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伴前来给窦太后请安的景帝和梁王还在门口就听到了殿内热闹的声音。于是便没让宫人禀告就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殿内,梁王就迫不及待地出声询问。

    众人也这才发现景帝和梁王正站在殿内。

    互相见了礼之后,窦太后拉着小刘彻的手“告状”道:“还能是什么事,瞧瞧我们彻儿的小手,被他那狠心的姑母都给打红了。”

    馆陶长公主不得不为自己叫屈,“阿母,您说话可不能只说一半啊,您应该仔细着给我两个阿弟讲讲,他们的好儿子,好侄子都做了什么。”

    似乎是在附和着自己母亲的话,此时彻底从瞌睡中清醒过来的小凌月也冲着景帝和梁王的方向“啊啊啊”了许久。

    虽然没人听得懂她说什么,但不妨碍大家看出来,她这是在告状。

    窦太后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人精。”

    景帝从馆陶长公主手里接过小外甥女,心里也越发好奇道:“阿母,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儿和阿弟到底发生什么了吧。是不是彻儿顽皮了?”

    说着看向馆陶长公主。

    馆陶长公主给他一个什么都不想说,让阿母告诉你吧的眼神。

    景帝又看向窦太后。

    窦太后却是未语先笑。笑够了,才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景帝和梁王听完也觉得童言稚语,甚是有趣。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梁王甚至打趣馆陶长公主,“能将阿姐你说地哑口无言,小侄儿真是好样的。”

    小刘彻见被夸了,忙挺直身体向梁王行了一礼,“多谢王叔夸赞。”

    馆陶长公主没好气道:“若不是你王叔常年在封国,我都要以为是他把你教坏了。”

    说完,瞪了梁王一眼,“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还嫌我不够生气么。”

    梁王忙道:“不敢,不敢。”随后对一直窝在窦太后身边的阿娇道:“阿娇啊,舅舅对你和小月儿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没有偏颇谁。要真说起来,舅舅送你的东西可比送小月儿的多多了。舅舅要偏心也是偏心你啊。别哭了,回头舅舅寻一些你喜欢的东西给你送来。”

    陈阿娇抽抽搭搭地没有说话。

    馆陶长公主看不过去轻喝道:“说话,谢谢你梁王舅舅。”

    陈阿娇撇过头不理她。

    “你......”馆陶长公主觉得她这辈子的耐心都快要在今天耗尽了。

    梁王见自己的姐姐要发火,忙劝道:“阿姐,莫生气,阿娇还小,别跟小孩子计较。”

    馆陶长公主刚要说让你见笑了。就听陈阿娇小声道:“谢谢梁王舅舅”。

    梁王笑道:“只要阿娇高兴,舅舅就高兴了。”说着对馆陶长公主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瞧,阿娇是个好孩子,阿姐你就稍安勿躁吧。

    馆陶长公主摇头失笑,却在视线落在长女身上时,脸色缓和了许多。到底没失了礼数。

    这边景帝也跟自己的母亲窦太后玩笑道:“我觉得是月儿听到阿娇和彻儿的密谋才将回龙汤都洒在了彻儿的身上。彻儿也不冤枉。”

    窦太后搂着小刘彻又是一通笑,“我们彻儿是个好脾气的,被月儿尿了一脑门,没哭,也没生气。”

    小刘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笑得腼腆。

    景帝见小家伙机灵白净的样子,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对着小刘彻招了招手。

    小刘彻眼睛一亮,哒哒哒地跑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摸了又摸小表妹的小手,任凭小家伙怎么啊啊啊,攥住就不撒手了。

    就是这样,七分精力放在小表妹身上,还能分出三分注意力回答景帝的问题。

    “彻儿,我问你,立契之事,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田蚡舅舅说的,由周起始,以为法理依据约束双方履行所承之诺,不信者刑之。”

    “彻儿可知契书怎么写”

    提到这个,小刘彻惆怅地叹了口气,“要是知道,我早就可以摆在姑母面前,让姑母再也不能阻止我亲近月儿表妹啦。”

    景帝被小家伙的样子逗乐了,摸了摸他的头又道:“今有人于此,入人之场园,取人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何也?”

    小刘彻立刻回道:“不与其劳,获其实,已非其有所取之故,而况有逾于人之墙垣,抯格人之......子女者乎!”

    小刘彻立马反应过来看向景帝。

    景帝笑道:“你爬你姑母的窗户觊觎人家的女儿,与入人场园,取人桃李瓜姜有何不同?你自己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才会对你阿娇表姐说出不与其劳,却获其实,己且辗转,众必非之这番话吧。”

    小刘彻一点也不心虚,“所以我才要用我有的东西和表姐进行交换,这样就不算不劳而获了。”

    “你倒是有急智。”

    景帝好笑道。不过心里却越发满意,不仅对他的问题对答如流,还能引经用典,侃侃而谈,不见一丝慌乱,更重要的是能将事情引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已经不只是有急智这么简单了。”

    景帝越发欣喜,再问道:“你说的那句话是出自谁人之口?”

