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苔藓与湿泥漫过了李眠的小腿，她面向湖中走去，她记忆中湖心应有一人站在舟上，只是现在舟与人都不见了，湖面上一片静谧。
水漫过了她的腰，脚底的泥湿滑，湖水像是青绿的沼泽拉着她缓缓下沉。
如果就这样被湖水吞噬，陷入永恒的沉眠，可能也不错。抱着这样的想法，李眠没有挣扎。
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回头，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抓着她的手格外用力，像是要嵌进骨中。
“阿眠，你别走。”
李眠从床上惊醒，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制暖的嗡嗡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这句话，这个声音，都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了。就像是一线蛛丝，让无数次即将掉进脚边深渊的她，堪堪被拉住。
李眠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十二月十五号凌晨两点五十分。时间还早，李眠却没了睡意，过往的思绪逐渐将脑海填满。
八年前的同一天，她被母亲送进了精神疗养院。
快乐的记忆很容易变得模糊，而痛苦的记忆却能日久弥新。
李眠已经不太能记得小时候父母第一次带她去吃披萨的时候。那时他们的关系好不好，点了哪款披萨，披萨店放着什么样的音乐，但却很清楚地记得，在疗养院里，天气明媚，阳光刺眼。
经过了无抽搐电休克疗法后，没有食欲的她靠着输液维持体征，隔壁床铺的阿姨轻柔地在哼着一首歌，是一首很好听的外文歌。歌声悠扬却又颤抖，忧伤却又带着希望。
后来，阿姨告诉她这是一部叫做《笛妮的晚餐》的电影。
那一天，李眠不记得吃了多少药，睡了有多久。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的旧彩色电视里正放着这部电影。陈新过来看她的时候，电影正播放到女主坐在窗户上谈着吉他，哼着歌，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气氛美好而甜蜜。
陈新说以后可能不能再来看她了。
他像是才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其实从越来越稀疏的探望次数里，李眠已经知道这会是早晚的事，就像一个月前母亲送她进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比起担忧，更多的是抱歉。
陈新也是。他哭红了眼，和李眠说对不起。
大部分说对不起的人，是已经做好决定的人。对不起，只是一个结果。
“滴滴”
收到了新的信息，李眠侧身捞起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是肖恩发来的短信。
“你还好么？”
凌晨发来的信息，问的是她好不好。
李眠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许久，回他，“你还没睡？”
对面回了一个笑脸。
李眠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因为和他认识到现在，时间都压得很巧。
在酒馆遇见的那一天，肖恩向她要了联系方式。他没有带手机，就去街边24小时便利店里借了一支笔，在手背上记下了李眠的号码。
后来在送李眠回家后，遇见了同样蹲在她家门口的徐荟。
徐荟本是要来堵李眠要欠稿的，却在知道了肖恩的英勇义举后，连说要感谢他，也将联系方式写在了他的手背上，那阵仗就像是公园里替女儿相亲的大妈，终于逮到一个看得特别合眼的小青年。
那时候肖恩只是笑笑，乖巧地伸手让对方写下一串号码。
李眠那时候其实挺疑惑的，怎么会有人不带手机出门呢，而且连自己的手机号都不记得。
隔天李眠回了老家，遇见了那个陪伴过她半个高中生涯的人。数年没见的两人早已没了以往的熟悉，只能尴尬地寒暄两句。
他说，那后天见。
让她想起上学那会某一个普通的傍晚，他笑着揉揉她的头，然后对她说，明天见。后天见。下周见。假期见。
回到家，房子里空空荡荡，丝毫没有人居住的气息。李眠也不常回来，这个以往的三口之家，现在也只剩一个空房子了。
那天她的状态特别不好，有什么在脚边张开一个口子，里面的万丈深渊，在她看来却像是一个回归安宁的途径。
那时候，一个新的好友申请让她回过神来，申请的备注里写着：我是肖恩。
李眠清醒又迷茫，上次也好，这次也是，还有前几天她躺在家里一整天没有进食，他却像是社区送温暖的大叔大婶一样，将做好的饭菜送了过来。
这一切若说是巧合，就太巧了。
在对这些巧合的困惑之余，明白这一切也许都会是某种目的之外，李眠也有一些别的想法。
也许，这次会好起来。
这种想法其实很危险，所以在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后，李眠就觉得背后一凉，然后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
接了一个电话，徐荟就急匆匆地打车往医院赶。
最近她察觉到李眠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虽然已经快到了催稿的期限，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电话短信上门拜访一个不缺地紧逼着李眠。
