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老早就想让碧洲成升做元帅,他觉得以碧洲成的才能,位置坐的越高,能力越能得到最大的发挥。可是碧洲成屡被暗害,让他不得不暂缓这个决定。

    只是,他想,既然元帅暂且升不得,便答应他这次战胜归来,就让他进元安军。

    姚湛与程望等人示好已经有不少时候,他自信自己家世好,能力又强,已经立了不少军功,条条样样并不比碧洲成差,他想将自己的势力发展进元安军内部。虽说隐渊长老定了人数只有九十三位,两年前被自己算计死在战场了一位,自己但凡顶上这个空缺,再加人数不还是靠人为吗?再说了,就算不能再加人数,排除异己,推举自己人上位不就得了?

    听说了程望想让碧洲成进元安军的消息,他联合朝堂上的党羽,力陈碧洲成的不是之处,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进去。

    “什么地方爬出来的杂碎,也敢踩在老子头上。”姚湛灌了自己一口酒,整个人都倚进了椅子里,望着前方的眼眸充满了杀意。

    随后他又瞥向站在一旁的汪乔:“哟,您还在这儿站着呢?”

    汪乔单膝跪地:“姚帅,是末将无能。”

    姚湛直接将手中的酒杯砸过去,汪乔的额上晕开了一片血:“你还知道是你无能!以前跟着季嘉生,你也没少干缺德事,怎么到了我手下,你就力不从心了呢?呵,依我看,你是又挑着高枝儿了吧!见风使舵的叛徒!”

    汪乔双膝跪地,膝行了几步,急切的道:“姚帅,末将并无此意!请您再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一定全力以赴,为姚帅扫清障碍!”

    姚湛冷哼一声:“那倒劳你费心了!”

    汪乔低着头,看起来很是温顺。

    “行了,起来吧。”

    汪乔站起身来,却依旧战战兢兢,姚湛摩挲着手指,含沙射影的道:“依着那个小杂种的升职速度,你哪儿还轮得着跪我啊?大帅那么抬举他,一个新人,年纪又小,就想升他做元帅了。我看下一步,便是要把我陇安营地元帅的位置,拾掇拾掇,让给他坐了。”

    汪乔小心的回话:“不会,姚帅的能力,营里兄弟都看得明白,您一点不比他差。”

    “少说这些不中用的。”姚湛现在已经对他的奉承无感了,又想起兰陵传来的消息,颇有意味的笑笑,“五百伤亡?呵,他倒挺有自信,这一次,我要让他全军覆没。”

    姚湛写信给父亲,要他们联合起来,这次一定要置碧洲成于死地。

    段国攻打了元国的边境,兰陵的元帅和将军出兵迎战,死伤了几万人马,铩羽而归。碧洲成没想到死伤的人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当即便忍不住请缨前去对敌,在他看来,他的面子里子都不重要,同胞兄弟的性命才最重要。

    程望饱含期许的拍了拍他的肩:“小洲,我等着你战胜归来,正式成为我们元安军的老幺。”

    “末将一定不辱使命!请大帅回去吧!”

    程望亲自为碧洲成披上了披风,看着他高高扬起元国的军旗,朗声道:“开城门!所有将士,随我一起迎敌!”

    城门打开,碧洲成领了五万人马前去对敌,程望一直在为他悬心,待听到了号角声,他站起身来,却见到冲进了帅帐一个惊慌的身影:“大帅——!回禀大帅!将军被人暗算了!将军以及他所带的五万人马,全军覆没……”

    程望在那一瞬间似乎止了心跳,没有任何反应,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

    “大帅……节哀顺变……”

    听闻这个噩耗,程望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一下子病倒了。

    程让贴身照顾着程望,程望伤心的几乎透不过气来:“二弟,你说,是不是他们干的……他们嫉妒小洲的才能,所以他们要害死他……”

    程让安抚着程望的情绪,道:“哥,你先别太难受,我已经派人去找小洲的尸体,还没传来消息,只要还未见到尸体,小洲就不一定真的战死了。”

    程望的眼眸动了动,抓住了程让的手臂:“二弟,如果真是他们动的手,你派去的人,一定也会遭遇毒手!你快些让人去把他们寻回来!”

