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庄容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他回想起过往了,那时候他发烧的都快晕过去了,还坐在奏折前面,让他去休息他不肯,看奏折眼睛都是花的,最后实在不行了才卧床休息了一天。往常他的日子是真难熬,不过现在都好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嗯……真好吃……”“别跟老子抢!”“这个是我的!”“这盘子都是我的……”“那盘子给你,饺子给我……”“是我让义父包的,你们一个二个的有点良心吧!”

    几人都跟没吃饭似的,纷纷抢着盘子里为数不多的饺子,少吃一个都能少活半年似的劲头,惹得几个大人又无奈又好笑。

    “简誉,我给你留了一盘,你也吃点吧?”曾庄容将自己面前的一盘饺子推到元臻面前,元臻笑着尝了一个,是虾肉馅儿的,味儿是真不错,随即推到了欧阳谦跟前,“谦儿爱吃虾肉馅儿的,留给他吃吧,下次我们一起多包一些了我再吃。”

    “谢谢义父。”欧阳谦护起了自己面前的盘子,一筷子夹起一个塞到了嘴里,南风叫嚷道,“义父偏心眼儿,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给老谦留着……”

    “就是!我们也要吃!”芳时侧着身子夹了一个走,欧阳谦哀嚎道,“我的饺子!”

    “我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元臻无奈的笑道。

    饭后欧阳谦望着手里的扇子,连边角都是上等的美玉镶嵌而成的,肯定值不少银两,当即向义父躬身道:“孩儿谢义父赏赐。”

    “你喜欢就好了。”

    “我很喜欢。”

    元臻和欧阳谦一起挨家挨户给伤亡者家庭送去抚恤金,看着他们老人家和老婆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欧阳谦也曾恨自己没有能力让所有的弟兄都平安归来,可他也明白有战争就一定有死亡,这不是他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减少伤亡。

    回去的路上元臻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面条,元臻就带他去了一家面馆吃饭,欧阳谦跟他说了一些在军营里遇到的困难,元臻都一一给他做出解答,欧阳谦就会时不时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边点头一边思考,元臻还是很欣慰的,他不仅训练新兵有一手,在军营里遇到的困难也全都记了下来,知道回来问。

    但是不一会儿就被不远处一家人的争吵吸引了视线,大概意思就是说这家面馆的面不好吃,很不开心的氛围围绕着这家不算大的面馆。

    欧阳谦好奇的看过去,那个中年男子粗犷地叫嚷着:“这做的东西是人吃的吗!这东西给狗狗都不吃!”

    元臻皱眉,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中年妇女还抱着三四岁大的孩子,有些怯懦的说道:“将就着吃点吧,我感觉已经很好了,别吓到孩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男子凶神恶煞的冲着女人吼了一句,扬声叫道,“老板呢!老板出来!”

    老板正在人群堆里瑟缩,闻得此话走了出来问道:“客官,怎么了?”

    “你们这做的什么东西!是猪食吗?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连个面都做不好,还开什么客栈!”男子站起就是一顿不讲理的怒吼,孩子又瑟缩着往娘亲怀里扎,怯怯的看着男子。

    欧阳谦也皱起眉头看着他,元臻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

    “客官,我们几十年都是这样做的……”因着男人身体又高又壮,气势强大,老板有些害怕的哆嗦着。

    “就你这手艺还开个几十年?几天也就该关门大吉了!”男人用手拍打着桌子,女人抹着泪又把孩子抱紧了一些。

    元臻敲打桌子的手终于停下,站起身走了过去,安抚的看了掌柜的一眼,示意他安心,转身对男人笑道:“众口难调,这位仁兄何必生这么大气呢?”

    “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关你什么事!”男人看元臻一身气派,气势有一些弱了下去,这男人怎么看也就是没什么出息的人,看他妻子和孩子的反应,便知他在家中也是这般态度对妻儿了……

    元臻依旧微笑着:“万事讲究一个理字,就算这家面馆做的面不合你胃口,也不该这样大吵大闹,毕竟在这吃面的不仅你一个人,你也会打扰到别人。况且只是面不合你胃口,何至于这样咄咄逼人呢?”

    欧阳谦起身走到他们跟旁立着。

    “那也跟你没个毛关系!少插手老子的事!”男人只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听不懂元臻这些文绉绉的话,对面馆老板说,“这顿面算你请我的,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又转身对那女人和孩子叫嚷,“还不滚起来!想住在这儿吗?”

