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筷子,不满着:“那然医官好好瞧瞧,哪些是朕不能吃的。”
我堪堪瞧了一遍,御膳房也是会照顾人的,除去那些不能吃的,基本没什么能吃的了。
不过病人忌口,勿食过虚过补,能吃的本就不多。
我悄悄望了他一眼,此刻面容冷峻,十分不悦:“然医官何意,难不成你会做?”
我只好心虚跪下:“陛下,下官只会做做甜糕,厨艺一事并不精通。”
甜糕是我在药谷从小吃到大的,见证了枝萝从失败到成功,但实验品都被我吃光了。
他想了一会:“好啊,朕还没吃过,吩咐御厨房准备准备,带她下去。”他挥挥手,让宫人带我走。
我咬着牙点头,好心好意的建议还要被刁难,吃吧你,到时候可别后悔。毕竟我从未亲手上阵过。
还好甜糕步骤简单,再加上厨娘们的帮助,在欢声笑语中很快就做好了。
来到悄无声息的殿内,我却感到了一丝异样。
在我端上甜糕时,察觉他正在发怒,白玉瓷般的盘子散落满地,我跪在一旁,谦顺的端着糕点。
听着他冰冷的话语:“又是这些把戏,来人,将今日负责午膳的人全部斩杀。”
我心下一惊,不会是又人下毒吧,毒上加毒,这计谋?不过他若是真误食,确实是无药可救了。
可是,我方才在御膳房所遇那些欢泼的厨娘们,听她们说上面有人吩咐了每日的菜肴,绝不是她们所为,可却要为此无辜丧命。
周围的宫人齐齐下跪,嘴里念叨着求饶。
我稳着心神,将甜糕端在他身前,他打量着瞧了我一眼,将那道桂花鱼翅推到我面前。
我心下明了,拿出银针却未变色,转眼却想到了什么,这蛋丝与鱼翅中互加了相克之物,虽无毒,可若同食,再加上他体内的原毒。
可是,旁人根本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倒是五叔伯当年说过这个下毒奇招,他还口气不小的说这是他的原创功法。
可他又是如何看出的,远在京城的宫中又怎会有人如此下毒。
我跪下轻声在他身侧说着:“陛下,此毒并非常人所知,是有人别有用心。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他不以为然,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医官入了宫还是不懂规矩。有人要你的性命,你还要为之开脱吗?无论是否参与,都无关,因为宫中的规矩,本来就是我定。”
是啊,小皇帝突然失踪,突然上位的皇帝,又何来善心呢。
我争执着:“陛下,私仇不及公,若要定罪,也该有证据,你明知此法并非寻常人能知,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当做幌子。”
“您以一语断人性命,而我们救一个人又谈何容易。此事涉及众人,陛下都不放过吗?”
他不在听我的辩解,用以下犯上的理由却只是让我回寝殿禁闭一日。
我想,他肯定还是在意他的命,不然肯定也将我一同拖下去了吧。
回去的时候一开门就瞧见了阿诺,她眼眶红红的抱着我“这破皇宫我们就不该来。”转念又想到什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握紧了她的手:“没关系的,只要我们都活着就够了,一定会出去的。”
她泣不成声的点点头,我拿起手帕为她擦泪“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啊。”
她神色悲戚又有不甘:“阿诺,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搞不懂她,就差一点什么啊?
