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色的花朵开遍草原的时候,

    我们会在此重逢。】

    郑璟晔自小跟随父母在边关长大,北方的风沙粗粝而凌冽,那里的敌人野蛮而强大。

    他从小学的是兵法,练的是刀枪。

    父亲告诉他铁面无情和阴谋诡计不该对着自己的同胞,而母亲却总是嫌弃父亲将他教的过于耿直。

    对于守卫边疆的战士来说,这是个难得的品质,而他和父亲,不仅仅是普通的边关战士。

    他的父亲是平宁候,手握重兵,得三军拥护,他是平宁候世子,是父亲的继承人,是从小就勇冠三军的郑小侯爷。

    这样的地位和权利,无疑会让当权者感到不安。

    这便是他如今站在这片丰饶草场上的原因,哪怕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或许那天进城的时候,他不该路过那条街,这样就不会遇见那位姑娘。

    这样他面对七公主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煎熬和愧疚吧?

    郑璟晔站在草场的边缘,冷眼看着那群平日里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贵族子弟,谄媚的向牵马而来的少女围过去,少女身着红色骑装,身形窈窕,乌黑的发丝高高束起。

    看着少女鲜亮的背影,郑璟晔双拳紧握,理智告诉他这时应该上前,主动表现自己,和公主组队。而他的脚却像是粘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秋季微凉的风吹起少女衣袂,她转身回眸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种莫名的痛意自心间袭来…

    这一次的遇见,恍若隔世。

    这边,升平正在苦恼马球组队的队友该怎么选时,一抬头就看见远远站在场地边缘的郑璟晔,他的脸上是惊讶的神色,目光环绕在自己周围,却并不上前,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抉择一般。

    “是他…”

    “是她!”

    这两个字异口同声从两人口中飘出。

    升平认出来这个人,是那天在琳琅阁楼下的那个少年。想起他好心助人最后发现自己才是冤大头时神色囧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雨烟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升平来参加宴会时对外称的身份是越夫人娘家的侄女王雨烟,可是皇城脚下的贵族没有几个是吃素的,大家对升平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

    发问的是南阳伯家的嫡子,在来这场马球赛时,家里人就提前叮嘱过,让他好好讨好公主,最好是能让公主喜欢上他。

    成为驸马,不但可以让走向没落的家族重现辉煌,说不定还可以更进一步。

    然而往常风月场上无往不利的手段,对高贵的公主殿下根本不起作用,只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他那些略显轻浮的话就哽在喉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原来是你!”

    看着身穿深色骑装的少年傻乎乎的样子,升平心里觉得有趣,快步走到他身边。

    郑璟晔看到公主的白皙面庞,只觉得整个人傻住了。

    那天他离开后并未走远,而是想找到那位小姐当面道谢的,谁知却不自觉的跟了人家一路,一直看着一行人进了越府。

    他的沮丧涌上心头,越府的姑娘。

    就算他能拒婚不当驸马,可越府是贵妃母家,又怎么可能将女儿嫁给曾经拒婚过七公主的人呢?

    于是郑璟晔刚回京就自闭了,对于父母将自己拘在府里的决定没有任何反抗。

    他要祭奠自己刚萌芽就已经夭折的初恋。

    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正是自己的初恋!她居然就是七公主!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让郑璟晔的脸变得通红,想起这半个月自己辗转难眠,暗自神伤。

    脸皮还没有那么厚的少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掉了。

    同时,在内心深处,却升起一股子欢喜。

    “喂!你怎么不说话?”

    升平看着一句话不说,看着他脸就红了的少年,只觉得这人又憨又傻的,怪不得那天会被人骗。

    在宫里见多了人人八百个心眼,说话都要打好几个弯的升平,难得的起了些怜惜之情。

    这孩子这么傻,在这皇城脚下,可怎么活下去哟!

    郑璟晔回过神来,慌乱的组织语言:“在下郑璟晔,多谢…多谢姑娘,多谢你那天出手相助!”

    升平听见他这结结巴巴的声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对面少年的脸也随着笑声越发的红。

    “郑璟晔…”

    这个名字从唇齿间呢喃而过,升平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一些画面,就在那天屏儿留宿宫里时,父皇曾经提起过已宣召平宁候一家回京。

    “你是平宁候世子郑璟晔?”

    平宁候世子郑璟晔,是父皇和母妃很看好的驸马人选…

    郑璟晔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你知道我?”

