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街上越来越乱了，有时候还能听到枪声，尖叫惶恐声不绝于耳。
城门总是关着，有巡逻兵严格把守，非必要不得出城。
城里的粮食也越来越贵了，比北平沦陷之前已经贵了三倍了，收入却因为人口撤离锐减，好多人家卖儿卖女的。
江寒倒是不变，整日早出晚归，今天倒是特别，日上三竿了还在家里，林清棠起来的时候，见他正往米缸倒着米，旁边还堆着几袋子粮食。
“外面打仗了，他们肯定又要搜刮粮食，多囤点粮，要不粮店里买不着粮食就要饿肚子了。”
见林清棠疑惑的眼神，江寒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清棠不太清楚这段历史，可能是出于民族羞耻感，在后世没有人过多的宣扬这段历史，只是泛泛而过，她并不了解这段日子里百姓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虽然知道以后会胜利，听到外面打仗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揪心，可惜她不懂什么药理和现代武器原理，出不了什么力。
要是系统开放就好了，或许抽着些药品还能捐献。
现在已经是沦陷第四年了，谁能想到皇城底下落到了这个地步。
最近乱了，江寒一直嘱咐她不要出去，街上好多巡逻的宪兵，一不小心就被抓去了。
就连江寒出车也会避过乱的那一阵，晚上回来的也早了，毕竟晚上枪声连绵不绝，危险的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江寒休息的时间长了，但他面上的疲惫还是没消去，反而愈加严重，眼下淤黑一直消不下去。
最近林清棠虽然很少出去，但是李博远经常开着车来找她，前一段时间他将她的画送去参加画展，听说得到了不少画家的夸赞，赞叹她是画坛新起之秀。
还有人出价三千大洋购买，不过李博远没有卖，说是他好友相送，无论什么价格都不会卖出去。
按照李博远的说法，现场很多人喜欢她的作品，以后她可以多参加一些画展，提高知名度。
现在画展上的作品大多是国画，油画在北平流通不广，很少人认可，虽说在美术界混的审美都不差，不同流派也能看出其审美价值。
但是要说保值还得是国画，所以很少有人买油画，再加上现在很多人对油画比较排斥，画展上的作品大多是国画或者是中西交融作品，林清棠的画能出现在画展上全靠李博远的面子。
全国有名的油画家屈指可数，且大多在上海，有很多都出国发展。
这也是听李博远所说，所以听到他说有人想买她的作品且出价三千大洋的时候她也很惊讶。
李博远是真的欣赏林清棠，所以看到她怀才不遇十分不忍，主动提出来想为她办画展。
他家有钱有名，办的画展不会有人不给他面子，而且林清棠画的还好，肯定会有人喜欢的。
听了他的提议，林清棠欣然的接受了，她向来不擅长这个，有人帮忙当然是乐意的。
不过她最近没画出令自己满意的，办画展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车上聊着，不一会儿，车就驶到了六国饭店，六国饭店是北平第一家西餐厅，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随便吃一顿就是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支。
李博远很绅士，给林清棠拉开椅子让她先坐，让她先点餐，她确实很久没有来吃西餐了，点了鹅肝酱、西冷牛排、奶油蘑菇汤和水果沙拉，见她点好了，李博远跟服务员要了一份跟她一样的，又加了一份巧克力蛋糕，和一瓶法国香槟酒。
很明显，巧克力蛋糕是给林清棠的，她有些惊喜的看向李博远，李博远用清朗带有笑意的声音朝着她说，“我就知道女生爱吃甜点。”
六国饭店的西餐很有水平，跟前世高档餐厅里的差不多，有一个能聊的上来的朋友一起，林清棠吃的很舒服。
慢悠悠的吃完饭，两人离开餐厅，上车准备离开，忽然他们听到饭店里吵闹的声音以及打斗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一群人蜂拥而出，李博远见此皱了皱眉头，赶紧拧钥匙打火想要快点离开，以免殃及池鱼。
忽然一个身影窜进了车里，“开车。”
男人声音冷肃且熟悉，林清棠听到后猛地转身。
“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江寒正拿着匕首抵着驾驶位的人，听到声音心脏狠狠的收缩，抬眸看向副驾驶，果然是她。
“先开车。”
“一会儿在跟你说。”
