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心里虽然起了疑影,可假期毕竟已经请来了,她还是决定陪她回一趟苏州,也算满足了她一个愿望。只是她心里一旦存了疑心,恐怕看她做什么都是别扭的,一旦先入为主的这么想了,以后和灵非的相处也会变得奇怪而麻烦。

    灵非知道她请来了半个月假,要陪自己回苏州,高兴的简直双脚一起蹦起来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望着她:“啊哈,真的吗?小七,你真的请来了假期吗?你要陪我去找家吗?”

    一个人真的感到开心的时候,笑容是不会骗人的。

    “是啊,你不是说要回家?”柒休觐宠溺的捏了捏她的两只耳朵,灵非开心的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两条腿腾空,兴奋的喊道,“哇,那太好了,小七你真好!我要去找我家了!”

    灵非跟柒休觐说了,她老家是苏州的,爹娘带她来丰城上工挣钱,勉强只够温饱,后来,就碰上了这种糟心的事,爹娘都故去了,小姑娘会想故乡,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一路上住店都是住便宜的房间,倒是吃饭上柒休觐不省钱,俩人都吃得挺好。回到了苏州,到了衙门去查灵非这个名字,看家落在哪儿,却是查无此人,柒休觐感到很奇怪,就问灵非,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灵非摇了摇头:“我前阵子发烧烧了近一个月,有很多事都模模糊糊记不得了,我就记得我家在苏州这块儿。”

    柒休觐只能带着她大街小巷的逛,看她还能不能想起什么来,灵非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眼睛一排房子一排房子的看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街巷。

    到了傍晚柒休觐也走累了,灵非眼睛也瞪得累了,就去了面馆吃饭,灵非心里又失落又委屈,又掺杂了点麻木。早就知道,不该抱有希望的,那么多年了,只有那么一点模糊的记忆,还怎么能找着呢?况且自己样貌身高都未曾变过,恐怕自己爹娘也早已不记得了吧。

    柒休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接着找。”

    “找不到了怎么办?”灵非委屈的微微撇了撇嘴角,“我没有很清晰的记忆,很模糊很模糊的……”柒休觐起身坐到她身边,柔声道,“不会的,我们好好找,会找到的,你别急,慢慢来,反正都到地方了,你们的家也跑不了啊。”

    灵非吸着鼻子闷闷的点了点头。

    柒休觐将灵非搂进怀里哄:“你放心,就算你爹娘不在了,找不到家了,你爹娘也会在天上守护着你的,你要坚信这一点。”

    第二天她们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灵非收拾妥当,摇晃着柒休觐要她起来,柒休觐烦躁的长叹一声,眯着眼睛望着窗边:“啊……天还没亮呢,你打鸡血了啊?”

    灵非却是精气神饱满:“你起来收拾收拾,天不就亮了吗?快起来,起来。”

    柒休觐将手握成拳头放到额头上,眼睛闭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灵非却以为她又要睡了,更大力的晃着她:“起来啦!”

    “好好好,起起起,别拽了你!”柒休觐没好气的推开她,一脸不高兴的洗漱好,脑仁子直突突。

    俩人下去吃了早饭,柒休觐又给水壶加满了水,就又出发去找街巷了。

    灵非边走边嘟囔:“我记得好像,有棵大榕树来着……是不是榕树啊……”

    中午了,灵非想吃煎饼果子,柒休觐领着她出去买,半道上突然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下了陡坡,两人滚了无数圈才被一个树干挡着腰,没再继续往下滚,马车死死的压在了两人的身上。柒休觐感受到身体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眼睛已经看不到东西,灵非也被压得使不出力气,几个路人看到这种状况,连忙跑下来,问他们有事没有,马上把马车搬起来,柒休觐哑着嗓子喊道:“先救我女儿。”

    灵非呆了呆,想回头看一眼她的表情,却做不到,她暗暗使力想要起来,却始终徒劳无功。她大概能猜到这次的事故是什么原因,老变态,为了搞死元国的将军,不惜葬送自己的性命!