    升平的白玉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粉红:“我父亲经常提起你…父亲,说平宁候骁勇善战,有他是晋国之幸。”

    父皇经常提起平宁候不假,可最多提起的,是平宁候府不纳妾的家风,而平宁候世子又是如何的少年英才。

    前些年气候多变,每到冬天,荻族缺粮少食,大多会南下劫掠粮食和女人…

    但他们却打错了算盘,平宁候带着麾下将士一路将他们赶到草原深处,差一点直捣荻族王庭。

    如今荻族被重创,每岁纳贡。

    这其中平宁候的用兵如神为荻族所忌惮,郑小将军的骁勇也让荻族人深感恐惧。

    这三年,平宁候父子出现在父皇口中时,都是称赞的口气。

    升平跟在父皇身边,也没少听,不自觉的,对平宁候是万分的敬佩。而对平宁候世子,则是满满的好奇。

    郑璟晔木木的点头,双颊烧红,好在他常年身处边关,皮肤被晒成小麦色,看起来并不明显。

    从没有跟姑娘搭过话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看一眼面前的姑娘,然后再看天,掩藏自己躁动的情绪。

    平宁候夫人出门前其实交代了许多,什么对待公主要恭敬,还要让他主动又不能显得孟浪,要温柔不能凶之类的。

    那时郑璟晔沉浸在命运无常的悲哀中,根本没听母亲在说什么,只是点头。

    现在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将母亲的话一一默诵。

    就在两人间的气氛陷入沉默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彻全场——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郑璟晔从懊恼的情绪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姑娘,父亲说过,战场上最忌犹豫,只会坏了大事。

    如今,他也有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人。

    他翻身上马,向面前的姑娘伸出手:“要不要和我组一队?保你稳赢!”

    升平轻哼一声,并不理他,略过那只伸出来的手,自己骑上马背,身姿灵活矫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南阳伯的嫡子嗤笑一声,牵着马追着升平而去。

    郑璟晔伸出的手有些尴尬的僵在半空,周围人发出一阵嘘声,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不远处白色的马儿跑出去几步,被主人勒住缰绳停下脚步,在草地上不耐烦的跺着马蹄。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喂!还不走?”

    郑璟晔笑着收回手,在一众羡慕的目光里驱马跟了上去。

    一白一黑的两匹马儿前后离去,没有人理会愣在原地的南阳伯嫡子,他的脸上青红交加,分外难看。

    前面他吐出口的嘲讽,此刻百倍返回到自己身上,看着周围或嘲讽或轻蔑的目光,他一夹马腹,径直下场了。

    *

    秋日阳光骄烈,除了场上比赛的少年男女们,剩余的贵妇们早早坐在阴凉的看台上寒暄。

    叶罗和唐雅楠骑着马儿缓步走在草场边缘。

    场上的男男女女策马奔腾,追着那一个小小的马球,像极了如今朝中局势。

    随着皇子们年岁渐长,朝中已有大臣提起立太子这个话题,只是皇帝不欲过早册立太子,因此多是一笔带过。

    可这并不起什么作用,只会让暗处的斗争愈发激烈。

    叶罗看着远处少年男女鲜活而快乐的身影,却禁不住想起前世他们惨烈的结局。

    唐雅楠也心生感叹:“谁能想到现如今这么活泼的小公主,前一世里像一潭死水呢…”

    “一潭死水?”叶罗听着这个形容,实在是无法将这个形容和这阵子相处的少女对应起来。

    唐亚楠点点头:“没错,一潭死水!端庄的过了头,高冷的紧。”

    唐亚楠前一次并未过多接触升平,但这几日接触下来,也觉得前后差别有点大。

    贵为公主,就算再怎样天真,也不能相信敌对势力的鬼话吧?

    况且,从小一起长大,升平能不知道四皇子那比针尖还小的心眼?

    遥想当年比武,四皇子因为输给了手下的伴读,就各种排挤人家,导致该伴读不得不自请退出。虽然后来四皇子年岁渐长,手段有所收敛,但作为四皇子对手的贵妃一系都将这些查的清清楚楚。

    叶罗开口:“看来这其中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唐亚楠回忆一番前世剧情:“再有几个月就是万寿节,各国都会遣使者朝拜。等到宫里开宴庆祝,京城各家王公贵族都会出席,到时候我们去会会这个楚宁君。”

    叶罗点头,暂时按下心中疑虑。

    这场马球赛升平赢的毫无悬念。

    但这并不代表升平的骑术不佳,英姿飒爽的少女在草场驰骋,流畅的在马背上做出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少年虽沉默不语,但一直紧随其后,每当对手以为稳操胜券时,异军突起。两人一守一攻,赢得一片喝彩。

    俊男靓女,马儿也是罕见的一黑一白,两人又配合的颇为默契。坐在席上观赛的王氏立马成了cp粉头子。

    更不提回去以后在贵妃面前各种夸,以至于引起了贵妃的好奇,以及三皇子莫名其妙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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