李博远本来神情紧绷，以为遇到绑匪，没想到是认识的人，见旁边的林清棠也催促他开车就也开车了，江寒也在他开车的时候就把匕首放下了，不过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他。
林清棠看到他的反应有些慌，感觉对他有些陌生，跟他相处几个月从来没见过他的这一面，以前或许只是表面冷脸，现在却是从内到外的冷。
车上有其他人，她也没敢说话，呼吸一滞。
“大哥，外面这是怎么了。”
李博远开着车，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里面□□，宪兵在四处抓人，我拉车带顾客过来，怕被连累就赶紧跑了。”
现在已经远离六国饭店了，江寒的表情放松了许多，说话声音也温和了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往这些地方跑，你之前不是说会尽量避开他们吗？”
这一片宪兵最多了，也就是因为李博远是开车来的而且还订的包厢，她才敢出来的，没想到平日里最谨慎的江寒竟然犯了这种错，要知道被宪兵抓去了，无论无不无辜，只要在那里没有背景的人进去不死也得蜕层皮。
听到林清棠有些激动的质问，李博远率先转头，他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态的样子。
他听她说过她跟江寒的关系，知道江寒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收留了她，对她很重要，却没想到这么重要。
“这个顾客出价高，就冒险送了。”
江寒话里有些不自在，差点因为钱送了命。
车向前走着，走到路口，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几辆吉普车停在那里，车下还有几个背着枪的宪兵。
“停下，例行检查。”
他们在一个个的检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搜查的很细。
轮到李博远他们的时候，他们照例敲响了车窗。
李博远摇下车窗，给为首的人递了盒烟。
“马警官，辛苦了，烟给手下人分分吧。”
马警官向前一步接过烟，通过车窗看到里面的女人，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大少爷艳福不浅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马警官倒也给面子，大手一挥让手下人放行。
李博远通过后视镜看着，他们还在查，路过每个人都查户口还有搜查身体。
“他们丢了什么东西，搜查的这么严。”
“不知道啊，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林清棠一本正经回着，眼角却泛着笑意。
现在北平当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高兴她自然幸灾乐祸。
“会不会是六国饭店的人丢了东西。”
在六国饭店住的人都是位高权重，能闹的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正常的。
说着瞥了后座的江寒一眼，期待从他嘴里获得有效信息，等了会儿也没见江寒回他，也是一个路过的黄包车夫能知道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后，林清棠看了看李博远俊秀的脸，一直以为他是个单纯的公子哥，没想到刚刚跟宪兵交涉这么熟练。
“你跟他们很熟吗？”
听到林清棠的询问，李博远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唇角一勾带着些许不令人厌恶的狡诈。
“没办法，常在外做生意，总得把牛鬼蛇神买通。”
“要不然我也不敢把你带出来，总要保证你安全。”
在后座的男人憋不住了，沉声说道，“现在这个世道，还是少出来为妙，外面枪林弹雨的，子弹可不长眼。”
李博远只以为他是关心妹妹，连忙说，“以后我们会小心的，尽量去人少的地方。”
江寒听到这话，神情更加冷冽了，不过没有继续说话。
林清棠感觉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扭头看去，就见他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有，车里有点热。”
听到江寒说热，李博远立马开口。
“大哥，拉开窗户吧。”
“不用，一会儿就到了。”
感受到江寒疏远的语气，李博远就没再说话，开车熟练的到了金鱼胡同。