    “大哥,他们会小心,如果小洲真的不在了,总不能就让他的尸体,苍凉的在元国边境变为黄土。”

    “五万人马……”程望双手虚虚握拳,抵在了头痛欲裂的脑袋上,“五万人马啊……五万人马啊……”

    程让搂过程望的肩膀,叹息道:“这朝廷上的乌烟瘴气,已经浸入了军营,咱们兄弟满心思的想与敌军打个你死我活,捍卫元国疆土,那些人却只想着,怎么把更有能力的人拉下马……不值得……”

    “不值得?难道我们全都撤了,把军营让给那些怀有野心的人管,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我们也放弃了,元国就彻底的完了!你想让那些在街上走的百姓,都变成上层的奴隶吗?民不聊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保百姓一天安宁。”

    程让派去找碧洲成的人没有回来,多半已经遭遇毒手,程望想亲自去找,却被元安军众兄弟拦住了。如果大帅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元国军队便会更加溃不成军了。

    姚湛甚至已经暗中庆祝自己的胜利,这次的元安军空缺非他莫属,汪乔也在暗中黯然,他很清楚跟着姚湛没有指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碧洲成死了的时候,大半个月后,碧洲成却回来了,他一身的伤,刀伤箭伤无数,嘴里一直喃喃着‘大哥’‘回家’。他倒在元国边境,被巡防的士兵看到,几个人一起抬着他回了帅帐:“大帅——!大帅,将军回来了!”

    程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人,慢慢走上前去,碧洲成的睫毛忽闪着,颤颤巍巍的手伸向了程望:“哥……大哥……”

    程望蹲跪下去,摸着碧洲成脸上的刀伤,看着他满是刀口的身体,和一支支截断了的断箭,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军医——!传军医——!快来人——!”

    外面闻声响应,立刻就有人去请了军医。

    “弟弟,弟弟,你怎么回来的?”程望扶着他无力的脑袋,将他抱上了床,碧洲成迷糊的道,“我,跑累了,就爬,我,爬回来的……好几次,我都要撑不下去,了,可是,我想起了大哥说过的话,教我的道理,我不能让大哥失望……我爬回来的……”

    程望看到他胳膊底下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皮肉和泥土都混在一起,心疼的把他搂进了怀里。

    这次碧洲成被人里应外合的算计,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一条命,如此艰难的回来。

    姚湛听说了这个消息,气得肺叶子都快炸了,他还喝着庆功酒呢,碧洲成就活着回来了!他立刻派人递消息出去,这次就算碧洲成侥幸逃出一命,也要让他死在元国的国法之下!

    程让他们来看碧洲成,碧洲成一身的伤,军医治了将近一天才将他身上的伤口都缝合上,又告诫他们,碧洲成要静养至少三个月。

    程让看到程望红了的眼眶,低声道:“小洲侥幸留下一条命,外面那些奸佞却还不肯放过,联名要求对小洲做出处罚,朝廷……也多了很多弹劾小洲之人。”

    程望握着碧洲成伤痕累累的手,抵在了太阳穴上。

    军医刚治完伤,碧洲成还在危险期,却又被人算计着名位。

    碧洲成养伤的时候,程望没怎么露面,一直在外面挽回碧洲成的声望,可还是不得不对他进行降位处罚。

    即便如此,那些人仍不肯善罢甘休,碧洲成养伤的这段时间,都几次差点被人害了性命,连皇上也下旨,让他养好伤后回京述职,也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结局。

    碧洲成对于这些官场算计不胜其烦,走到元国边境处的那块巨石跟前,连连挥拳,打得石头飞起,碎了一地,一个身影闪到了巨石的上方,碧洲成抬头望去,只见到了程望的鞋底。

    “臭小子,上来。”

    兄长无奈而宠溺的话落入耳中,碧洲成罕见的生了几分委屈,脚下发力,攀登到了巨石上方,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程望的大手摸着他的后脖颈:“你又气恼什么呢?”

    碧洲成知道自己烦恼的事根本不会得到解决,叹气道:“奸臣当道,那些人为了一己之私,残害忠良,他们来营里参军,就是来搅浑水的,全是来给忠臣添堵的,我真恨不得将那些奸佞,挨个凌迟!”

    程望闻言低垂下了眼帘,将碧洲成往身边搂了搂,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瓜:“我们小洲侠肝义胆,心有天地,为了百姓,也为了跟你一样赤胆忠心的良臣,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上次被奸人与敌国互通消息,导致全军惨死,碧洲成气恼的说出了要退军的话,被程望赏了两个大嘴巴,最后不服又委屈的罚跪了一整夜,才不情不愿的承认错误。

    “小洲,你若是要放弃,你放弃的不是那些鱼肉百姓的佞臣,你放弃的是千千万万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臣民。我知道,忠臣蒙冤,甚至惨死,你心有感喟,觉得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可是,你若是坐上了元国军营最高的位置,那营里得少多少无德无能的将领啊。我们与那些朝中大臣博弈是很痛苦,甚至让人无比厌烦,但是人生下来,就是要做许多不喜欢的事,你以为我很喜欢跟那些杂碎打交道吗?其实我也不喜欢,只是,身在其位,不得不过那些场面。”程望将碧洲成的脑袋顺势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次回京述职,不用害怕,到了京城,也有大哥护着你,有我在,你怎么从陇安走出去的,我保证你可以怎样回来,不会少一丝头发。”

    碧洲成的脑袋在程望的肩上蹭了蹭,依赖的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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