    “墨子天志。”

    “会背整篇吗?”

    小家伙实诚地摇了摇头,“不会,田蚡舅舅只提了一点,所以我只知道一点。”

    景帝也不失望,能记住别人提到的一点已经当得上一句聪慧了,尤其是小家伙还不到四岁的稚龄。

    “还读过什么书?”

    “儒家的论语,荀子的儒效,王制。”

    “都是田蚡教你的?”

    “嗯,田蚡舅舅喜欢儒家的典籍。”

    “除了儒家,你还知道哪个学派?”

    “儒家,道家,墨家,法家......”说着小刘彻不好意思地笑了,“其他的田蚡舅舅没有提。”

    景帝哈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彻儿已经知道的不少了,比父皇四岁的时候知道的多。”

    “会写字吗?”

    “会,我会写阿父,阿母,阿姐,还月儿表妹的名字,彻儿的名字,金木水火,儒道墨法,还有......彻儿想不起来了。”

    就是这些,已经足够让景帝惊喜了。

    “你阿母说你识了几个字,现在看来还是你阿母过于谦虚了。哪是几个字,比起你那些兄长在六七岁上才会写自己的名字已经强多了。我们彻儿果然是勤奋好学,不枉父皇给你取的名字,聪慧明彻。”

    小刘彻赶紧问道:“那父皇能给我奖励吗?”

    景帝想也没想就应道:“彻儿想要什么奖励?”直到小家伙一脸期许地看向他怀里的小外甥女。

    景帝直接就哽住了,“呃......”

    本来馆陶长公主还在那里看热闹似的看着父子两个的一问一答,突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转而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馆陶长公主立刻就明白了,直接没好气道:“我看我干脆将月儿许给彻儿得了,免得他见天惦记着。”

    景帝刚要说这个主意不错,就听见怀里的小外甥女扯着小嗓门哭得好不热闹。

    景帝手一抖,差点将小家伙掉在地上。

    好在馆陶长公主及时将人抱了过去。也奇怪的是,小家伙到馆陶长公主的手里就不哭了。这大抵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吧。

    也是经过这一打岔,刚才的话头被成功地绕了过去。

    又说了几句话,景帝便先行离开了。走的时候还顺道带走了小刘彻。他正是要去猗兰殿看望有孕的王美人。顺便就将小家伙一起送回去了。

    景帝让儿子一起坐上他的乘辇,父子两人一路说着话就来到了猗兰殿。

    不过到后面,小家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小脑袋已经倚在了景帝的身上。

    景帝制止了宫人的通传,而是亲自抱着睡着的儿子进了猗兰殿。

    王娡想着今天景帝或许会过来看望有孕的妹妹,没想到会是父子两人一起进来。

    忙行礼道:“妾见过陛下。”

    “起来吧。”

    起身的王娡就要从景帝手里接过儿子。却被景帝避开了,亲自将其放到了里间的床上。那动作小心的模样看在王娡眼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不过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劳烦陛下将彻儿送回来,是不是彻儿又做了什么淘气的事?”

    景帝道:“何止是淘气,可是将他的姑母气的不轻呢!”

    王娡完全没想到景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是愣住了。不过瞧见景帝的神色不像是生气,反而全身都透着一股愉悦,料想这之中还有一番曲折。

    心思电转间,立刻做出请罪的样子道:“是妾没有教好彻儿,妾这就去向长公主殿下请罪。”

    “朕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如此小心。”景帝边扶起王娡,边笑:“你不是没教好彻儿,而是教的太好了,朕很满意。我们的彻儿聪慧明彻,没有辜负朕的期许。”

    王娡轻轻地松了口气,谦虚道:“都说子肖父,有陛下的引导,妾不敢居功。”

    话一出口,立刻引得景帝愉悦大笑,没人不喜欢听儿子像自己的话,尤其是聪明的孩子像自己,不等于是间接夸了自己吗?

    景帝拍了拍王娡的脸颊,笑道:“何时你也学会奉承的话了?”

    王娡笑地既随意又温和,“妾说的句句发自肺腑。”

    见王娡与平时并无二致的态度,景帝感叹道:“也只有你这样说,朕方才觉出几分真情实意。后宫其他的人......罢了,不说也罢。”想到前段时间,栗姬和贾姬频频求见他或是为家里讨封,或是为儿子讨得膏腴之地作为封地......景帝心中越发厌烦。两相对比之下,对王娡母子越发满意。

    王娡看出景帝一瞬间态度的变化,贴心地转移话题道:“陛下您还没告诉妾,彻儿是否真的惹恼了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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