林清棠刚想下车，就见李博远从一旁拿出一盒颜料，铁皮盒红漆绿牌，狮虎牌的，挺贵的，一盒二百多大洋，不过量也大。
见此，林清棠眼睛发亮，直接接过来，要是其他贵重礼物她可能会拒绝，但这是颜料，她之前买的那盒颜料她是真的用不惯，遇到喜欢的自然是挪不过眼。
“谢谢，我真的好喜欢。”
林清棠声音清软像是含着糖，看着李博远好像他发着光一般，桃花眼湿漉漉的似是在放电，搞的他脸瞬间就红了，一眼也不敢多看她。
只听得砰的一声，江寒下车了，转过头跟李博远说了声麻烦了，走之前往林清棠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林清棠见此也跟李博远告别，抱着颜料盒就往胡同里走。
一进屋就看到江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下唇被咬出了血丝。
“你怎么了？”
她上前查看，发现床单上晕染出了一滩血迹，往江寒身上看却看不出什么，他穿着黑色上衣。
上前摇了摇他，江寒艰难的抬起眼皮。
“拿…药来，在下面的抽屉里。”
林清棠瓷白的面庞此时满是慌张，根本来不及询问他是怎么受伤的，连忙跑过去拿来纱布和伤药。
这时候江寒已经撸下衣服了，露出肩膀上的伤痕，林清棠没有见过枪伤，但第一反应还是想到枪伤，这个伤口中心有个触目惊心的黑洞，有种灼烧过的感觉，她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别过眼来。
“拿过来。”
江寒咬牙切齿的说，林清棠这才想起来还没把伤药拿过去，侧过眼将手里的纱布和药递过去。
随后又想到，里面的子弹还没拿出来，于是挡着眼睛，透过手指缝看了过去，“里面的子弹怎么办，是不是要挖出来。”
林清棠说的时候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似乎要挖她的肉一样。
看到林清棠漂亮的小脸不见平时的嚣张娇气，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
江寒不由得笑出了声，“就你这胆子，还敢跟别人出去乱转。”
“拿过刀子来。”
“你干嘛，你不会就直接挖吧，不打麻药吗。”
林清棠第一次看这么血腥的一面，从小她连车祸都没看过，听江寒说让她帮忙拿刀，声音颤颤巍巍的问。
“我也是傻了。”
江寒看着眼前女人的怂样，肩膀上的疼痛都忘记了一些，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从裤腰带里抽出匕首，然后把玻璃瓶里的酒精倒在伤口上，刀子上也倒了些。
“你等等，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不敢想象，一个人该怎么解决，伤口还是在肩膀上，视线都受阻。
“不用。”
就见江寒将伤口划了个十字，划得很深，他把纱布咬在嘴里，肩膀一片血污，林清棠强忍着害怕走上前，准备给他帮忙。
“你躲远点，我自己可以。”
江寒咬着纱布，下颚线绷紧，有汗珠顺着鼓起的青筋流下来，眼睛却漆黑如墨十分坚定，看着林清棠瞳孔颤动害怕的样子，他使劲扬起下巴，让她离开。
听到江寒说他自己可以，林清棠松了一口气，转头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后面男人闷哼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江寒眼眸暗淡了片刻，随即又努力剜出子弹，子弹嵌入的很深，取出来很困难，血液直流。
他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吓的刚走到门口的林清棠一怔，脚步紧接着就加快。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江寒一慌，正要拿被子盖住伤口，抬眸一看却发现是林清棠，她端着一盆水过来了。
“别看。”
林清棠下意识闭眼，接着就听到江寒牙齿相碰时的嘎吱响。
很快就听到了他长长的呼了口气，林清棠试探性的睁开眼看，只见江寒的肩膀血流涌注，跟水龙头似的。
也顾不得害怕了，拿着毛巾上前堵住血，缓了一会儿，江寒就让她把手拿下去，他又把周围烧黑的肉刮下来，这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
之后他把剩下的酒精都倒了下去，没有麻药，不能想象有多么疼，林清棠咬着下唇看着，见他倒完后又撒上了一层药粉。
林清棠赶紧拿着沾了温水的毛巾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迹，循着江寒的指导给他包扎好了伤口。