“荟姐，你不要着急，医院很近马上就快到了。” 刚来实习的编辑因为刚开完会，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梳理，就也拿着电脑跟了过来。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不好事全都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徐荟叹气，“她总是不能照顾好自己。”
她晚上因为稿子的问题给李眠打了电话，她本想着可能又没人接，没想到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可声音却是另一个人的。
实习的编辑想要再安慰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去说。李眠他见过几次，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姑娘，喜欢笑，笑起来也非常有感染力，而徐荟话里的李眠却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身边这位平时雷厉风行的大编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只好也跟着叹了口气。
医院里，李眠有点拘束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么狗血的故事情节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在酒馆被人救了以后，那个救了他的人又再救了她一次。
“你不用在这里陪我，我真的没事了，我朋友，她马上就会到的。” 让对方因为她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李眠着实有点抱歉。
想到自己差点因为贫血晕倒在马路上，尤其是刚刚医生还说“小姑娘小小年纪不要总想着减肥，特别是月经期间要多吃点，男朋友是吧，要监督你女朋友好好吃饭”，李眠就感到非常羞耻。
“我还是在这陪你吧，不行么？”
李眠听到他的话，摆摆手立马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确实希望有人能留下来陪自己，之前那么说，也是真的怕给他再添麻烦。
肖恩拉了床边的椅子坐下，笑容柔和，“我等你朋友过来，然后去给你买点水果和粥，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
李眠赶紧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不用吃什么的。”
“可医生让我监督你好好吃饭。”
医生说的是让男朋友监督她，李眠想要这么解释，他完全不用这么辛苦，因为他只是因为又一个巧合救了她而已。
这天她头一直很晕，以为是补拖稿用脑过度了，后来觉得应该是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所以决定去买点便当。就在她去便利店的路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青年，那人急匆匆地走向她，面色担忧。李眠刚准备和对方打个招呼，就晕厥了过去。
这次也很巧。
想到了这一次的偶遇，李眠有点好奇，“肖恩，今天晚上好巧哦，你居然也在那附近。”
肖恩“嗯”了一声，顿了顿，然后道：“其实，我也住在这附近，正好下班的路上看到你，就想过来打声招呼。”
李眠有些吃惊：“你也住这附近？”
青年点头，没有再解释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赶到病房，徐荟看到了她担心得不行的小病人，和那个之前在李眠家见过的青年，这次又是他救了自己的小妹妹。
小病人看到她非常高兴，“荟姐！”
徐荟冲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肖恩朝她笑了笑，然后低头对李眠说，“你先和朋友在这，我去去就会回。”
李眠没再阻拦，笑着点了点头。
徐荟身后的实习编辑有点稀奇，他看了看病床上正挂着水但精神很好的小姑娘，觉得他们的大编辑实在是操心过头了。
“你感觉怎么样？” 徐荟坐到了她旁边，“医生怎么说？”
李眠乖乖回答：“好多了，医生说我只是没有按时好好吃饭。”
徐荟听她这么说，一下就生起气来：“什么叫只是！你现在是连饭都不吃，准备修仙了？”
李眠只好说不是的，是最近在减肥，没有要修仙的意思。
徐荟叹了口气，说让她先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工作可以再停一停。
两人聊了一会，徐荟试探地问李眠，对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青年有什么想法没有，李眠只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徐荟看着李眠困惑而又挣扎的表情，有些欣慰，这是隔了有多久了，终于又看到她有了接纳别人的可能性。
“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了。”
她牵起李眠没有打点滴的另一只手，轻轻搓了搓，希望眼前的姑娘，也能过上普通而快乐的日子。
肖恩回来之后，徐荟就也没再多说什么，和青年寒暄几句，说了些感谢的话语，又叮嘱李眠要好好吃饭，就带着实习编辑离开了。
一勺粥送到李眠嘴里，李眠顺势张嘴，吞进肚才反应过来，赶紧阻止，“我自己来就好。”
肖恩笑了笑，“好。”
李眠觉得脸上发烫，赶紧低头大口吃粥。
吃完了粥，吊瓶也已经见了底。
