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见他满面愁容的就开口问道:“元帅,出什么事了?”

    碧洲成把这件事给她讲了一遍,沉声道:“这瘟疫毒得很,死者浑身溃烂,惨不忍睹,生者若不能及时得到治疗,恐怕也熬不了多少时候。我去镇上找了大夫去给他们看,可大夫一听是瘟疫,都唯恐避之不及,我软硬兼施的劝,也才去了寥寥数人。我已经上报朝廷,请皇上派人来救援。”

    “元帅担心的是,怕毒素会通过空气传播,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瘟疫?他们一路从丰城走来,途径了不少地方,真要能传染,恐怕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染上了。”柒休觐的眉目也凝重了起来,碧洲成长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还是要尽快找到瘟疫的起因来源,找出救治之法才是。”

    “你告诉他们不要随意走动了吗?”

    “说了,每日三餐有人送到门口,他们自己去拿。”

    事情关系到每个人的安危,柒休觐心里也慌得不行。

    “我派遣了十几位军医去帮他们处理伤口,可研究瘟疫起因,还是得等资历深厚的太医前来。”

    “那我们也只能等了,你放宽心,一物克一物,总能找到救治之法的。”

    碧洲成无奈的叹气摇头:“怎么放宽心啊,都走到我跟前来了,看到他们那么凄惨,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况且这瘟疫易传染,我也担心陇安的安危。”

    “吃过饭我跟你一起去看一看吧。”

    碧洲成点点头。

    他们和几位军医一起到了他们临时安顿的地方,碧洲成嘱咐她戴好围巾,进了门柒休觐就见到那些百姓衣衫□□溃烂,倒在地上纷纷无力的哀嚎着,尽管有军医在救治他们,却依然收效甚微。她亲眼见到这惨烈的情景,才明白过来碧洲成为什么这么担忧发愁。

    碧洲成递给她一双手套和袖套,叮嘱道:“千万不可沾染到他们身上的血,保护好自己。”她接过来应了一声,就跟军医们一起为他们清洗和包扎伤口,等到忙活完所有的人,她才把手套和袖套摘下来扔到了废弃堆里,坐在一边等碧洲成安排好所有的事再一起回去。

    一个个子小小的小姑娘费力的提着一个水桶往井旁边走,打了一桶水上来,再费力的提回原位,突然被脚下一颗凸出的石头给绊倒了,水桶也跌倒在地上,水流的到处都是,小姑娘的头也磕到了地上。

    柒休觐一抬眼看见了,急忙过去扶她:“你还好吗?”然后顺带把水桶扶正了,小姑娘虽然脸上黑黢黢的,额头也被撞出一个大包,但却坚强的一声没吭,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泥。

    柒休觐的慈母心泛滥,给她掖了掖头发,又轻轻摸了摸她头上的包,柔声问道:“你爹娘呢?怎么自己来打水啊?”

    小姑娘垂着眼睛看地面,语气很平静:“我爹娘都离开我了。”

    柒休觐心里‘咯噔’了一下,牵着她来到自己坐着的地方,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溃烂的地方并不很多,可她个子小,有几道伤口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看着就挺吓人的。

    柒休觐掏出一瓶药膏来递给她:“身上疼得厉害的话,就擦点这个药膏,能缓解很多。”

    小姑娘怔然,小小的手掌捧着这个并不大的药瓶,却犹如千斤重,她别扭的又递到她面前:“我娘以前教过我,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柒休觐湿了毛巾给她擦脸,并不去接,笑嘻嘻的道:“你就接着吧。”小姑娘闻言沉默了一下,默默的把药瓶攥紧了,然后放在自己贴身挎着的小包里。等把小脸擦干净,柒休觐才发觉她长得非常水灵,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肯定也是能迷倒一众男子,柒休觐握着她肉肉的小手,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五岁。”

    柒休觐忍不住怜惜的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头发:“那你是跟着熟悉的人过来这边的吗?”

    小姑娘摇头:“我认识的人都死了,这些人我看着都脸生,不过我看他们跟我一样,就跟着他们来了。”

    “那你爹娘可曾给你留什么积蓄?”

