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和生活的压力侵蚀了父亲的筋骨,他愈发喜欢那些成瘾的烟卷和药,人也越来越憔悴狼狈,母亲不去管他,他吸食那些东西,伤的是自己的身子,与她何干?

    父亲亲手给母亲熬了一罐又一罐的药,母亲的病情却未见起色,有时候父亲看着母亲白了的头发,明明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活脱脱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他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愧疚侵心,毒药致命,不久前,郁郁而终了。而这个生前也曾盛极一时的人物,最后的丧事也只是草草了事。

    那些人为了防止他们的家族报复,一不做二不休,两家人都被屠杀了。

    父亲死后,母亲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独自在病床上躺着,能活一日是一日,终究也就是等死罢了。

    好在,让她等到了代湖还活着的消息,她知道代湖被卖去了永生基地,这几年来,自己心尖上的宝贝过得是什么日子,她那么小,会不会特别害怕,会不会想娘亲……母亲一想起代湖这几年过得生活,心就像是被刀子生生剜了一样疼,她恨不得自己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以换自己女儿的罪过,可是这世上,谁人的苦又是他人能代替的呢?

    代湖哭成了泪人儿,埋在母亲脖子里,眼泪一行一行打湿了她的衣襟:“娘,湖湖回家了,湖湖好想娘……”

    “孩子,我的孩子……”

    周正被她们母女相聚感染的也流了泪,只是,这样骨肉分离的惨剧,何时才能停止?

    代湖回来了,母亲本来一心等死的心情变了,她为了女儿也要打起精神,慢慢好起来。代湖每次出门都要乔装一番,她出去找了份工,可赚的钱不够给母亲喝药的,她现在在世上唯一的牵绊,就是自己的母亲了,她无论如何也要救治母亲活命。

    几番打听之下,她进了清芙蓉,每次接客,五五开,一半给清芙蓉,一半自己留着。后来柒休觐搜集永生基地的犯罪证据之时,她也曾悄悄观察了欧阳谦一段时间,隐约知道他也在搜集情报,她看得出欧阳谦的身量气度,绝非普通人。能跟着他,既可以有稳定的关系,拿到钱给娘亲治病,还可以帮着打倒永生基地,为自己报仇雪恨。对于这种人,只要够死缠烂打,不一定就不能成功,她二话不说就跟着姐姐们过去了。

    代湖观察到欧阳谦是一个真正的君子,脱衣服是试探他的底线,承认他并没有逾矩,也是他醒来后的态度,知道他并不希望自己说出与他预期不符的答案。如果撒谎,说他碰了自己,或许可以捞到一笔钱,但他绝对不会收了她,对这种人还是实话实说更有利。二十两银子是母亲喝药需要的钱,其余的,就是她希望这个人能帮自己报仇。

    这个计划里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他并不肯碰自己,代湖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她陪着欧阳谦出入各种场合,也辛苦得很,她这钱拿的并不理亏。

    欧阳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代湖能跟着自己,并不是巧合,而是她刻意为之。

    听了代湖的遭遇,欧阳谦没多言语,但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帮她的母亲找大夫医治。

    欧阳谦问了暗门在哪里,代湖给了他一张绘制好的方位图:“这只是其中一处,类似的地方,还有很多。”

    等快到地方了,代湖忽然撩帘:“停下,我要下去。”

    “嗯?”柒休觐回头,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不去了,我要下去,你让马停下来。”柒休觐驭马停下,代湖跳下马车,转头对她说道,“我不能陪公子去了,临时换人也不方便,你如果没什么事,你陪他去好了。”说完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柒休觐一脸莫名的掀开帘子:“公子,这……”

    欧阳谦显然还在消化她刚刚说的事,脸色晦暗不明:“算了,她有难言之隐。”

    “可是,这紧要关头,到哪儿去找人啊……”

    欧阳谦扶着额头,头疼的道:“是啊,那种地方,身边不带一个人看着,总有些不干不净的人往我身边凑。”

    “这可怎么办……离这儿最近的姑娘,也要一个时辰才能赶到了……”

    “算了,我自己进去吧,你过两个时辰进来接我。”