“我想回家了。”李眠看了看正给她削苹果的人，他表情平静宁和，好像刚才那个无措地，像是要失去最珍贵的宝物的是另一个人。
她其实特别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这点小问题，占用一个病床有点小题大做，但肖恩当时惊慌失措地抱着她，着实把急诊室的医生们都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个重症病人，差点就直接送进icu。
听李眠说想从这离开，肖恩没有反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李眠，出去找了护士。
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李眠生物钟常年不规律，而且下午也睡了一觉，所以没什么困意，但她想肖恩应该不是的。
她转头看着他，认真道：“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陪我到这么晚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用和我道谢。”肖恩笑了笑，“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就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肖恩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却又像是想到认识不久的他们并不适合这么做，无奈笑了：“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就走，你不要担心。”
李眠摇摇头，想说自己并不是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她觉得这么说似乎又会带有点别的意思，就只好又点点头。
冬日的路灯苍白无力杵在路边，向地面洒下浓度稀薄的光线，而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像是包裹了一层糖衣，有一点模糊。李眠想要伸手抓住，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经验告诉她太多遍了，这个世界没有属于她的东西，她还期待抓住什么呢？
或苟且或将就，期待这种和未来相关的词语，不适合她。
可期待与渴望，触发之后，难以控制。
车窗被暖流形成的雾珠遮掩，挡住了窗外的风景，李眠悄悄转头看了青年一眼，却看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眸温暖。
有些做贼被抓的慌乱，李眠转回了头。
也许，这次。
有什么不一样了。
回到家，随便洗漱了一下，李眠将自己裹到了被窝里，一夜无梦。
水漫过了她的腰，脚底的泥湿滑，湖水像是青绿的沼泽拉着她缓缓下沉。
如果就这样被湖水吞噬，陷入永恒的沉眠，可能也不错。抱着这样的想法，李眠没有挣扎。
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回头，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抓着她的手格外用力，像是要嵌进骨中。
“阿眠，你别走。”
李眠从床上惊醒，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制暖的嗡嗡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这句话，这个声音，都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了。就像是一线蛛丝，让无数次即将掉进脚边深渊的她，堪堪被拉住。
李眠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十二月十五号凌晨两点五十分。时间还早，李眠却没了睡意，过往的思绪逐渐将脑海填满。
八年前的同一天，她被母亲送进了精神疗养院。
快乐的记忆很容易变得模糊，而痛苦的记忆却能日久弥新。
李眠已经不太能记得小时候父母第一次带她去吃披萨的时候。那时他们的关系好不好，点了哪款披萨，披萨店放着什么样的音乐，但却很清楚地记得，在疗养院里，天气明媚，阳光刺眼。
经过了无抽搐电休克疗法后，没有食欲的她靠着输液维持体征，隔壁床铺的阿姨轻柔地在哼着一首歌，是一首很好听的外文歌。歌声悠扬却又颤抖，忧伤却又带着希望。
后来，阿姨告诉她这是一部叫做《笛妮的晚餐》的电影。
那一天，李眠不记得吃了多少药，睡了有多久。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的旧彩色电视里正放着这部电影。陈新过来看她的时候，电影正播放到女主坐在窗户上谈着吉他，哼着歌，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气氛美好而甜蜜。
陈新说以后可能不能再来看她了。
他像是才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其实从越来越稀疏的探望次数里，李眠已经知道这会是早晚的事，就像一个月前母亲送她进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比起担忧，更多的是抱歉。
陈新也是。他哭红了眼，和李眠说对不起。
大部分说对不起的人，是已经做好决定的人。对不起，只是一个结果。
“滴滴”
收到了新的信息，李眠侧身捞起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是肖恩发来的短信。
