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鸿拿过两张纸来给欧阳谦,交代道:“这是属下从营里打探出来的消息,灵非是四年前混在难民里流入陇安的,她伪装了身份,乔装成无父无母的孤儿,柒姑娘收留了她。她入军营作恶,害死了元国不少士兵,后被元帅发觉是西麟逆贼,逃出了军营,柒姑娘也因此被营中兄弟怀疑,受到了降位处罚。”

    欧阳谦的手指摩挲了两下纸张:“既然早知道是西麟逆贼,为何还要与她亲近?”

    景鸿想了想,道:“或许是那段日子培养出了感情吧。”

    欧阳谦嗤笑一声:“灵非那种人会有所谓的真心?她连皮带骨都是黑的,只怕全是做戏。小七心善,我是知道的,但心善过了头,必会有灾殃。小景,你去,吩咐人看好小七身边的一草一木,别再给她们接触的机会。小七头脑糊涂拎不清,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万一她跟灵非见面的事被人知道,洗都洗不清。”

    景鸿明白他的担忧,身在朝廷,自当以身作则,如果连朝廷中人自己都无法约束自身,频频与逆贼来往,如何能再管制百姓?

    “属下明白。”景鸿又想起林聪去了柒休觐家里的事,不知这件事要不要禀报……公子这个醋坛子再打翻了,自己又要遭殃……

    “有话就说。”欧阳谦瞧出他还有事没禀报。

    “……”景鸿犹豫了一下,道,“柒姑娘这段时间饮食太节省了,她每日晨练、公务、调查情报,属下也觉得她身体实在吃不消。公子不如这样,您给她钱她不肯要,她又觉得还欠着林公子一万两,您无法直接改善她的生活,但是您可以造假啊。您跟崇德医馆说好,苏姑娘看病几百两就够,其余的您给她付了不就得了?那剩下的钱柒姑娘自会还给林公子,这阵子柒姑娘也还了他一部分了,这样下来,她的压力不是小了很多了吗?”

    欧阳谦精明的眼睛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景鸿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小景。”欧阳谦的尾音下沉,带了点不悦。

    “也没什么,就是……柒姑娘那么长时间都只以馒头咸菜和米粥果腹,前几天她好像很馋,在一家卤肉店跟前驻足了半个时辰,最后却还是没买,落寞的走了……林公子,刚好在附近的茶楼,看见了柒姑娘的窘状,就,买了很多吃的送到了她家里……”景鸿说起林公子的时候小心的看了眼欧阳谦的表情,没有发怒的迹象才继续说下去,“林公子与柒姑娘是七年同僚,大概是有些不忍心,唉,属下也有点不忍心……”

    欧阳谦故作无谓,可表情还是出卖了他:“我给她买吃的,她连东西带人一起扔出去,人家给她买吃的,她吃的倒是香喷喷。”

    “这不一样啊……公子,您给她吃的,是赏赐,是恩德,林公子给她吃的,那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这样,就照你说的办,让人去崇德医馆,把该付的钱都付了,其余的都退回给她。”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景鸿离开时抹了把汗,不容易,这次竟然没发火,他还以为又要被找茬骂一顿呢……

    可是他没放下心来多久,那心就又悬起来了,因为崇德医馆不再接他的话茬了。因着上次欧阳谦坑柒休觐的事,樊大夫立志以后绝对不能坑蒙拐骗伤患,景鸿说是好意,实则目的是好是坏谁分得清?她懒得去分辨他们的目的,只一句话,该多少就是多少,不再做那些唬人的勾当了。

    景鸿简直是打破了牙活血吞,事后又不甘心的去找苏九商量,让她跟樊大夫说说。苏九却很冷淡,她是不愿意违背柒休觐的心意,也不想让柒休觐再欠欧阳谦什么。最后又说到,虽然柒休觐脑子不好使,但也不是个傻子,几千两能治好的病,最后跟她说几百两就够,她也不会信。话说完了,就直接送客了,那是一点都不客气。

    景鸿垂头丧气的回禀这个结果,欧阳谦却没什么意外,樊大夫为人正直,尤其是知道柒休觐被骗了一次之后,很难再答应第二次。

    过了大半个月,天气已经转暖了,欧阳谦才从外面回来。

    “姐姐,公子回来了,想让您去接他。”江池月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蓬勃,精神十足,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柒休觐被他的笑容感染的也有些暖意,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放下了手中的公务,困惑道:“你是不是听错了啊?那么多漂亮的小姑娘,我排不上号的。”

