只是一个吉祥物，吉祥物哪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要折磨老人家！”
“是是是…”猫头鹰对校长曾经做牛做马的苦逼日子有所了解，没敢多说，接着便转移了话题，“总之，和平是必要的，为此帝国和联邦的实力必须保持在一个能够互相制衡的平衡。帝国强了就削弱帝国，联邦强了就搞弱联邦。”
“我还以为你是站在我们帝国这边的呢。”
“我谁也不站，”猫头鹰缓缓道，“一切都仅仅是为了确保人类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安德烈校长幽幽地说，“你越来越像你的那位前盟友了，如果不是他已经死了，我还以为是他在借着你之口在同我描述他的理想。”
“是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也只能任由我们把人类共同的敌人放出来了…毕竟只有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人类才会学会团结。”
“那可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关着的可是恶魔！”安德烈校长几乎要站起来了，他的背脊挺直了，神情严肃，“恕我提醒你，上一个想要打开魔盒的人已经死了，还是你设计杀死他的不是吗？”
“我知道啊……可是现在的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他了，如果是原来的我或许会做出跟我现在不同的选择吧，”猫头鹰安慰道，“放心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那么做的，何况，真到了那时我也会准备足够多的‘保险’。”
说到这，猫头鹰长叹了一声，“老实说，我现在做的事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屠龙者终成恶龙？真到了那一天，校长您会杀了我么？”
安德烈校长怔了一瞬，“别想那么多……你其实也可以当个普通人而非魔女，找一颗平静的星球，跟自己爱的人在那生活——”
“别说这种笑话逗我笑啊，校长。”
猫头鹰不愿再说些什么，“那么再见，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跟联邦学院交流的事情就不麻烦您了，您…就把这当成我不多的体贴跟新年礼物吧。”
·
启明星，帝国大道。
还有几天就是帝国的新年了，街上早已经属于新年的氛围，每家店的门头都悬挂着红绿色的装饰物，欢快的音符在人群中穿梭跳跃。
“久等了吗？”陆星海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走向楚楚，他里面搭了一件同色系的高领毛衣，长长的刘海罕见地梳了起来，露出他光洁的额头。
“我也刚到不久，”楚楚从头到尾扫了他一眼，皱眉道，“这位朋友，我好像事先打过招呼，让你尽量穿得朴素一点儿。平时就很显眼了，今天怎么反倒更显眼了。”
“这已经是我最朴素的衣服了，我平时就穿这个。”陆星海撒起谎脸不红心不跳，但紧接着光脑就收到了自己弟弟远程发来的视频，视频内容是今早他在家试了半天的衣服，并且还请了著名的造型师上门、服务。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办法，遮下脸吧。”楚楚丢给他一副大墨镜，自己戴上另一副，“跟我来。”
“之前预约过的，两位。”
陆星海跟在楚楚身后进了一家餐厅，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看了一眼时间，把菜单推到陆星海的面前，“吃什么自己选，等会儿我的雇主买单。”
说话间，楚楚今天的雇主楚天赐带着季月走进餐厅，就在两人不远处的桌子上坐下。
楚天赐今天穿得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反观季月，却仅仅穿了件白色羊角扣短大衣，搭配的是一条净色没有花纹的牛仔裤。
“陆星海，谢谢你啊，”楚楚压低声音对楚天赐说，“大街上都是情侣，一个人跟着还是太明显了…刚好放假嘛，楚天赐给的钱又太多了。”
最主要的原因她没说，因为这是她未来爸妈的第一次约会，她作为女儿又好奇又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陆星海边看菜单边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不邀请别人，比如…莱恩·加图索？”
“你指什么？”
“校长你不要明知故问好不好。”
安德烈竟从一只猫头鹰的脸上看到了无语的表情，接着这只极具人性化的猫头鹰歪着脑袋说，“我听说在遥远的地球时代，曾经有位将军行兵至荒原时却找不到水源，眼看着部下们一个个渴得快不行了，这位将军指着山的那边说，‘诸位，翻过那座山会有一片茂密的杨梅林，每一根枝条上都挂满了鲜红的杨梅，你们到了那可以享用个够’，部下们一听，原本干燥的嘴巴中竟分泌出了大量的口水，也不觉得渴了。可当他们翻过了山，却发现山的后面并没有什么酸甜可口的梅子，但好在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找到了水源。”
“望梅止渴的故事么。”
“哎呀，”从猫头鹰的鸟喙中发出惊奇的声音，“没想到校长大人对古代历史也颇有研究……第一军校如今也被困在荒原上了不是么，有近95%的学生都是启明星和A级以上宜居星的公民，启明星的贵族和他们资助的平民天才占了绝大多数，剩下的那5%里还有一半是其他星球执政官的子嗣，只有一半是完全没有背景的普通平民。”
“这些人当然有天赋，比如C班B组的陈子瑜，可他们的起跑线离其他学生太远了，追赶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何况被追赶的人也在一直进步......”
