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芨看罗刹没有再动怒,看伤口基本上都包扎好了,就拿过来他的手,写到:眼睛耳朵。

    罗刹说:“这是中毒后的结果。”

    念芨想到,蓬莱有些仙药,可以助人恢复视力听力。

    她看着罗刹,还是不忍心就这样扔下他,自言自语道:“只怪我太善良了,只能偷偷跑回去一趟了。”

    他在罗刹手心写到:等我。

    罗刹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突然对眼前这个人产生好奇,而且是浓厚的好奇,他想知道,面前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来他觉得瞎了眼,听不到话对于自己这种苟延残喘之人也不过是陷入另一种孤独,可是如今,有人对他说:等我。他第一次内心迫切的想知道眼前之人。

    念芨走了,在回蓬莱仙岛的路上,她用面纱遮住脸,被有的仙子看到,喊她念芨仙子,她却捂着脸慌忙乱窜,嘴上说着:“我不是,我不是。”

    好不容易拿到了仙药,却被姑姑发现,姑姑叫住了她。

    念芨尴尬的回头,摘下面纱:“姑姑。”

    姑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几天你跑了去了?”

    念芨低着头不敢看她:“就是随意逛逛。”

    姑姑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注意安全,不要在意那些风言风语,姑姑永远相信你。”

    念芨心中一阵感动:“嗯,我知道了,姑姑。”

    与姑姑告别后,念芨慌忙又折回了山谷。

    她放下带来的一些吃食,拿出了仙药,让罗刹吃下。

    然后又喂他吃些东西,罗刹本来想自己动手,念芨将他的手放下,想着他也听不到,就说道:“还自己吃,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力气都用来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

    罗刹的胸膛起起伏伏,也不知道是因为药性,还是念芨身上伴随的那种香味让他乱了心绪。

    一切都好后,念芨想起前些日子的事,自己一直没有倾诉对象,现在眼前一个听不到看不见的人最合适不过,就坐在旁边开始说话。

    罗刹开始只能听到一点细细微微的声音,逐渐越来越清晰。

    念芨生无可恋的说:“前些日子呀,仙界有个仙试比赛,我只能自己能力不行,于是一直就不肯去参加,但是这一次我突然觉得要相信自己,于是就跑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第一局就淘汰了,这么多次仙试之中,我都没有听说过谁第一局就输掉,因为没脸见人,更害怕听到其他人的嘲笑,于是就偷偷溜了出来,结果居然遇见了你,刚刚回去又被几个人看到了,哎呀,天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念芨抱着头,心里想着毁灭吧。

    罗刹听到她的话,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念芨察觉道他的动静,问:“你能听见了?”

    罗刹不说话,摇了摇头。

    念芨“哦”了一声,低下了头,又瞬间抬起来头:“你骗我。”

    罗刹觉得她甚有意思,装作自己没有听见。

    “好呀,连你都嘲笑我,你别忘了,你现在身负重伤,可是在我的手上。”

    念芨站了起来,突然瞥到罗刹手旁的一把刀,急忙用脚把刀提到别处:“现在你刀也没了,可不能把我怎样了。”

    罗刹觉得好笑:“那姑娘又要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罗刹自己心脏都慢了一拍,他这些年,可从未用这样的语气礼貌的和一个人说话了。

    “我,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念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又坐了下去,开始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你看起来不太像凡人,可是为什么身上又是凡人气息?”

    罗刹沉默着,念芨的话让他忽然又回到了现实,自己是个嗜血之人呐。

    念芨看他沉默不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冲撞了他,想着既然沦落到这副模样,肯定也是不远提起的往事,于是又忙说:“没事没事,不用回答,不用回答。”

    她看着罗刹:“你现在能看见吗?”

    罗刹摇了摇头。

    念芨安慰道:“用不了多长时间肯定能看见的,这仙药也确实神奇,竟然这么快就能听见了。”

    “伤好了之后,你要去哪?”

    “寻仇。”

    这个回答着实让念芨没想到,念芨咽了一下口水:“这么急切呀。”

    念芨又看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再次说道:“你被伤的这么重,不是他们的对手吧?”