她才回过神来:“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嘛。”
我反笑:“哪有那么严重,我一定会留着小命来见你的。”这下刚好,能有一天喘息的时间陪着枝萝。
那嬷嬷总算醒来了,却还是木登登的,整个人行尸走肉般,不知道是见到了怎样的惨景才会这般。
第二日,枝萝嚷着要给我做不用炉灶的灶甜糕,就在我们这小院做。
我纳闷道:“哪来的木薯粉啊。”
枝萝笑笑:“我昨日去御膳房带回来的。”
我一惊打断她:“你昨日去了御膳房?”枝萝忽地缄口不言。“还好你没事,没牵连到你。”我松了口气。
枝萝又神色如常:“就是想要做给你吃嘛,好了别说了,快来帮我打下手。”
我们嬉笑打闹了一天,很快夜幕降临,月色洒落,光影迢迢,如坠入朦胧星境。
忽而想起药谷中数星星的日子,竟觉再也回不去。
翌日一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御书房,行过礼后便一言不发。
我正研究着药方便听见他敲着案板:“昨日的甜糕不错,你再去给朕做一盘来。”
我愣了愣,真想站起身来大声吼着说我是医官不是厨子。真不怕我下毒吗。
转身却还是来到御膳房,可却瞧见了昨日那些厨娘们,我来不及开心,连忙问着她们。
回去提着食盒的路上,我却想着她们说的话,他不是下令要杀掉他们吗?为何又突然这般,总不能是良心发现了吧。
呈上甜糕,他居然像只狸奴般吃着好吃的一样微眯着眼睛品尝:“不错嘛,然医官果然不同寻常啊。”他居然开口夸我了。
我不禁有点动容,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却身中奇毒,还随时都有被害的可能。
我思虑了一会,侧身过去:“陛下,为何今日我还是见到了那些厨娘,您不是放言要……”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该杀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过朕也要做明君,但绝不是放任他人气焰嚣张,却也不能伤及无辜……咳…”他轻咳着,像是被噎着了一般。
我赶忙将茶水递上前去。
闻见了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
却又瞧见他脖颈处的印花,我本打算问问他可知晓释药谷,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自报家门,欺君之罪吗?
往下一瞥,瞧见御案上展着一首诗。
“落影花间碧衡天,暮晓不觉幽则思”他还会作诗?我不禁多瞧了几眼。
他缓了缓,却说起这件事:“朕说当初朕是因为才情才被发掘的,你信吗?然医官。”他最后重重地唤着我。
我拿起那张宣纸,称赞着:“陛下风华绝代,自是才华横溢。”
“是吗?然医官也来试试。”他放下笔墨,饶有兴趣的盯着我。
我不好意思的脸颊发烫,欲言又止的说“我……我不会。”在药谷的日子,陌娘总要逼着我们学书,可我不是打盹就是逃走四处玩。
要说抄诗还差不多,作诗我却实在是不会。
他唇角微扬,垂下眸突然开口:“朕会,朕来教你吧。”
我无奈,这是教就会的吗?再说我可是一点也不精通啊。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岁月静好般,他瞧我无事便会带我练字写诗,我也试了好几种汤药熬给他喝,只觉得他像个药罐子一样。
虽然表面看起来有好转,我却知道内里的毒却毫无改变。
就这样渐渐熟络了起来,我隔三差五还会给他做些甜糕。
今日他正吃着糕点,我不禁有些疑惑:“陛下身为天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就这么喜欢吃甜糕吗?”还是说我有当大厨的潜力!
他顿了顿,忽地苦笑着:“山珍海味?若换成当年,残羹剩饭怕也是求而不得,那为人所弃不受重视的日子也算熬了过去。”
我自知又说到他伤口处,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陛下,在别人那里重不重要都不重要,只要自知就好。”
“不过没关系,朕已经把他们全杀了。”冷冽的声音惊得我不禁有些瑟缩。
他又恢复温和的模样:“放心吧,朕杀谁,也不会杀你的。”
我表面回笑着,那是,你的命现在可掌握在我手上。
回去后,我与枝萝给那嬷嬷再扎了一次针后,突然瞧见她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这么久了,终于是治好了,我和枝萝百感交集,不知道她会说出些什么。
那嬷嬷醒来一瞧见我们先是有些惊恐,我和枝萝解释了好一会她才放下心来。
接着便泪流满面,悲痛不已的说着当时发生的事。
原来他是前朝六皇子栾景,那小皇帝栾渊是他的十三弟。
嬷嬷神色悲悯:“那日,六皇子血洗宫内,而陛下也在前一日失踪,我一进慈宁殿就瞧见,太后娘娘吊死在了白绫上。”
“宫人们跑的跑,死的死……”她泣不成声。
嬷嬷小时候也是栾景的乳娘,带过他一段时间,后来栾景在八岁时突然失踪,后来再得知栾景便是炎朝的摄政王了。
这些年来,不知是怎么爬上来的,像他说的,寄人篱下,连残羹剩宴都是奢望吗?