    他们将二人救了出来,送到了医馆,马车上没人,连找责任人都找不到,柒休觐也只好自认倒霉。

    灵非的伤比柒休觐的轻许多,自愈的很快,她说出去找家,柒休觐还在床上躺着起不了身,有点不放心,灵非只一味的说没事,然后走了出去。

    “主人,你为了要她的性命,连我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完颜斑轻轻一笑:“乖孩子,你这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你的自愈能力这么强,你怕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根本,玩的迷失了心智。”

    “我为主人卖命这么多年,主人对我一点情谊都没有,当真是让人寒心。”

    完颜斑一只手箍住她的头:“我这次,其实也是为了给你一点教训,你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你要记得的,只有我这个主人,什么爹娘,什么回家,你怎么会去想这些呢?”说罢对一边的鬼酆说道,“再给她下点药。”

    “主人……”灵非哀求的摇着头,“再下药剂我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了的,我还要留着你的性命,为我卖命呢。”

    完颜斑的翻脸无情和柒休觐生死关头却要先救她形成了鲜明对比,灵非清楚的知道,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久,她已经舍不得这份温暖了,如果有一天,小七知道了实情……灵非一想到那个后果就打了一个颤,不,她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小七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到时候她肯定会失望至极,骂着让自己滚,这种‘家’的温暖,以后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灵非端茶递水的照顾柒休觐,鬼使神差的问:“小七,你为什么要让人先救我?”

    柒休觐的眼睫闪了闪,笑道:“先救崽崽啊,小崽儿。”

    待柒休觐能下地了,便随着灵非一起出去找,只是柒休觐比较苦恼的是,路上遇到了不少神色恹恹的年轻人。

    路过了好几个地方,结果每个地方都有这种人:抓痒抓到皮肤都烂掉,血迹斑驳在衣服上。

    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就走到了一个正在抓痒的年轻人面前,问道:“这位兄台,你好,请问你这是怎么了?身上很痒吗?”

    那人痛苦的又狠抓了一把,指甲里都是掺着血的肉糜。

    柒休觐皱了皱眉头,定睛一看,他的头皮上也是斑斑血迹,那人抓完了腿,又薅住自己的头皮一阵挠,末了狠狠拽下了一把头发。柒休觐后退了好几步,望着他手上那团头发丝,又惶恐的看了一眼他腐烂的头皮,鸡皮疙瘩一下子都竖起来了,满脸的不适。

    那人将头发狠狠扔在地上,灌了一口酒,边抓痒边说道:“唉,造孽啊,身上不止是痒,就好像万千个虫子在血液里爬啊,我挠破了皮肉,也根本挠不到那痒究竟在何处啊。”

    “你为何会这样?”

    那人颤颤巍巍的捧着一根燃烬的烟头:“这都是那些蛮人想害咱们啊,给我们吃的这都是毒药啊,刚引进元国的时候都是免费送的,说是可以止疼、止烦躁,宣扬出去了效果,穷人们都没什么文化,人家说什么都信了,大家都去领了点。后来发觉这东西是对止疼这些有奇效,后面用的人多了再低价卖,多得是不缺人的官宦子弟买来消遣,然后价格一路疯长啊,穷人根本用不起了。可是没想到几个月后,用了那毒药的人都有了瘾,为了那害人的东西,倾家荡产都要去买,最后实在买不起了,想要强制戒掉,这毒药才慢慢显露出狠毒来。全身腐烂,脑海中还会出现幻觉,你看我把身上抓成这样就知道大家有多惨了,那些黑心肝的人真是该死啊,他们蒙我们啊。”

    柒休觐心头一紧:“吸了这东西都会出现什么症状?用了多久会致死?”

    “一旦不用了撑不过多久的,太难受了,我认识的已经死了不少人了。”那人又扯下了不少头发,“我们家连房子都卖了,都不够我用三个月的,现在弄得家破人亡,老婆儿子都离我而去了……”

    柒休觐也顾不得找灵非的家了,驭马狂奔回营,找到林聪破口大骂:“让你们碰这种东西,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马上给我戒了!”

    林聪呆呆的看着她崩溃的哭,一脸懵然:“你怎么了?”

    柒休觐嫌自己说的不够直观,直接带他去看那些人的惨状,林聪郑重的拧眉:“我以后也会这样吗?”

    “现在,立刻,戒掉!”

    林聪尝试戒掉的时候,那滋味实在难过,柒休觐就让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一旦有苗头,就要立刻通知她。她又去跟碧洲成反映了这件事,碧洲成皱眉,找来营里几个富家子弟问了问,心中隐有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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