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诧异的看了碧洲成一眼,却见他眼眸中冷厉不减,内心羞愤不已,可僵持了半天,还是认命般的跟任斌说道:“将军,对不起,是休觐不会说话,请你原谅。”

    任斌见元帅都发话了,自然不能再纠缠下去,就扬了扬酒杯,朝碧洲成示意道:“元帅跟末将喝一杯?”

    “却之不恭。”碧洲成跟他一起坐到了一旁的桌子旁,柒休觐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刚吐过整个人都乏力了,又被抽了一个大嘴巴,半张脸都火烧火燎的,整个人是又气愤又无助,碧洲成斜着眼瞪了她,“到一边儿去乖乖坐好。”

    跟那样的人坐在一起,柒休觐实在反感,但碧洲成发话了,她又不能不从,只能闷坐着。

    任斌跟碧洲成两人寒暄了一阵,眼睛却还总是往碧洲成身旁去瞥,碧洲成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虽然他刚才的话已经表明了他和柒休觐的关系不菲,但还是无法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念及至此,碧洲成将空了的酒杯递到柒休觐面前,低声道:“倒酒。”

    柒休觐举起酒壶给他倒了大半杯,碧洲成张口喝了一口,对任斌微微笑道:“休觐是我手下唯一的女兵,我十分看重,将军也是跟随本帅南征北战了十几年的兄弟,按理说都是自己人,如果休觐做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将军可以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她。”

    任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勉强的笑了笑:“是末将唐突了,还望元帅见谅。”

    “不知者不怪,时光荏苒,一眨眼你都出去两年了,只是以后还望将军能够注意分寸,别招惹闲话,留下话柄。”不轻不重的警告,任斌打着哈哈道,“是,是,末将明白了。”

    “行了,今天都是一场误会,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以后不会再唐突了。”碧洲成揉了揉柒休觐的后脑勺,像是在撸一个慵懒的猫,看了看她脸颊通红气息微喘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情愫,爽朗的朝任斌笑道,“公务缠身,片刻都不能歇啊,本帅要先走了,今日庆功宴,还望将军喝得开心。”

    “好,元帅慢走。”

    碧洲成将柒休觐送回了门口,低声道:“他父亲和亲族都在朝为官,在皇上跟前也说得上话,他武功高强,又有八百个心眼子,且明日就要升二十八营元帅了,他有资本继续纠缠你。我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他一下,他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你自己也要小心,该怎么应付这种场合,你还要学着来。”

    “我是不太会与人相处,也不习惯参加这种场合,今天谢谢你……”气氛有些微妙,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碧洲成一直在注视着她,柒休觐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赌气般的,起了退堂鼓心理,“我是真的不会,要么,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打杂的小士兵好了,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场合需要我参加……”

    “当个籍籍无名的小士兵,吃的亏只会更多,不会更少。你若不让自己成长起来,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里,人人都能去踩一脚。”

    气氛再次微妙了起来,柒休觐的笑意也有了几分勉强,碧洲成叹息了一声:“就这么难吗?学习和成长,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你天资不高,武功非得我时时刻刻盯着你,你才肯用功,与人相处有点不顺你每次都打退堂鼓。休觐,你要明白,每个地方都有自己运行的一套规则,你现在是在军营,就得顺应军营的规则,不能全都由着自己想或者不想,习惯或者不习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避不开的,你不能一味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只有不断地学习,才有可能活得越来越好。”

    碧洲成猜到柒休觐的性格或许是跟家庭有关,她的思想很封闭,很难接受外来的讯息,很难坚持前进学习。对于碧洲成来说,理所应当的前进,对柒休觐来说却难如登天,他实在理解不了,学习可以让她的步子越迈越快,位置越走越高,为什么就是这么难做到。

    柒休觐握着自己的衣领,在碧洲成看来就是沉默的对抗。

    碧洲成认真的盯着她脸上殷红的巴掌印,鬼使神差的问道:“你的脸……疼吗?”