她说着栾景幼时:“虽年幼却聪明伶俐,母妃受宠,先皇也有意立为太子。”
“后来不知怎的,他的母妃犯了死罪,连带着六皇子也被冷落,我也被调离去到如今的太后娘娘那。”
可是,栾景当时已经要被立为太子了,她的母妃又何必做那样的事,不过是被人陷害。
皇家果然无情,说弃就弃,毕竟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子嗣与后妃,所以后来连他失踪竟也没好好派人去找过。
所以他就将这全都报复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一想到小皇帝,他还如此年幼,纠结一番,我却感到了栾景的悲哀。
他说他的毒是自幼而下,难道是真的?我辗转反侧一夜却不得如梦。
第二日我总是忍不住偷看栾景,他发现了倒放下笔,好好的盯着我:“然医官今日是怎么了,双眼发青是因为一夜没见着朕。”
我红了脸气极,但又掩下心思,巧笑嫣然道:“陛下可放我出宫一日?我前几日跑遍了太医院也没找着那味药材,刚好我记着在宫外帮过的一家药馆就有。”
他顿时不悦:“朕会派人去取,你别出宫。”我总觉得最后那几个字他有些委屈。
我叹了口气:“那药馆受过我的恩,说只有我本人去才能拿到。”这倒不是我骗他,那味药是稀世珍宝,当初药馆老板要谢恩送给我被我拒绝了,如今倒是需要了。
他面色沉沉,俊逸的容颜犹豫不决。
“陛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枝萝还在怡轩阁呢。”
他终于开口:“就只有她吗?”
我听懂了,却张口不答。好在最后软磨硬泡终于放我出宫了。
被闷了那么多天,再见这人间繁景真是恍如隔世般,不过京城是太大了,辗转一下午才到了善德堂。
取了药材后出来发现天色已有些微暗了,想着在这逛一逛,带一些新鲜玩意回去,却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走着走着突然察觉身侧靠近了一个人,一抬头便望见了脸色阴沉的栾景。
今日他倒是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倒像个世家小公子。
“陛下?”我诧异的开口。
“你不是说过你很快回来吗?”带着易觉的怒气,不过不生气也不会找过来了。
我软着声音辩解:“这路程这么远,再加上我想着给陛下带些好玩的。”说着我举着刚买的拨浪鼓。
他一脸黑线:“朕又不是小孩。”说罢便往前走着。
“那有什么。”我凑到他跟前继续摇着。
他像是想了想什么,突然说要陪着我一起逛逛。我还在惊叹中。
就听见他释怀般的说:“前半生都在为权势而谋,却也没好好瞧见这世间浮华。”
我们两个对什么都很好奇,东瞧西望着,又买了好多稀奇的物什和零嘴,他虽说着宫中什么都有手中却还是拿满了我放的东西。
行人挤挤攘攘,欣喜的说着马上可以瞧见烟花了。
烟花绽放的那一瞬,光影洒向他,犹如圣洁的神灵,我第一次瞧见他露出没有顾忌的真心笑容。
随后没走几步,他忽地捂住心口,整个人颤栗着,察觉到他毒发了,来不及回宫,只好找了家客宅住下。
还好我随身带着药,连忙为他扎针取下白玉瓶喂药,我心里暗暗觉得他这一次病发比之前还严重,如果真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我研制解药。
我想回一趟药谷找师伯们瞧瞧。
正想着,他迷蒙的摇了摇头,撑起身来整个人却还是神智不清,摇晃之间整个人坠入我怀中。
我感到怀中这人孤寂,冷漠,可身体传来的温度却又让我感到温暖。
我不敢动弹,却也想将他扶起,他却抱紧了我的腰 ,蹭了蹭头,软软说着:“阿诺,我是阿卯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卯?”我思绪纷飞,原来脖颈处的花印真的来源于药谷。想起了幼时在药谷那突然消失的阿卯哥哥。
我那段时间四处缠着人问,所有人的表现却好像从未有过这个人般。
怪不得他会教我写诗,我幼时睡觉常拉着他念诗给我听,还是他只会念诗不会讲故事。
我喜极而泣,抱着他说:“阿卯,我们回药谷,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
他听了这话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留了一条命……”
他十分抗拒,我却不知缘由:“阿卯,你别怕,师娘师叔们都很好的。”
“很好,好到让我落得如此境界吗?”我抱着他的脸,瞧见他眼角微红。
我没再说话,不过也明白这其中绝对有问题,只轻拍着他的背,没一会就见着他沉沉睡去。
我堪堪瞧了一遍,御膳房也是会照顾人的,除去那些不能吃的,基本没什么能吃的了。
不过病人忌口,勿食过虚过补,能吃的本就不多。
我悄悄望了他一眼,此刻面容冷峻,十分不悦:“然医官何意,难不成你会做?”