安德烈的手搭在桌子上，认真地听着猫头鹰侃侃而谈，他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茶杯中来自某颗A级宜居星的茶叶在水中上下起伏。
“校长您也很苦恼吧，这些年不管是机甲学院还是设计学院，班级与班级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已经很少有学生能从靠后的班级升上高等级班了，从鸡头变成凤尾当然难受，不少这样的学生开始质疑‘努力’的意义，或者选择干脆不努力，而另一些学生则完全丧失了危机感。”
“但联邦那边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联邦不像帝国有这么广大的星域，也不像帝国有那么多宜居星归了贵族的私产。虽然现在哥两个看上去差不多，可等十几年二十几年，等各方培养的人才们完全成长起来，联邦的实力会超越帝国，等到了平衡被打破的时候，战争女神就会降临人世，带来血与死亡……第一军校需要，不、准确地说，整个帝国都需要这么一片杨梅林啊。”
“呵……”安德烈校长轻笑出声，“你觉得这场考试就是曹操给部下说的那片杨梅林么？”
“当然不，这场考试顶多只算得上是一颗饱满的杨梅，”猫头鹰说，“但我也会想办法扩大它的影响力，通过虚拟学院或是别的方式。”
“哪有这么简单。帝国的贵族们不会放任不管的，这些人一贯爱面子，恨不得插手一切他们不懂的事。平日里他们全都是为了一点利益可以啃食任何人血肉的野兽，可真涉及了贵族这个大群体，野兽也是会短暂地团结在一起的。”
“他们没理由不同意，”猫头鹰说得笃定，“S班的那一方里刚巧都是些背景普通的孩子，唯一一个贵族来自名存实亡的、被除去家名的前贵族，而反观C班的六个人，里面又刚巧有着三皇子、前宰相的弟弟、某位大贵族的私生子还有贵族里有名的废物。只要让贵族们觉得这场考试的胜利者其实代表的是贵族而不是平民，他们会同意的。”
安德烈校长没有问怎么做，他相信以那位魔女的实力，引导普通人的喜好轻而易举。毕竟公民们的情绪很容易被调动，比如在当初帝国和联邦双方互不得隔空打啵的十余年蜜月期里，两边公民的关系都蛮好，而这几年通过各方的引导，民间的关系也开始恶化。
他只是讨厌这样的“刚巧”。
“不要把给你的权限用在制造这种巧合上。”
“啊，抱歉，我会注意在校长您的面前少用‘刚巧’‘巧合’这些词汇的。”
“......”