她包扎的很丑，只能说是掩饰住了伤口，等包扎完，她才一脸严肃的看向江寒。
“你怎么中枪的？”
“我路过那里，没想到子弹不长眼就被牵扯了。”
“现在他们都在搜查，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我要是去医院肯定会被抓。”
江寒似乎是知道林清棠的疑虑，解释道。
“你也看到了，现在外面乱的很，你最近还是待在家里吧，周末的时候我送你去城东。”
“你的黄包车呢？”
林清棠听到他说周末送自己，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伤势一时半会好不了，到时候怎么送，一瞬间突然想到了他的黄包车。
江寒听到黄包车，眼底闪过慌乱，立马撑起身子想要下床，绷带立马见红。
“你干什么啊，早知道我不说了。”
这车可是租的，丢了可是要赔钱的，江寒顾不得解释就要下床。
“好了，服了你，要车不要命啊。”
“我让小刘给你找去行不行，你告诉我停在哪里了。”
“算了，那边肯定在搜查，不能让小刘去冒险。”
江寒回过神来，赶紧拦住林清棠。
“明天我去找，找不到再说吧，好在今天那个人给了赏银，如果找不到也能抵点。”
他有些沮丧的拿出口袋里的几块大洋，反复摩搓，看样子有十来块。
怪不得向来谨慎的江寒跑去了那边，林清棠也有些发愁，她的工资还有半个月才能发，江寒也没攒多少钱，一辆黄包车可是要一百大洋啊。
提前预支也要教好人家孩子，想着吴海青询问她吴启礼学的怎么样的时候她心虚的不行，之前想要提前预支的想法也打消的一干二净。
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如今竟然为着碎银几两神伤。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去药房想买消炎的药，跑了第一家发现没有卖的，准备去其他药房看看。
拿药的护士却小声对她说现在盘尼西林都被军方掌控，下面几乎买不着而且查的很严，买消炎药的都要被审问，生病了就去抓副中药看看，生死在天。
无奈只能去药铺拿了一副止血的药，又去胡同北一户人家里买了一只鸡。
这户人家院子不大但却独门独院，老婆婆生活节俭，院子里种着蔬菜，养着鸡鸭，花了一块大洋买了一只鸡，林清棠不敢自己杀就加了三分钱让老婆婆帮忙杀了。
城门总是关着，有巡逻兵严格把守，非必要不得出城。
城里的粮食也越来越贵了，比北平沦陷之前已经贵了三倍了，收入却因为人口撤离锐减，好多人家卖儿卖女的。
江寒倒是不变，整日早出晚归，今天倒是特别，日上三竿了还在家里，林清棠起来的时候，见他正往米缸倒着米，旁边还堆着几袋子粮食。
“外面打仗了，他们肯定又要搜刮粮食，多囤点粮，要不粮店里买不着粮食就要饿肚子了。”
见林清棠疑惑的眼神，江寒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清棠不太清楚这段历史，可能是出于民族羞耻感，在后世没有人过多的宣扬这段历史，只是泛泛而过，她并不了解这段日子里百姓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虽然知道以后会胜利，听到外面打仗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揪心，可惜她不懂什么药理和现代武器原理，出不了什么力。
要是系统开放就好了，或许抽着些药品还能捐献。
现在已经是沦陷第四年了，谁能想到皇城底下落到了这个地步。
最近乱了，江寒一直嘱咐她不要出去，街上好多巡逻的宪兵，一不小心就被抓去了。
就连江寒出车也会避过乱的那一阵，晚上回来的也早了，毕竟晚上枪声连绵不绝，危险的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江寒休息的时间长了，但他面上的疲惫还是没消去，反而愈加严重，眼下淤黑一直消不下去。
最近林清棠虽然很少出去，但是李博远经常开着车来找她，前一段时间他将她的画送去参加画展，听说得到了不少画家的夸赞，赞叹她是画坛新起之秀。
还有人出价三千大洋购买，不过李博远没有卖，说是他好友相送，无论什么价格都不会卖出去。
按照李博远的说法，现场很多人喜欢她的作品，以后她可以多参加一些画展，提高知名度。
现在画展上的作品大多是国画，油画在北平流通不广，很少人认可，虽说在美术界混的审美都不差，不同流派也能看出其审美价值。
但是要说保值还得是国画，所以很少有人买油画，再加上现在很多人对油画比较排斥，画展上的作品大多是国画或者是中西交融作品，林清棠的画能出现在画展上全靠李博远的面子。