我只好心虚跪下:“陛下,下官只会做做甜糕,厨艺一事并不精通。”
甜糕是我在药谷从小吃到大的,见证了枝萝从失败到成功,但实验品都被我吃光了。
他想了一会:“好啊,朕还没吃过,吩咐御厨房准备准备,带她下去。”他挥挥手,让宫人带我走。
我咬着牙点头,好心好意的建议还要被刁难,吃吧你,到时候可别后悔。毕竟我从未亲手上阵过。
还好甜糕步骤简单,再加上厨娘们的帮助,在欢声笑语中很快就做好了。
来到悄无声息的殿内,我却感到了一丝异样。
在我端上甜糕时,察觉他正在发怒,白玉瓷般的盘子散落满地,我跪在一旁,谦顺的端着糕点。
听着他冰冷的话语:“又是这些把戏,来人,将今日负责午膳的人全部斩杀。”
我心下一惊,不会是又人下毒吧,毒上加毒,这计谋?不过他若是真误食,确实是无药可救了。
可是,我方才在御膳房所遇那些欢泼的厨娘们,听她们说上面有人吩咐了每日的菜肴,绝不是她们所为,可却要为此无辜丧命。
周围的宫人齐齐下跪,嘴里念叨着求饶。
我稳着心神,将甜糕端在他身前,他打量着瞧了我一眼,将那道桂花鱼翅推到我面前。
我心下明了,拿出银针却未变色,转眼却想到了什么,这蛋丝与鱼翅中互加了相克之物,虽无毒,可若同食,再加上他体内的原毒。
可是,旁人根本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倒是五叔伯当年说过这个下毒奇招,他还口气不小的说这是他的原创功法。
可他又是如何看出的,远在京城的宫中又怎会有人如此下毒。
我跪下轻声在他身侧说着:“陛下,此毒并非常人所知,是有人别有用心。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他不以为然,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医官入了宫还是不懂规矩。有人要你的性命,你还要为之开脱吗?无论是否参与,都无关,因为宫中的规矩,本来就是我定。”
是啊,小皇帝突然失踪,突然上位的皇帝,又何来善心呢。
我争执着:“陛下,私仇不及公,若要定罪,也该有证据,你明知此法并非寻常人能知,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当做幌子。”
“您以一语断人性命,而我们救一个人又谈何容易。此事涉及众人,陛下都不放过吗?”
他不在听我的辩解,用以下犯上的理由却只是让我回寝殿禁闭一日。
我想,他肯定还是在意他的命,不然肯定也将我一同拖下去了吧。
回去的时候一开门就瞧见了阿诺,她眼眶红红的抱着我“这破皇宫我们就不该来。”转念又想到什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握紧了她的手:“没关系的,只要我们都活着就够了,一定会出去的。”
她泣不成声的点点头,我拿起手帕为她擦泪“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啊。”
她神色悲戚又有不甘:“阿诺,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搞不懂她,就差一点什么啊?