猫头鹰看了看安德烈校长的脸色，继续说：“反过来，向其他的星球宣传时则要着重突出陈子瑜和楚楚的作用，反正那里的居民早觉得启明星的所有公民都是敌人了......不论哪个时代，人们都需要‘希望’这玩意儿，特别是现在这样濒临绝望的时代，如果看不见向上的希望，大家要么会疯掉要么会选择毁掉自己和自己讨厌的一切。”
“那如果某一天大家发现这样的希望是假的了，又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他们幸运地找到了水源，那望梅止渴的故事就单纯只是一个领导在给下属画大饼罢了。”安德烈校长恐吓道，“不要小看当下属的怨气啊！”
“这就要讲讲另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是曾经一位喜欢古代历史的朋友跟我讲的了，”猫头鹰回忆道，“很久很久前，地球上有一个富有的渔夫，跟其他去深海捕鱼的渔夫不同，他每次捕回来的鱼比其他渔夫的鱼更加有活力。直到临终前，渔夫才向自己的儿子告知了他的秘密，原来，他每次捕鱼都会在船里放上几条所捕的鱼的天敌。在天敌面前，那些鱼儿被激发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活力，所以活了下来……如果可以，我计划让第一军校跟联邦的学校多交流交流。”
“我没意见。”
“不需要您的意见，只是要麻烦校长大人您多多操心呐。”
“那我有意见！我可不是你的使魔，也不是谁的机要秘书！我现在只是一个吉祥物，吉祥物哪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要折磨老人家！”
“是是是…”猫头鹰对校长曾经做牛做马的苦逼日子有所了解，没敢多说，接着便转移了话题，“总之，和平是必要的，为此帝国和联邦的实力必须保持在一个能够互相制衡的平衡。帝国强了就削弱帝国，联邦强了就搞弱联邦。”
“我还以为你是站在我们帝国这边的呢。”
“我谁也不站，”猫头鹰缓缓道，“一切都仅仅是为了确保人类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安德烈校长幽幽地说，“你越来越像你的那位前盟友了，如果不是他已经死了，我还以为是他在借着你之口在同我描述他的理想。”
“是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也只能任由我们把人类共同的敌人放出来了…毕竟只有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人类才会学会团结。”
“那可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关着的可是恶魔！”安德烈校长几乎要站起来了，他的背脊挺直了，神情严肃，“恕我提醒你，上一个想要打开魔盒的人已经死了，还是你设计杀死他的不是吗？”
“我知道啊……可是现在的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他了，如果是原来的我或许会做出跟我现在不同的选择吧，”猫头鹰安慰道，“放心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那么做的，何况，真到了那时我也会准备足够多的‘保险’。”
说到这，猫头鹰长叹了一声，“老实说，我现在做的事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屠龙者终成恶龙？真到了那一天，校长您会杀了我么？”
安德烈校长怔了一瞬，“别想那么多……你其实也可以当个普通人而非魔女，找一颗平静的星球，跟自己爱的人在那生活——”
“别说这种笑话逗我笑啊，校长。”
猫头鹰不愿再说些什么，“那么再见，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跟联邦学院交流的事情就不麻烦您了，您…就把这当成我不多的体贴跟新年礼物吧。”
·
启明星，帝国大道。
还有几天就是帝国的新年了，街上早已经属于新年的氛围，每家店的门头都悬挂着红绿色的装饰物，欢快的音符在人群中穿梭跳跃。
“久等了吗？”陆星海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走向楚楚，他里面搭了一件同色系的高领毛衣，长长的刘海罕见地梳了起来，露出他光洁的额头。
“我也刚到不久，”楚楚从头到尾扫了他一眼，皱眉道，“这位朋友，我好像事先打过招呼，让你尽量穿得朴素一点儿。平时就很显眼了，今天怎么反倒更显眼了。”
“这已经是我最朴素的衣服了，我平时就穿这个。”陆星海撒起谎脸不红心不跳，但紧接着光脑就收到了自己弟弟远程发来的视频，视频内容是今早他在家试了半天的衣服，并且还请了著名的造型师上门、服务。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办法，遮下脸吧。”楚楚丢给他一副大墨镜，自己戴上另一副，“跟我来。”
“之前预约过的，两位。”
陆星海跟在楚楚身后进了一家餐厅，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看了一眼时间，把菜单推到陆星海的面前，“吃什么自己选，等会儿我的雇主买单。”
说话间，楚楚今天的雇主楚天赐带着季月走进餐厅，就在两人不远处的桌子上坐下。
楚天赐今天穿得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反观季月，却仅仅穿了件白色羊角扣短大衣，搭配的是一条净色没有花纹的牛仔裤。
“陆星海，谢谢你啊，”楚楚压低声音对楚天赐说，“大街上都是情侣，一个人跟着还是太明显了…刚好放假嘛，楚天赐给的钱又太多了。”
最主要的原因她没说，因为这是她未来爸妈的第一次约会，她作为女儿又好奇又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陆星海边看菜单边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不邀请别人，比如…莱恩·加图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