全国有名的油画家屈指可数，且大多在上海，有很多都出国发展。
这也是听李博远所说，所以听到他说有人想买她的作品且出价三千大洋的时候她也很惊讶。
李博远是真的欣赏林清棠，所以看到她怀才不遇十分不忍，主动提出来想为她办画展。
他家有钱有名，办的画展不会有人不给他面子，而且林清棠画的还好，肯定会有人喜欢的。
听了他的提议，林清棠欣然的接受了，她向来不擅长这个，有人帮忙当然是乐意的。
不过她最近没画出令自己满意的，办画展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车上聊着，不一会儿，车就驶到了六国饭店，六国饭店是北平第一家西餐厅，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随便吃一顿就是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支。
李博远很绅士，给林清棠拉开椅子让她先坐，让她先点餐，她确实很久没有来吃西餐了，点了鹅肝酱、西冷牛排、奶油蘑菇汤和水果沙拉，见她点好了，李博远跟服务员要了一份跟她一样的，又加了一份巧克力蛋糕，和一瓶法国香槟酒。
很明显，巧克力蛋糕是给林清棠的，她有些惊喜的看向李博远，李博远用清朗带有笑意的声音朝着她说，“我就知道女生爱吃甜点。”
六国饭店的西餐很有水平，跟前世高档餐厅里的差不多，有一个能聊的上来的朋友一起，林清棠吃的很舒服。
慢悠悠的吃完饭，两人离开餐厅，上车准备离开，忽然他们听到饭店里吵闹的声音以及打斗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一群人蜂拥而出，李博远见此皱了皱眉头，赶紧拧钥匙打火想要快点离开，以免殃及池鱼。
忽然一个身影窜进了车里，“开车。”
男人声音冷肃且熟悉，林清棠听到后猛地转身。
“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江寒正拿着匕首抵着驾驶位的人，听到声音心脏狠狠的收缩，抬眸看向副驾驶，果然是她。
“先开车。”
“一会儿在跟你说。”
李博远本来神情紧绷，以为遇到绑匪，没想到是认识的人，见旁边的林清棠也催促他开车就也开车了，江寒也在他开车的时候就把匕首放下了，不过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他。
林清棠看到他的反应有些慌，感觉对他有些陌生，跟他相处几个月从来没见过他的这一面，以前或许只是表面冷脸，现在却是从内到外的冷。
车上有其他人，她也没敢说话，呼吸一滞。
“大哥，外面这是怎么了。”
李博远开着车，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里面□□，宪兵在四处抓人，我拉车带顾客过来，怕被连累就赶紧跑了。”
现在已经远离六国饭店了，江寒的表情放松了许多，说话声音也温和了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往这些地方跑，你之前不是说会尽量避开他们吗？”
这一片宪兵最多了，也就是因为李博远是开车来的而且还订的包厢，她才敢出来的，没想到平日里最谨慎的江寒竟然犯了这种错，要知道被宪兵抓去了，无论无不无辜，只要在那里没有背景的人进去不死也得蜕层皮。
听到林清棠有些激动的质问，李博远率先转头，他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态的样子。
他听她说过她跟江寒的关系，知道江寒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收留了她，对她很重要，却没想到这么重要。
“这个顾客出价高，就冒险送了。”
江寒话里有些不自在，差点因为钱送了命。
车向前走着，走到路口，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几辆吉普车停在那里，车下还有几个背着枪的宪兵。
“停下，例行检查。”
他们在一个个的检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搜查的很细。
轮到李博远他们的时候，他们照例敲响了车窗。
李博远摇下车窗，给为首的人递了盒烟。
“马警官，辛苦了，烟给手下人分分吧。”
马警官向前一步接过烟，通过车窗看到里面的女人，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大少爷艳福不浅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马警官倒也给面子，大手一挥让手下人放行。