    “我没听错,是景哥哥来信跟我说的。”

    柒休觐拿过人员名单看了看:“姓柒的不止我一个,如果他是叫别人我却过去的话,他心情会不好的。”

    江池月急的抓耳挠腮:“姐姐!他就是叫您呀。”

    柒休觐只能先过去了,江池月要驾马车送她,柒休觐不忍心他来回跑,就跟他说自己去接他就好,让他早点去休息,江池月知道她好心,就应下了。

    等她去到码头,发现有很多女子等在那,热切的讨论着待会儿谁会带自己走,她站在这样的人群里面,实在显得人老珠黄,格格不入。她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泛着层层涟漪的湖面。

    等船靠近岸边,一行人下了船,那群女子便围了上去,有金主的围着金主,没金主的也会往跟前凑,欧阳谦在人群里没看到她,柒休觐心想,要是他没注意到自己,自己就静悄悄的离开,反正他又不缺人陪。

    欧阳谦跟一群公子哥话别,他们各自带着人走了,欧阳谦又与岸上的女子们调笑一会儿,待那些公子哥都坐上了马车远去了,他才站直了身子。

    几个手下将一袋又一袋的东西都放入了马车,然后纷纷离开了。

    柒休觐本想默默走掉的,谁知,他偏又看到了,越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你来了。”

    欧阳谦眼底泛青,眼睛里也有红血丝,看样子熬得不轻,柒休觐躬身道:“恭迎公子回来。”欧阳谦的胳膊圈着她,脸埋在她脖子里吸了吸,小声道,“我好累,回家好不好?”

    柒休觐的身子往后撤着,迟疑的看着旁边那群等着的姑娘,讷讷的道:“……回,那她们……她们都是来接您的啊……”

    欧阳谦淡淡的道:“哦,先回家吃饭。”

    “哦,好。”柒休觐料想他是吃不惯外面的饭菜,回来了想吃自己做的饭了,于是多嘴跟她们解释了一下,“元公子一路奔波劳累,先回他家里吃饭,等吃过饭会去找你们的,或者你们要跟他一起回他家也可以,我可以做着你们的饭。”

    身前的女子们回头看了看,那些人都已经带着各自的小情人回去了,也就没有演下去的必要,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既然公子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反正小费给的够多,她们在这儿站一会儿也没吃亏,纷纷挪动步子走开了。

    柒休觐有些忧心,在一群貌美如花的女子跟前,欧阳谦却把自己这个长得最难看的带走了,她们会不会对自己有意见?万一有人表面不露痕迹,心里怀恨在心,跟欧阳谦吹枕边风……

    欧阳谦摸上了她的后背:“回家。”

    柒休觐也没空担心这些了,挽着欧阳谦的胳膊,到了马车前,掀帘请他进去,自己坐在外面驾马车。

    到了家先给他脱了外衣按摩一会儿,然后马上去做饭,欧阳谦困得不行,抓住她的手:“先别做。”柒休觐鼻音‘嗯?’了一声,欧阳谦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有点想你了。”

    柒休觐活到这把年纪了,什么是单纯的碰触,什么是充满暗示的碰触,她心里清楚的很。她只是有点惊讶,他如果真的想排遣寂寞,那么多年轻美好的人儿不要,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又老又丑的身体有什么值得人回味的。可金主就是金主,他花了钱,自己就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

    “那,我先去准备准备。”柒休觐想,还是去贴上那张人皮,看着比较不倒胃口,再去那间房间拿点东西……走了两步,柒休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身说,“那我也得先给你弄点吃的,你坐船坐的太久了,这几天又都没好好吃饭,我先给你熬点小米南瓜粥,炒几个小菜。”

    欧阳谦有点不情愿,还未张口柒休觐就又说道:“吃了饭再弄也是一样的,你老是这么喝酒,身体受不住的。”话一出口,柒休觐有一瞬间的怔神,也有点疑惑,这种时候,别的人会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柴烈火再说?毕竟他的感觉如果过去了,可能就没心思了。可是,可是他忙的事这么耗费精神,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又坐了这么久的船,得多难受啊,还是先吃点东西对身体好吧?

    “你,你要是怕过会儿没感觉了,我,我会,我会帮你的……”柒休觐眼神闪避了几下,然后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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