    柒休觐闻言上手摸了一下,低声咒骂道:“嘶~疼,那个死变态,下手这么重,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道做人两个字怎么写……就该他们家断子绝孙。”说过这话又觉得自己失礼了,兀自讪笑一声。

    碧洲成没说什么,只拿出一支药膏来给她:“回去擦在伤口上。”

    柒休觐当上教头之后,因着想表现自己,练功比以前更殷勤,有时候子时忙完军务回去,也还要在教练场练一个时辰,挤出的大块时间都用来练功,很期待下次碧洲成看到了能夸她一句。

    高峰见她这么拼命,有点不忍心,又有点危机感,于是劝说了几句:“欲速则不达,你也别太心急了。”

    柒休觐抿了抿嘴唇:“我年纪都这么大了,本来就很难跟得上进度,我不想让元帅下次看到我的时候,觉得我松懈自己,对我失望。”

    高峰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这么在意元帅对你的看法?”

    柒休觐点点头:“是的,很在意,他失望的眼神,比棍棒打在身上都让人难以忍受。”

    高峰眨了眨眼睛,尽量忽略内心的不舒服,应承道:“那好。”

    他走了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柒休觐虽然是个教头,但功夫其实已经赶得上其他营里的参将了,碧洲成从来没有手把手教过他练功。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她的功夫已经进步神速,碧洲成但凡在陇安,又事事偏心她,给她的任务都是大任务,他心里有预感,元帅这是不满足于她只做一个教头。

    高峰心里有点不满碧洲成的偏心,想当年自己熬了四五年,完成了多少任务,才坐上教头的职位。他的每一步晋升,都是自己用血淋淋的军功换来的,而她呢?一个女人,得了碧洲成的青睐,一路青云直上,这不公平。

    如果元帅也肯这样用心的带自己,说不定,自己的前途远胜于现在。

    有了他用心教导,她的仕途想必会一帆风顺,层层晋级,也许几年时间,就能赶上自己那么多年的功绩了,甚至,超过自己的位置。

    柒休觐练功没有落下,碧洲成抽查的时候,柒休觐表现的还算可以,只待她练完,就两眼期待的看着碧洲成,想听两句表扬。她可是每天累断了筋骨,拼了命的补功课的,碧洲成能夸她一句,她的心情都能上天。

    但碧洲成显然只是觉得尚可,看完之后,点了点头,就没说别的了。好的也不说,差的也不说,柒休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内心失落不已。

    “之前欠下的罚,今天刚好我有时间,领了吧。”碧洲成看了一眼日头,“跟我回营,我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要去勘察别的营地了,速战速决。”

    说完他转身利落的走了,柒休觐觉得自己没有受到想象中的夸赞和重视,碧洲成对她,就像是对一个毫不在意的人,用着冰冷又毫无感情可言的态度对待她。

    她垂头丧气的跟在碧洲成身后,有种弃犬般的可怜。

    进了碧洲成的营帐,她自觉撩起下摆,趴在桌子上,碧洲成迅速而规整的打了五十藤条,然后用藤条将她的下摆撩着放了下来:“你之前所攒的责罚,今天是最后五十下,打完了,你的姿态现在已经很少含胸驼背了。”

    柒休觐应了一声,支起上身,看到了地上流的血。

    碧洲成将藤条放到了浸泡刑具的海水缸里,行色匆匆的道:“行了,出去吧,等会儿高峰要来有事交代,你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柒休觐的手扶着桌子,由着心性说出口:“为什么不能对我多说几句话?”

    碧洲成收拾军务的手顿了顿,不解的问:“多说什么?”

    “夸奖不愿意给,我哪里做的还不够,骂几句也是好的,为什么,不能多说几句呢?”柒休觐抠着他桌上的凹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期待你这次回来,看我练功。我想了无数次,想的晚上都睡不着觉,我以为你会很开心,觉得我进步了,我以为你会夸夸我,可是,你对我好冷淡。”

    碧洲成看着柒休觐,柒休觐却只看着他常年劳作以致光滑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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