李博远通过后视镜看着，他们还在查，路过每个人都查户口还有搜查身体。
“他们丢了什么东西，搜查的这么严。”
“不知道啊，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林清棠一本正经回着，眼角却泛着笑意。
现在北平当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高兴她自然幸灾乐祸。
“会不会是六国饭店的人丢了东西。”
在六国饭店住的人都是位高权重，能闹的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正常的。
说着瞥了后座的江寒一眼，期待从他嘴里获得有效信息，等了会儿也没见江寒回他，也是一个路过的黄包车夫能知道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后，林清棠看了看李博远俊秀的脸，一直以为他是个单纯的公子哥，没想到刚刚跟宪兵交涉这么熟练。
“你跟他们很熟吗？”
听到林清棠的询问，李博远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唇角一勾带着些许不令人厌恶的狡诈。
“没办法，常在外做生意，总得把牛鬼蛇神买通。”
“要不然我也不敢把你带出来，总要保证你安全。”
在后座的男人憋不住了，沉声说道，“现在这个世道，还是少出来为妙，外面枪林弹雨的，子弹可不长眼。”
李博远只以为他是关心妹妹，连忙说，“以后我们会小心的，尽量去人少的地方。”
江寒听到这话，神情更加冷冽了，不过没有继续说话。
林清棠感觉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扭头看去，就见他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有，车里有点热。”
听到江寒说热，李博远立马开口。
“大哥，拉开窗户吧。”
“不用，一会儿就到了。”
感受到江寒疏远的语气，李博远就没再说话，开车熟练的到了金鱼胡同。
林清棠刚想下车，就见李博远从一旁拿出一盒颜料，铁皮盒红漆绿牌，狮虎牌的，挺贵的，一盒二百多大洋，不过量也大。
见此，林清棠眼睛发亮，直接接过来，要是其他贵重礼物她可能会拒绝，但这是颜料，她之前买的那盒颜料她是真的用不惯，遇到喜欢的自然是挪不过眼。
“谢谢，我真的好喜欢。”
林清棠声音清软像是含着糖，看着李博远好像他发着光一般，桃花眼湿漉漉的似是在放电，搞的他脸瞬间就红了，一眼也不敢多看她。
只听得砰的一声，江寒下车了，转过头跟李博远说了声麻烦了，走之前往林清棠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林清棠见此也跟李博远告别，抱着颜料盒就往胡同里走。
一进屋就看到江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下唇被咬出了血丝。
“你怎么了？”
她上前查看，发现床单上晕染出了一滩血迹，往江寒身上看却看不出什么，他穿着黑色上衣。
上前摇了摇他，江寒艰难的抬起眼皮。
“拿…药来，在下面的抽屉里。”
林清棠瓷白的面庞此时满是慌张，根本来不及询问他是怎么受伤的，连忙跑过去拿来纱布和伤药。
这时候江寒已经撸下衣服了，露出肩膀上的伤痕，林清棠没有见过枪伤，但第一反应还是想到枪伤，这个伤口中心有个触目惊心的黑洞，有种灼烧过的感觉，她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别过眼来。
“拿过来。”
江寒咬牙切齿的说，林清棠这才想起来还没把伤药拿过去，侧过眼将手里的纱布和药递过去。
随后又想到，里面的子弹还没拿出来，于是挡着眼睛，透过手指缝看了过去，“里面的子弹怎么办，是不是要挖出来。”
林清棠说的时候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似乎要挖她的肉一样。
看到林清棠漂亮的小脸不见平时的嚣张娇气，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
江寒不由得笑出了声，“就你这胆子，还敢跟别人出去乱转。”
“拿过刀子来。”
“你干嘛，你不会就直接挖吧，不打麻药吗。”
林清棠第一次看这么血腥的一面，从小她连车祸都没看过，听江寒说让她帮忙拿刀，声音颤颤巍巍的问。
“我也是傻了。”
江寒看着眼前女人的怂样，肩膀上的疼痛都忘记了一些，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从裤腰带里抽出匕首，然后把玻璃瓶里的酒精倒在伤口上，刀子上也倒了些。