“你还好么？”
凌晨发来的信息，问的是她好不好。
李眠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许久，回他，“你还没睡？”
对面回了一个笑脸。
李眠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因为和他认识到现在，时间都压得很巧。
在酒馆遇见的那一天，肖恩向她要了联系方式。他没有带手机，就去街边24小时便利店里借了一支笔，在手背上记下了李眠的号码。
后来在送李眠回家后，遇见了同样蹲在她家门口的徐荟。
徐荟本是要来堵李眠要欠稿的，却在知道了肖恩的英勇义举后，连说要感谢他，也将联系方式写在了他的手背上，那阵仗就像是公园里替女儿相亲的大妈，终于逮到一个看得特别合眼的小青年。
那时候肖恩只是笑笑，乖巧地伸手让对方写下一串号码。
李眠那时候其实挺疑惑的，怎么会有人不带手机出门呢，而且连自己的手机号都不记得。
隔天李眠回了老家，遇见了那个陪伴过她半个高中生涯的人。数年没见的两人早已没了以往的熟悉，只能尴尬地寒暄两句。
他说，那后天见。
让她想起上学那会某一个普通的傍晚，他笑着揉揉她的头，然后对她说，明天见。后天见。下周见。假期见。
回到家，房子里空空荡荡，丝毫没有人居住的气息。李眠也不常回来，这个以往的三口之家，现在也只剩一个空房子了。
那天她的状态特别不好，有什么在脚边张开一个口子，里面的万丈深渊，在她看来却像是一个回归安宁的途径。
那时候，一个新的好友申请让她回过神来，申请的备注里写着：我是肖恩。
李眠清醒又迷茫，上次也好，这次也是，还有前几天她躺在家里一整天没有进食，他却像是社区送温暖的大叔大婶一样，将做好的饭菜送了过来。
这一切若说是巧合，就太巧了。
在对这些巧合的困惑之余，明白这一切也许都会是某种目的之外，李眠也有一些别的想法。
也许，这次会好起来。
这种想法其实很危险，所以在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后，李眠就觉得背后一凉，然后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
接了一个电话，徐荟就急匆匆地打车往医院赶。
最近她察觉到李眠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虽然已经快到了催稿的期限，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电话短信上门拜访一个不缺地紧逼着李眠。
“荟姐，你不要着急，医院很近马上就快到了。” 刚来实习的编辑因为刚开完会，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梳理，就也拿着电脑跟了过来。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不好事全都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徐荟叹气，“她总是不能照顾好自己。”
她晚上因为稿子的问题给李眠打了电话，她本想着可能又没人接，没想到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可声音却是另一个人的。
实习的编辑想要再安慰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去说。李眠他见过几次，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姑娘，喜欢笑，笑起来也非常有感染力，而徐荟话里的李眠却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身边这位平时雷厉风行的大编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只好也跟着叹了口气。
医院里，李眠有点拘束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么狗血的故事情节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在酒馆被人救了以后，那个救了他的人又再救了她一次。
“你不用在这里陪我，我真的没事了，我朋友，她马上就会到的。” 让对方因为她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李眠着实有点抱歉。
想到自己差点因为贫血晕倒在马路上，尤其是刚刚医生还说“小姑娘小小年纪不要总想着减肥，特别是月经期间要多吃点，男朋友是吧，要监督你女朋友好好吃饭”，李眠就感到非常羞耻。
“我还是在这陪你吧，不行么？”
李眠听到他的话，摆摆手立马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确实希望有人能留下来陪自己，之前那么说，也是真的怕给他再添麻烦。
肖恩拉了床边的椅子坐下，笑容柔和，“我等你朋友过来，然后去给你买点水果和粥，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
李眠赶紧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不用吃什么的。”
“可医生让我监督你好好吃饭。”
医生说的是让男朋友监督她，李眠想要这么解释，他完全不用这么辛苦，因为他只是因为又一个巧合救了她而已。