她才回过神来:“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嘛。”
我反笑:“哪有那么严重,我一定会留着小命来见你的。”这下刚好,能有一天喘息的时间陪着枝萝。
那嬷嬷总算醒来了,却还是木登登的,整个人行尸走肉般,不知道是见到了怎样的惨景才会这般。
第二日,枝萝嚷着要给我做不用炉灶的灶甜糕,就在我们这小院做。
我纳闷道:“哪来的木薯粉啊。”
枝萝笑笑:“我昨日去御膳房带回来的。”
我一惊打断她:“你昨日去了御膳房?”枝萝忽地缄口不言。“还好你没事,没牵连到你。”我松了口气。
枝萝又神色如常:“就是想要做给你吃嘛,好了别说了,快来帮我打下手。”
我们嬉笑打闹了一天,很快夜幕降临,月色洒落,光影迢迢,如坠入朦胧星境。
忽而想起药谷中数星星的日子,竟觉再也回不去。
翌日一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御书房,行过礼后便一言不发。
我正研究着药方便听见他敲着案板:“昨日的甜糕不错,你再去给朕做一盘来。”
我愣了愣,真想站起身来大声吼着说我是医官不是厨子。真不怕我下毒吗。
转身却还是来到御膳房,可却瞧见了昨日那些厨娘们,我来不及开心,连忙问着她们。
回去提着食盒的路上,我却想着她们说的话,他不是下令要杀掉他们吗?为何又突然这般,总不能是良心发现了吧。
呈上甜糕,他居然像只狸奴般吃着好吃的一样微眯着眼睛品尝:“不错嘛,然医官果然不同寻常啊。”他居然开口夸我了。
我不禁有点动容,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却身中奇毒,还随时都有被害的可能。
我思虑了一会,侧身过去:“陛下,为何今日我还是见到了那些厨娘,您不是放言要……”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该杀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过朕也要做明君,但绝不是放任他人气焰嚣张,却也不能伤及无辜……咳…”他轻咳着,像是被噎着了一般。
我赶忙将茶水递上前去。
闻见了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
却又瞧见他脖颈处的印花,我本打算问问他可知晓释药谷,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自报家门,欺君之罪吗?
往下一瞥,瞧见御案上展着一首诗。
“落影花间碧衡天,暮晓不觉幽则思”他还会作诗?我不禁多瞧了几眼。
他缓了缓,却说起这件事:“朕说当初朕是因为才情才被发掘的,你信吗?然医官。”他最后重重地唤着我。
我拿起那张宣纸,称赞着:“陛下风华绝代,自是才华横溢。”
“是吗?然医官也来试试。”他放下笔墨,饶有兴趣的盯着我。
我不好意思的脸颊发烫,欲言又止的说“我……我不会。”在药谷的日子,陌娘总要逼着我们学书,可我不是打盹就是逃走四处玩。
要说抄诗还差不多,作诗我却实在是不会。
他唇角微扬,垂下眸突然开口:“朕会,朕来教你吧。”
我无奈,这是教就会的吗?再说我可是一点也不精通啊。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岁月静好般,他瞧我无事便会带我练字写诗,我也试了好几种汤药熬给他喝,只觉得他像个药罐子一样。
虽然表面看起来有好转,我却知道内里的毒却毫无改变。
就这样渐渐熟络了起来,我隔三差五还会给他做些甜糕。
今日他正吃着糕点,我不禁有些疑惑:“陛下身为天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就这么喜欢吃甜糕吗?”还是说我有当大厨的潜力!
他顿了顿,忽地苦笑着:“山珍海味?若换成当年,残羹剩饭怕也是求而不得,那为人所弃不受重视的日子也算熬了过去。”
我自知又说到他伤口处,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陛下,在别人那里重不重要都不重要,只要自知就好。”
“不过没关系,朕已经把他们全杀了。”冷冽的声音惊得我不禁有些瑟缩。
他又恢复温和的模样:“放心吧,朕杀谁,也不会杀你的。”
我表面回笑着,那是,你的命现在可掌握在我手上。
回去后,我与枝萝给那嬷嬷再扎了一次针后,突然瞧见她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这么久了,终于是治好了,我和枝萝百感交集,不知道她会说出些什么。
那嬷嬷醒来一瞧见我们先是有些惊恐,我和枝萝解释了好一会她才放下心来。
接着便泪流满面,悲痛不已的说着当时发生的事。
原来他是前朝六皇子栾景,那小皇帝栾渊是他的十三弟。
嬷嬷神色悲悯:“那日,六皇子血洗宫内,而陛下也在前一日失踪,我一进慈宁殿就瞧见,太后娘娘吊死在了白绫上。”
“宫人们跑的跑,死的死……”她泣不成声。
嬷嬷小时候也是栾景的乳娘,带过他一段时间,后来栾景在八岁时突然失踪,后来再得知栾景便是炎朝的摄政王了。
这些年来,不知是怎么爬上来的,像他说的,寄人篱下,连残羹剩宴都是奢望吗?