“你等等，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不敢想象，一个人该怎么解决，伤口还是在肩膀上，视线都受阻。
“不用。”
就见江寒将伤口划了个十字，划得很深，他把纱布咬在嘴里，肩膀一片血污，林清棠强忍着害怕走上前，准备给他帮忙。
“你躲远点，我自己可以。”
江寒咬着纱布，下颚线绷紧，有汗珠顺着鼓起的青筋流下来，眼睛却漆黑如墨十分坚定，看着林清棠瞳孔颤动害怕的样子，他使劲扬起下巴，让她离开。
听到江寒说他自己可以，林清棠松了一口气，转头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后面男人闷哼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江寒眼眸暗淡了片刻，随即又努力剜出子弹，子弹嵌入的很深，取出来很困难，血液直流。
他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吓的刚走到门口的林清棠一怔，脚步紧接着就加快。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江寒一慌，正要拿被子盖住伤口，抬眸一看却发现是林清棠，她端着一盆水过来了。
“别看。”
林清棠下意识闭眼，接着就听到江寒牙齿相碰时的嘎吱响。
很快就听到了他长长的呼了口气，林清棠试探性的睁开眼看，只见江寒的肩膀血流涌注，跟水龙头似的。
也顾不得害怕了，拿着毛巾上前堵住血，缓了一会儿，江寒就让她把手拿下去，他又把周围烧黑的肉刮下来，这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
之后他把剩下的酒精都倒了下去，没有麻药，不能想象有多么疼，林清棠咬着下唇看着，见他倒完后又撒上了一层药粉。
林清棠赶紧拿着沾了温水的毛巾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迹，循着江寒的指导给他包扎好了伤口。
她包扎的很丑，只能说是掩饰住了伤口，等包扎完，她才一脸严肃的看向江寒。
“你怎么中枪的？”
“我路过那里，没想到子弹不长眼就被牵扯了。”
“现在他们都在搜查，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我要是去医院肯定会被抓。”
江寒似乎是知道林清棠的疑虑，解释道。
“你也看到了，现在外面乱的很，你最近还是待在家里吧，周末的时候我送你去城东。”
“你的黄包车呢？”
林清棠听到他说周末送自己，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伤势一时半会好不了，到时候怎么送，一瞬间突然想到了他的黄包车。
江寒听到黄包车，眼底闪过慌乱，立马撑起身子想要下床，绷带立马见红。
“你干什么啊，早知道我不说了。”
这车可是租的，丢了可是要赔钱的，江寒顾不得解释就要下床。
“好了，服了你，要车不要命啊。”
“我让小刘给你找去行不行，你告诉我停在哪里了。”
“算了，那边肯定在搜查，不能让小刘去冒险。”
江寒回过神来，赶紧拦住林清棠。
“明天我去找，找不到再说吧，好在今天那个人给了赏银，如果找不到也能抵点。”
他有些沮丧的拿出口袋里的几块大洋，反复摩搓，看样子有十来块。
怪不得向来谨慎的江寒跑去了那边，林清棠也有些发愁，她的工资还有半个月才能发，江寒也没攒多少钱，一辆黄包车可是要一百大洋啊。
提前预支也要教好人家孩子，想着吴海青询问她吴启礼学的怎么样的时候她心虚的不行，之前想要提前预支的想法也打消的一干二净。
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如今竟然为着碎银几两神伤。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去药房想买消炎的药，跑了第一家发现没有卖的，准备去其他药房看看。
拿药的护士却小声对她说现在盘尼西林都被军方掌控，下面几乎买不着而且查的很严，买消炎药的都要被审问，生病了就去抓副中药看看，生死在天。
无奈只能去药铺拿了一副止血的药，又去胡同北一户人家里买了一只鸡。
这户人家院子不大但却独门独院，老婆婆生活节俭，院子里种着蔬菜，养着鸡鸭，花了一块大洋买了一只鸡，林清棠不敢自己杀就加了三分钱让老婆婆帮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