    柒休觐一想起他过去被人灌得东倒西歪,呕吐不止的场景,就心疼的不行,柒休觐不想去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可她更担心欧阳谦的身体吃不消,她想了想,为难的道:“要不,我跟你过去?可是,我嘴笨,脑子也不机灵,这种生死攸关的饭局,我怕我应付不来……”往日里,薛昂都很是护着她,她并没有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沾染衣襟,也不用去应付那些场面上的东西。

    欧阳谦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哪怕透过面纱,也能看见柒休觐害怕却义无反顾的神色,又想起代湖说过的话,想起他们曾经话里话外的隐线,好像柒休觐也跟基地的人有接触,当即摇了摇头:“你别跟着我去,我不舍得。”

    柒休觐听到这话心里松了松,她到底是害怕这样的饭局的。

    可是……

    柒休觐满脑子都是上次她从别的姑娘手中搀过欧阳谦,往回走的路上,欧阳谦被灌得吐血的场面,难受的呕了得有一碗血……这才过去没多久,他的胃还没有调养好,再去没有节制的喝酒……

    “我去吧,我去,好歹能看着点儿,你身体还没养好……”柒休觐的担心欧阳谦何尝不知,他低声笑笑,“你心疼我了?”

    “嗯。”

    “我一个人去,没事的,你在外面等我。”

    柒休觐眼眸动了动:“我在门外守着,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听到。”

    “那好,你跟我一起去,你就在旁边看着,别让人动歪脑筋往我身上贴就行。”

    柒休觐咬咬牙:“行。”

    “如果想去外面透透气,就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到了地方之后,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了不成。”柒休觐笑笑。

    等到了地方,欧阳谦低声道:“跟在我身后一米的距离,别跟人搭话。”柒休觐紧紧的跟随着他,紧张的四处偷偷看着,欧阳谦进了一个房间,柒休觐就在门外守着,听着里面传来了爽朗的笑声,“纳兰兄,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一面了,真是英姿飒爽啊。”

    “元兄,您才是真正的久仰大名啊,我手底下的兄弟,身边的好友,见了我都跟我说起元兄的大名,只是近日繁忙,那么久了才跟元兄见上一面,真是小弟的损失,来来来,快请坐,请上座。”

    “哈哈哈,纳兰兄真是客气,不知纳兰兄近日的生意做得怎么样?有没有新的货色进来?”

    “有啊,当然有,只是上面打压的紧,我们最近都很低调,元兄要是感兴趣,饭后可以随小弟去看看,清一色的美人儿,元兄若是喜欢,随便带走几个都行,女人嘛,能让元兄消遣消遣就是她们的福气。”

    “那我就谢过纳兰兄了,其实我手里也有好货色,想送给纳兰兄呢。”

    “哦?能让元兄看上的,必定不会差,小弟拭目以待。”

    两人第一次见面,热络的称兄道弟,柒休觐待在门外,因为流言的影响,她有一次出门被人扔了泥巴辱骂,她现在出门都在脸上头上罩了面纱遮面。她耳力又不好,听了这么几句才觉得声音很耳熟,脑袋里空白了一阵,忽然一声惊雷炸响,她僵硬的回头,待看清了是谁,浑身僵在了原地。屋里有这么多人,欧阳谦与他们相谈甚欢,柒休觐看着欧阳谦那张陌生的笑脸,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能看到他们熟稔的姿态和相谈甚欢的笑容,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跟他们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他带自己来,是要把自己卖给纳兰世康吗?他为了谈事情,投其所好,以示亲近?自己落到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会比以往惨烈一百倍一千倍,那些往事随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庞,像爆炸似的回溯到她脑海中,她尝试着动了动脚,却发现脚底板纹丝未动,她勉强扶住了墙,想起代湖难看的脸色,难道他本来是要把代湖送给他,代湖不同意,他现在要把自己送给他。

    她站在门口,随时会有被发现的风险,被他发现了就走不了了,等到尝试了几次,脚底终于能动了动,她试着抬起脚步,却很吃力,缓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能慢慢挪动步伐。待身体反应过来不再僵硬之后,她快速的往外走着,生怕后怕有只魔爪追上自己,抓住自己的身体,把自己重新拖入无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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