她说着栾景幼时:“虽年幼却聪明伶俐,母妃受宠,先皇也有意立为太子。”
“后来不知怎的,他的母妃犯了死罪,连带着六皇子也被冷落,我也被调离去到如今的太后娘娘那。”
可是,栾景当时已经要被立为太子了,她的母妃又何必做那样的事,不过是被人陷害。
皇家果然无情,说弃就弃,毕竟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子嗣与后妃,所以后来连他失踪竟也没好好派人去找过。
所以他就将这全都报复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一想到小皇帝,他还如此年幼,纠结一番,我却感到了栾景的悲哀。
他说他的毒是自幼而下,难道是真的?我辗转反侧一夜却不得如梦。
第二日我总是忍不住偷看栾景,他发现了倒放下笔,好好的盯着我:“然医官今日是怎么了,双眼发青是因为一夜没见着朕。”
我红了脸气极,但又掩下心思,巧笑嫣然道:“陛下可放我出宫一日?我前几日跑遍了太医院也没找着那味药材,刚好我记着在宫外帮过的一家药馆就有。”
他顿时不悦:“朕会派人去取,你别出宫。”我总觉得最后那几个字他有些委屈。
我叹了口气:“那药馆受过我的恩,说只有我本人去才能拿到。”这倒不是我骗他,那味药是稀世珍宝,当初药馆老板要谢恩送给我被我拒绝了,如今倒是需要了。
他面色沉沉,俊逸的容颜犹豫不决。
“陛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枝萝还在怡轩阁呢。”
他终于开口:“就只有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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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药材后出来发现天色已有些微暗了,想着在这逛一逛,带一些新鲜玩意回去,却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走着走着突然察觉身侧靠近了一个人,一抬头便望见了脸色阴沉的栾景。
今日他倒是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倒像个世家小公子。
“陛下?”我诧异的开口。
“你不是说过你很快回来吗?”带着易觉的怒气,不过不生气也不会找过来了。
我软着声音辩解:“这路程这么远,再加上我想着给陛下带些好玩的。”说着我举着刚买的拨浪鼓。
他一脸黑线:“朕又不是小孩。”说罢便往前走着。
“那有什么。”我凑到他跟前继续摇着。
他像是想了想什么,突然说要陪着我一起逛逛。我还在惊叹中。
就听见他释怀般的说:“前半生都在为权势而谋,却也没好好瞧见这世间浮华。”
我们两个对什么都很好奇,东瞧西望着,又买了好多稀奇的物什和零嘴,他虽说着宫中什么都有手中却还是拿满了我放的东西。
行人挤挤攘攘,欣喜的说着马上可以瞧见烟花了。
烟花绽放的那一瞬,光影洒向他,犹如圣洁的神灵,我第一次瞧见他露出没有顾忌的真心笑容。
随后没走几步,他忽地捂住心口,整个人颤栗着,察觉到他毒发了,来不及回宫,只好找了家客宅住下。
还好我随身带着药,连忙为他扎针取下白玉瓶喂药,我心里暗暗觉得他这一次病发比之前还严重,如果真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我研制解药。
我想回一趟药谷找师伯们瞧瞧。
正想着,他迷蒙的摇了摇头,撑起身来整个人却还是神智不清,摇晃之间整个人坠入我怀中。
我感到怀中这人孤寂,冷漠,可身体传来的温度却又让我感到温暖。
我不敢动弹,却也想将他扶起,他却抱紧了我的腰 ,蹭了蹭头,软软说着:“阿诺,我是阿卯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卯?”我思绪纷飞,原来脖颈处的花印真的来源于药谷。想起了幼时在药谷那突然消失的阿卯哥哥。
我那段时间四处缠着人问,所有人的表现却好像从未有过这个人般。
怪不得他会教我写诗,我幼时睡觉常拉着他念诗给我听,还是他只会念诗不会讲故事。
我喜极而泣,抱着他说:“阿卯,我们回药谷,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
他听了这话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留了一条命……”
他十分抗拒,我却不知缘由:“阿卯,你别怕,师娘师叔们都很好的。”
“很好,好到让我落得如此境界吗?”我抱着他的脸,瞧见他眼角微红。
我没再说话,不过也明白这其中绝对有问题,只轻拍着他的背,没一会就见着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