    “我杀过的人,比他们活的天数还长,若不是遭遇暗算,他们早就成为了我的刀下野鬼。”

    念芨下意识的往远处挪了挪,心里想着自己救了一个活阎王呀。

    听着四周没了声音,罗刹嗤笑到:“怎么,你开始怕我了吗?”

    念芨问到:“你会杀我吗?”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念芨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问到:“那些人为什么要把你伤成这样呀?”

    “因为我杀了他们的人。”罗刹淡淡的回答道。

    罗刹的每一句话都能刷新念芨的想法,她又问到:“是他们招惹你了吗?”

    “不是,素不相识。”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的人?”

    “杀了便是杀了。”

    “他们都是坏人吗?”

    “我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样的人,我只管拿钱索命。”

    念芨大概听懂了,他相当于杀手这样的一个角色。

    念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些怀疑了,自己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助纣为虐的事。

    “现在你知道我绝非善类,你要杀了我吗?你若现在杀了我,我必无力反抗。”

    听到再没了声音,罗刹心想莫不是吓跑了。

    念芨没有说话,她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

    念芨没有见过太多杀戮,也不懂为何此人会沦落至此,这世上太多东西无法解释,让她常常不能判断,什么东西是对是错。

    “那你以后好了,能不能不去杀未做坏事之人?”

    罗刹没有想到念芨还在,听到这些话,他也有些晃神,依稀想起了多年以前母亲曾教导他做个好人。

    可是母亲呀母亲,却早已离他而去。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此般模样,今日听到还有人劝他向善,也有那么一刹那,他竟然也觉得自己是可以救的。可是这种荒唐念头立马便消失了,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不会宽恕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总不能我救的第一个人,就是个大魔头吧。”

    念芨不再多想,她又照顾了他几日,待他伤口快好了后,自己找到一户人家,用配饰换了一身粗布衣裳。

    她为他将身上缠着的布取下,以前他昏迷时还好,可是此时,两个人都是清清醒醒的,未免滋生一种别样的情绪。

    念芨背过身,递给他衣服,支支吾吾的说:“你随便摸索着穿一下。”

    她背对着他,嘀咕着:“话说这听力早就好了,这眼睛怎么还不好。”

    罗刹在尸海里纵横多年,可是此刻竟也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接过衣服,慢慢摸索着穿上,四周好像透着光,念芨问:“好了吗?”

    “好了。”

    念芨回头,罗刹眼睛定住了,愣在了原地。

    他这种人,怎么会遇见这样有天人之姿的姑娘。

    莫名的情意在心中滋生,他不懂,他只想逃,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困住。

    念芨没有察觉到他的视力恢复了,念芨靠近他,微微踮脚,将罗刹的衣服的衣服扯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一身新装扮。

    将头发打理好、面容干净的罗刹此时完全让人不能联想到杀人无数的魔头。

    念芨笑着轻声说:“还挺好看的嘛。”

    罗刹微微低头,目光撞上念芨的眼眸,一时移不开眼。

    念芨被看的不好意思,转过了身,不过很快转了回来:“你,是不是能看见了?”

    “嗯。”

    罗刹点了点头。

    “那你要走了吗?”

    “嗯。”

    罗刹看了看四周,似是想记住这山谷的模样。

    “我走了。”

    罗刹不知道再留在这还能做什么,其实他已经多留了好些日子。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即使伤没有好,只要能动,他就会离开,虽然他不会承认,但他心里明白,他留在这,是因为念芨,这些日子,让他罕见的感受到了寻常人家的时光。

    念芨喊着他:“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下次见面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罗刹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头也不回的说:“我们不会再见了。”

    念芨想反驳,可是也明白,这天下之大,见面的几率何其小。

    “那你记住我的名字吧。”念芨笑着说道。

    罗刹轻轻的说:“没必要。”

    他向前走去,念芨不管他说什么,大声说道:“我叫白念芨,白云的白,怀念的念,芨草的芨。”

    “你答应我的事得做到呀。”她接着说道。

    答应她的事,指不随意杀人。

    罗刹不回答。

    走到好远处,也不知道为何,罗刹回头喊道:“好好学习仙术吧,别再做让人看不起的小仙子了。”

    既然以后不会再见了,多说一句也无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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