    小姑娘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地面,似乎被人掏空了一般,无力的喃喃:“没……什么都没了,都被人抢光了,我没有……找不到了。”

    柒休觐抿了抿嘴唇,怜悯的拍着她的背,然后帮她打了水来,坐在那里陪着她说话,等碧洲成走过来的时候,柒休觐就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碧洲成看小姑娘年纪不大,心里还有良多感触,但毕竟他们都不懂得医术,再急也只能等。

    回营的路上柒休觐若有所思,碧洲成问道:“你在想什么?”

    “那个小不点。”柒休觐坦诚的说,“多可怜啊,那么小就没了爹娘,还遭了这种罪过。”

    “等解决了瘟疫再说吧。”

    柒休觐惆怅的点点头,心想如果能有人收留她就好了。

    这次瘟疫来势汹汹,他们都以为是西麟人又在作怪,朝廷拨了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前来,他们研究了大半日,发现这是寻常瘟疫,久病不治导致的。

    一去询问那些百姓,他们这才回过神来,说县里是有一处人家,家里只有一个独身老头在家,儿女都在外地。老伴儿早几年也去了,病了那些时候没人照料,邻里八乡闻不得那股散发出来的臭味,和他没日没夜的咳嗽,渐渐都不从他门前过了。谁知就这么拖着拖着,人就那么去了,尸体也没人帮忙埋一下,过没一个月,大家就相继染上瘟疫了。

    留下几位太医在这儿研制药物,其中一位又去了丰城县,想去看看死者生前是得了什么毛病,结果却发现人已经被他儿女发丧埋了,尸体都火化了,化作了一把青烟,无奈只能作罢。

    柒休觐去帮忙了几次,他们也都很快就好起来了,病好了之后他们回家的回家,另谋出路的都去了别处,只剩下那小姑娘仓惶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儿走。

    柒休觐蹲在她面前,说道:“你怎么不跟着他们走啊?他们能带你回家吗?”

    小姑娘咬着嘴唇艰难的说道:“没有家……”

    “你家里没有地了吗?没有房子吗?好歹能自己住。”

    “只有一间茅草屋,爹娘去世了,我也读不起书了。”

    柒休觐先前调查过她的底细,此时她说的话与她当时调查到的信息一致,便少了些戒心。站起身来往外看了看,给她出着主意:“要不我领你上衙门,看能不能找到一户好心的人家收留你?”

    小姑娘却抗拒的不肯去,手指死死的攥住她的衣角,嘴巴一抽一抽的,哭得很委屈,柒休觐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休觐,人都善后的差不多了,我们……”碧洲成见小姑娘一副赖上柒休觐的样子,步子放慢了些,哑然失笑,“这小丫头是看上你了。”

    柒休觐为难着,碧洲成也是缠不了小孩子的,当即弯着腰问她:“你有地方可以去吗?”她黯然的摇头,手还没有松开。

    碧洲成直起身子:“把她先放去收容所吧,让他们看一下能不能找到肯收留她的人。”

    柒休觐咧着嘴:“我刚才就是这么说,她好像不肯去。”柒休觐想小心的把自己衣角抽出来,小姑娘却跟要被抛弃了似的,攥住了更多,惶恐的在原地嚎啕大哭。

    碧洲成连连说道:“小丫头,收容所里没有坏人,他们可以帮你找到新的爹娘,你就会有新的家了。”

    小姑娘拼命摇头,一双大眼睛泪眼婆娑的望着柒休觐,柒休觐这些天但凡过来,都对她很照顾,也难怪她黏着她。柒休觐被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心软,就和声说道:“元帅,我们先带她去吃饭吧,她这些天一定都没好好吃过饭。”

    俩人带她去了柒休觐常去的一家面馆,路上她的小肉手一直紧紧拽着柒休觐的衣服,唯恐她不要自己,柒休觐犹豫和纠结的表情也越来越明显。其实她挺喜欢孩子的,就是烦小孩子哭,她脾气就很火爆了,有个孩子整天叽叽哇哇不讲理的乱叫唤,她能直接把人踹出去,但是如果能乖乖巧巧的,其实她也愿意对小孩好。

    碧洲成看出柒休觐的意思了,提醒了一句:“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手就别伸那么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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