    面馆老板一脸为难,却也权当倒霉吃下这份哑巴亏。

    男人想走之时,元臻挡住了他的去路,眼睛瞥向他的面碗,嘴上说着不好吃,却是连一点汤汁都没剩……

    “这位兄弟看样子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何必为了躲这两碗面钱闹出这样难堪的风波?嘴上说着不是人吃的,可我看你碗里的面倒是吃的一根不剩。废话我不想多说,把饭钱留下,马上滚!”元臻正在说笑,面色却突然严肃起来,男人心里也没谱起来,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一般人,穿着打扮高贵不凡,再纠缠下去恐怕要有麻烦……

    转身对女人吼道:“拿钱啊!你是死人吗!”

    女人唯唯诺诺的拿出一些铜钱一个一个数着,把面钱交了也没剩几个铜板了。

    元臻瞧见他们一家三口的相处方式,又看了一眼那可怜的孩子,瑟缩着往娘亲怀里扎着,看到元臻在看自己,又害怕的把脸埋在娘亲怀里……

    恐怕这女人和孩子是长年累月遭其虐待了,元臻心里盘算着,男人粗暴的扯着女人的衣服往外拽,元臻扇子从下往上一挥,男人的手已经被打开,痛呼一声退了两步,元臻稳稳的扶住那个女人,让她们到桌子前面坐下,转脸对男人冷道:“滚!”

    “你想干什么!”男人见他扣留住自己的老婆孩子,以为是要抢了去,急匆匆的上前,欧阳谦在身前拦着,“滚啊,再让我重复一次,你就要爬着出去了。”

    男人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冷哼一声,色厉内荏道:“你们给我等着!”男人叫骂着赶紧跑了。

    欧阳谦回去坐着,发现义父在问她们话。

    “他常年都不出去干活,都是靠我在家里做一些针线活养活他。他喜欢赌博,每次都输钱,回来就找我要钱,没钱他就打我和孩子,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我的孩子才那么小,现在都不敢跟外人交流,我真怕她影响了她的以后……”女人哭着抹了一把泪,孩子胆怯的看着外面的人。

    这件事比想的更糟糕,看这孩子的反应,已经对世间万物怕是都产生了反感。三岁看到大,七岁看一生,元臻深谙这个道理,皱着眉头,转脸对欧阳谦说道:“帮她找个活计,安排点事情做,后半生也算有个着落。”

    欧阳谦点头赞同:“好,大娘,我先给您和孩子安排一间客栈,然后明天您随我来,我安排您做点事,足够养您自己和孩子的了。”

    女人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会这么好心?”

    元臻轻轻一笑儒雅高贵:“不用担心我们是什么骗子,你们这个样子我骗得了你什么?跟他走就是了。”

    女人低头看向孩子,孩子正在仰头看着她,她艰难的点了点头。

    欧阳谦给她们安排好了房间,就让她们休息了,回了王府进了书房:“义父,我已经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处,她们已经歇下了。”

    “嗯,今日我看那女人瑟瑟缩缩的样子,便知道这男人平时是副什么样子,更难过的是那孩子从头到尾一直缩在女人怀里,连头都不敢伸出来。谦儿,你可知一个道理,三岁看一生。”

    “知道。”欧阳谦点头回答,“义父是怕那孩子常年在那个人的暴躁和打骂之下,长大了不是一个懦弱无用之人,便是一个走向歪路之人,怕那个男人毁了孩子一生。”替义父说出顾虑,义父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性格都是在这个时候养成的,现在瑟瑟缩缩,长大之后必定成不了大事。常年下来,心理阴影严重,这孩子恐怕会对世界无望,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也未可知。”元臻感慨的看向门外,不知这个时间还有多少孩子在承受着家庭的暴力,影响一生的命运呢……

    “义父悲天悯人,是个千古明君。”

    “若是今天真是掌柜的做的那一碗面不好吃,肯定就要他承担责任了,因为本就是他没有做好。可是这根本就是那个人想逃单,才编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人。谦儿,你以后遇事也要如此,如果是你做错了,没什么好逃避的,承担就好了。可是若是像那个男人一样,义父可是不会饶过你的。”

    “义父教我的道理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义父,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为义父效忠为元国效力,不辜负义父的期望。”

    元臻欣慰的笑笑:“义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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