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瑶是舞蹈特长生,初中高中都是在苏市,初中半个月回去一次,后来上了高中,就变成一个月回去一次,算起来,大学后,除了中转,她好像再也没有踏上苏市的土地,这里,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

    她没有特别喜欢的城市,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如果非要说一个不喜欢的话,那苏市应该算。

    唐瑶在苏市待了六年,从懵懂无知,到突然看透这个社会的现实,以前对苏市有过憧憬,风景好,天气适宜,甚至有想过以后要在苏市定居,把外婆接过来,买一个带着小院子的房子。

    和周柯然交往快三年了,这还是宋小米跟着他一起回家,紧张的不行,大包小包买了不少礼物,虽然电话里刘芳兰对她嘘寒问暖,喜欢的不行,可是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被周柯然调侃着丑媳妇见公婆不知道多少次了。

    原本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等着登记,周柯然却在刚上飞机时就停下了,飞机的前排坐着一个长发女孩儿,穿着不算精致,甚至有些普通,带着眼罩,看不清楚长相,宋小米可以确定周柯然现在目不转睛看着的正是这个女孩儿,后面登记的乘客传来不悦的催促声,空姐也礼貌的让他们往前走,不要堵住后面的乘客登记。

    宋小米看着魂不守舍的周柯然,他认识刚刚那个女孩儿?坐下后周柯然一言不发,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他们正斜方的人。

    “柯然,你认识她?”

    周柯然终于念念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握着宋小米的手时用了些力气,他看起来很累,说话时声音都带着疲惫,“不认识。”

    不知道是因为周柯然否认的太快,还是专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周柯然是在撒谎,那个女孩儿他们肯定认识,是什么关系?前女友吗?或者是以前喜欢过的女孩儿?宋小米的心一下跌入了谷底,充满敌意的看着明明只是偶然遇见的人。

    熙攘的声音吵醒了唐瑶,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抬手拉下眼罩,看了眼手机,本来以为还能睡得着,眼罩扯下的那瞬间,困意也随之消散,双眼无神的看着外面,明明不是第一次在苏市进行短暂的停留,可偏偏今天,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就在这一瞬间向她涌来,如今陌生又熟悉的苏市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

    如果真的一句已经过去了就可以释然,那该有多好。

    陆其琛的电话来的真巧,唐瑶笑了一下,划了接听。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记得想我。”

    唐瑶看着窗外,笑的有些甜,那一瞬间心里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光,所有的情绪都变得和糖一样,她摸索着身上堆叠起来的毯子,毛茸茸的,摸在手里带着一点痒痒的感觉,“好。”

    飞机很快起飞,冲破云层到达万里高空,窗外的重重叠叠的白云像景杭余婆婆手下的棉花糖,她和白云的距离那么近,伸手就能够到。

    从刚刚开始周柯然就再也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小米犹豫却又懂事的没有打扰他的沉思和回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相遇在少年时,彼此之间的信任应该更多一些才是,她好奇刚刚的女孩儿是谁,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机会。

    周柯然想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喜欢的女孩儿,那么美好,笑起来像一缕风,带着神奇的力量,每次看着她的笑,周柯然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高兴和轻松,仿佛那笑容可以轻松扫走他内心所有的阴霾。

    后来他们是怎么分开的?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愿意再去回忆。

    飞机落地,唐瑶没有起身先走,依旧悠闲的坐在位置上,发愣的看着外面,不过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她就再次回到了苏市,以前怎么不觉得苏市距离她这么近呢?

    不知作何缘故,周柯然拉着宋小米的手,等着鱼贯而出的乘客都走完后,他才慢慢起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内心竟在祈求刚刚上来时遇见的女孩儿还没走。周柯然内心并没有多少期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如果不是她,他是不是就会松一口气?但如果是呢?他应该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体面的说一句,好久不见?

    周柯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放下年少时的过往,更没有忘记少女说分手时的决绝,他的心里······他的心里,应当还是恨的。

    取下行李箱后,周柯然拉住宋小米的手,十指交扣,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才说,“走吧。”

    宋小米看着周柯然的侧脸,有些出神,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宋小米也不想,只是眼睛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来时女孩儿的方向,当看清那座位上还有人时,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松了一口气,好像在庆幸着什么。

    两人亦步亦趋的往出口走,越靠近出口的位置,宋小米就越紧张,看着周柯然的眉头也皱的越紧。

    周柯然想过无数次他们再次相逢的场景,从分开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想,他们如果再见了,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是不是还有机会解开他以为的苦衷,可是现在,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周柯然的鼻子竟然一阵发酸,遗憾的青春缝缝补补走到现在,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周柯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唐瑶的东西不多,那些需要带回去的,早就快递回了景杭,这会儿她手里只有一个黑色背包,解开安全带,正准备起身,刚好对上了周柯然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唐瑶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心脏某处隐秘的角落没来由的疼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周柯然,从狼狈的离开周家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想过两个人还会有再见的一天,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抬头时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周柯然,只是往外走的脚步匆匆了些。

    宋小米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她是那个可以被周柯然毫不犹豫丢下的那个人吗?

    “唐瑶——”

    被拉住的手腕火辣辣的疼,唐瑶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也没有抬头,她能听见自己心脏没有规律的加速跳动。

    “唐瑶。。。”

    有无奈也有挣扎,更有不解,周柯然的手用了力气,他真的很想知道当初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分手就分手,那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真的一点都痛吗?

    “周柯然······松手吧。”唐瑶终是抬起了头,只是看的不是他,而是随后跟上来的宋小米,“你女朋友还是在等你,所以,松手吧。”

    宋小米带着周柯然去了附近的咖啡馆,两个人相视而坐,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都知道这是刘芳兰打来的,也都没有去管。

    深秋的夜晚总是来的更早一些。

    回景杭的高铁上,唐瑶不可控制的想起了高三时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她和周柯然还是恋爱,就跟所有早恋的同学一样,只敢下课的时候偷偷的拉拉手,周末借着复习的理由在图书馆见面,一坐就是一天,那时候他们真的对未来有无数的憧憬,周柯然说,瑶瑶,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除了外婆之外从未被人那么珍重的唐瑶真的相信了,相信了周柯然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现实啊,怎么可能会像他们描摹的未来蓝图那样走下去呢?

    她从刘芳兰那里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难听的话,经历了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那些恶毒的话,那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会回忆的过去,就像钉子一样深深刻在唐瑶的心脏里,她没有周柯然的底气,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更多的选择,说到底,那时候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满心欢喜的以为刘芳兰是和周柯然一样温暖的人,直到她被奚落得狼狈的离开周家,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心疼她的只有外婆一个人。

    周柯然哪有外婆,哪有未来重要,所以刘芳兰说的那些话,她都一一还给了她的儿子,只是一点快感都没有,心脏还是好疼,疼的要死了。

    那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唐瑶付出了所有的努力,挣脱了来自命运带给她的枷锁,终于离开了苏市,只是再也不敢回来,再也不敢想起关于周柯然的半点。

    “她是唐瑶。”周柯然握着早已冷却的咖啡杯,平日里板直的身体这时候却佝偻了,往日的回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三万,我的爱情只值三万,她就离开了我。”

    一句开始,一句结束,中间没有添加任何赘述,周柯然红着眼眶看着宋小米,“在她那里,我的爱情只值三万。”

    第一次看见周柯人流泪,不知道是为了唐瑶,还是他早已逝去的初恋,宋小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万千思绪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抱住了周柯然,轻轻的拍着,就像当初他们在国外那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除了这个,宋小米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现在也需要有一个人跟她说,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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