这天她头一直很晕，以为是补拖稿用脑过度了，后来觉得应该是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所以决定去买点便当。就在她去便利店的路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青年，那人急匆匆地走向她，面色担忧。李眠刚准备和对方打个招呼，就晕厥了过去。
这次也很巧。
想到了这一次的偶遇，李眠有点好奇，“肖恩，今天晚上好巧哦，你居然也在那附近。”
肖恩“嗯”了一声，顿了顿，然后道：“其实，我也住在这附近，正好下班的路上看到你，就想过来打声招呼。”
李眠有些吃惊：“你也住这附近？”
青年点头，没有再解释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赶到病房，徐荟看到了她担心得不行的小病人，和那个之前在李眠家见过的青年，这次又是他救了自己的小妹妹。
小病人看到她非常高兴，“荟姐！”
徐荟冲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肖恩朝她笑了笑，然后低头对李眠说，“你先和朋友在这，我去去就会回。”
李眠没再阻拦，笑着点了点头。
徐荟身后的实习编辑有点稀奇，他看了看病床上正挂着水但精神很好的小姑娘，觉得他们的大编辑实在是操心过头了。
“你感觉怎么样？” 徐荟坐到了她旁边，“医生怎么说？”
李眠乖乖回答：“好多了，医生说我只是没有按时好好吃饭。”
徐荟听她这么说，一下就生起气来：“什么叫只是！你现在是连饭都不吃，准备修仙了？”
李眠只好说不是的，是最近在减肥，没有要修仙的意思。
徐荟叹了口气，说让她先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工作可以再停一停。
两人聊了一会，徐荟试探地问李眠，对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青年有什么想法没有，李眠只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徐荟看着李眠困惑而又挣扎的表情，有些欣慰，这是隔了有多久了，终于又看到她有了接纳别人的可能性。
“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了。”
她牵起李眠没有打点滴的另一只手，轻轻搓了搓，希望眼前的姑娘，也能过上普通而快乐的日子。
肖恩回来之后，徐荟就也没再多说什么，和青年寒暄几句，说了些感谢的话语，又叮嘱李眠要好好吃饭，就带着实习编辑离开了。
一勺粥送到李眠嘴里，李眠顺势张嘴，吞进肚才反应过来，赶紧阻止，“我自己来就好。”
肖恩笑了笑，“好。”
李眠觉得脸上发烫，赶紧低头大口吃粥。
吃完了粥，吊瓶也已经见了底。
“我想回家了。”李眠看了看正给她削苹果的人，他表情平静宁和，好像刚才那个无措地，像是要失去最珍贵的宝物的是另一个人。
她其实特别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这点小问题，占用一个病床有点小题大做，但肖恩当时惊慌失措地抱着她，着实把急诊室的医生们都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个重症病人，差点就直接送进icu。
听李眠说想从这离开，肖恩没有反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李眠，出去找了护士。
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李眠生物钟常年不规律，而且下午也睡了一觉，所以没什么困意，但她想肖恩应该不是的。
她转头看着他，认真道：“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陪我到这么晚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用和我道谢。”肖恩笑了笑，“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就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肖恩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却又像是想到认识不久的他们并不适合这么做，无奈笑了：“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就走，你不要担心。”
李眠摇摇头，想说自己并不是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她觉得这么说似乎又会带有点别的意思，就只好又点点头。
冬日的路灯苍白无力杵在路边，向地面洒下浓度稀薄的光线，而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像是包裹了一层糖衣，有一点模糊。李眠想要伸手抓住，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经验告诉她太多遍了，这个世界没有属于她的东西，她还期待抓住什么呢？
或苟且或将就，期待这种和未来相关的词语，不适合她。
可期待与渴望，触发之后，难以控制。
车窗被暖流形成的雾珠遮掩，挡住了窗外的风景，李眠悄悄转头看了青年一眼，却看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眸温暖。
有些做贼被抓的慌乱，李眠转回了头。
也许，这次。
有什么不一样了。
回到家，随便洗漱了一下，李眠将自己裹到了被窝里，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