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回来了,小休觐正闹着想退学,刚开始她说不想读书,爹爹还抽了她十几巴掌。后来她在私塾里又被男孩子捉弄欺负,又被女孩子威胁恐吓,又抱了书包回家,说什么都不想再读。

    哥哥为长远计,还是觉得小休觐至少要读到十三岁,他好说歹说,让她读完,最起码去学点手艺,以后不用吃苦,小休觐都不松口。最后哥哥使出了杀手锏,说:“你是不是要我给你跪下,你才肯继续读书?”

    小休觐哭得稀里哗啦,终于再次灰溜溜的回了私塾,终于上到了十岁。

    暑假到了,小休觐想趁着假期出去打工,她跟小表姐一起,去了表姐所在的厂子,给人家打打下手,做做杂活儿,出门之际,母亲给了她一百文,是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刚出去,像是被关久了,又被放出来的猴子,她跟小表姐一起,经常去吃夜市,可是小表姐带的一百文,她很少带出来花,所以小休觐的一百文不到半个月就花完了。花完了钱,那就只能靠着表姐生活,她会在表姐她们姐妹去夜市的时候,说她想吃馄饨,帮她带一份回来,吃早饭她会跟表姐一起去,然后由表姐付钱。

    两三天的时间,她听出了表姐应她的声音带着不高兴,没两天,小表姐就跟她说了她的行为不合适。说她姐姐出去夜市才给自己买了一文钱的烤饼,她却要表姐带两文钱的馄饨,还要跟她姐姐一起去买早饭,她又没钱,都是让她姐姐付钱。后来小休觐就发现了自己的迟钝,自己让她们姐妹为难了,就不让她们帮忙买了,早饭她就不吃了。可是一开始,她们一起出来吃饭,都是小休觐付钱的。

    小洲揉了一把小休觐的脑门:“其实,你不该在一开始一股脑儿把你的钱共享,全都花完,你们可以减少出来的次数,你的钱省着花,也不用到后来什么都要靠人家付钱的地步。其实换位想想,如果一个亲戚总是蹭你的吃喝,你也会不满,对吗?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伤心的。”

    一天她跟表姐去夜市,在夜市的路上碰到了十几个流氓一样的半大青年,一脸揶揄的跟她搭话,小休觐皱眉瞅了他们一眼,从她们身后又来了近十个半大青年,小休觐原以为可以就此错开,没想到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小休觐买了东西就往回走,扯着小表姐的衣服让她走快一点,小表姐却一点都不担心:“没事,我们离得近。”

    小表姐在店里买东西的时候,小休觐到门口张望了一圈,却发现那些人在外面摆摊的地方,装作看书的样子,实际上一直在打量着这间店面。

    休觐心慌极了,她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厂里还有几百米,她们能平安回去吗?“他们在外面假装看书。”

    小表姐一点都不着急:“没事的,我们离这么近,你怕什么。”

    等小表姐买完东西回去的时候,他们放下了手中的书,快步跟了上来,小休觐步子很快,心都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小表姐终于也知道着急了,走得很快:“休觐,你快一点!”

    一只手将她往前推了推,小休觐后怕的回头看了一眼,小洲就立在她的身后:“你们谁再敢往前一步试试。”

    面前是乌泱泱十几二十号人,小休觐吓得浑身直哆嗦,小洲回头看她:“不用害怕,你进去。”

    小休觐连忙跑进了厂里,带着哭腔跟看大门的人说:“有人跟着我们……”

    看大门的大爷往外瞅了一眼:“没事儿,你们回屋吧,他们不敢进来。”

    小休觐惊魂未定,往外又看了一眼,那些人已经在往回走了,可是外面哪里有那个高大的身影?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挣了一两银子,美滋滋的领了钱,小表姐说,姐姐这么照顾我们,我领了钱要请我姐姐吃贵的饭。小休觐连忙跟着说,花了多少钱,她们俩平半分,各付一半。

    她们去了一家很有名的店,买了小吃,小休觐自小便被教养的很省,其实在她心里,这东西根本不值这些钱,表姐问她吃什么,她就随便点了点鸡翅,想着省点钱。她们俩点了各自想吃的,小表姐先代付的钱,吃饭的时候小表姐一直不高兴,意思是她想两人一起请姐姐吃饭,最后只让她付钱。她吃饭吃得不美,一直说着小话,表姐示意她别说了,小休觐心底猜到了这两姐妹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眼力见儿,她也没有不付钱的意思,只是当时人挤人,等她付了,自己会给她自己该付的这部分的。

    只是毕竟亲疏有别,小休觐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她们并不待见自己,当下被她一直说着不好听的话,便也没什么好语气:“你付了多少钱,等会儿我会付你一半的。”

    一顿饭,还是她们吃得多,小休觐就吃了那么几个小鸡翅。

    小洲在一边说道:“宝宝,表姐确实是照顾了你快两个月,不管你年纪再小,毕竟不是人家的亲妹妹,人家自然不可能像待亲妹妹一样待你,不必难过,请姐姐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待见不待见的,你不必一定要放在心上。”

    小休觐应道:“或许是吧。”

    一路长途跋涉回到了家,小休觐又要想读书的事,她实在是不想继续读书了,她在私塾里一直被欺负,她又考不了什么功名,反正识得几个字了,还不如出去上工,自己挣钱自己花,她不想再在这个家里处处受禁锢了。

    小休觐想辍学,后来爹爹越来越烦她,也随她的便,不管不问。

    舅舅是教书先生,他跟小休觐说,既然不想上学了,那就学门技术吧,让她去学女工,以后就不用干苦力活了。小休觐去让母亲问爹爹的意思,爹爹直言不给她交学费,让她去打工。

    舅舅三番两次的来家里劝说,说小休觐学了技术,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靠体力挣钱了,她只要动动脑子就行。可是好说歹说,爹爹都不同意,再不愿意往她身上花钱,舅舅也被爹爹凶了一通。舅舅又去跟出门在外的哥哥联系,哥哥给她寄来了第一年的学费,小休觐坑坑巴巴的交了费用,进了舅舅举荐的那个一半时间教读书、一半时间教女工的私塾。

    小休觐性格默然,待了半年,跟谁都不熟。

    私塾组织了让学生们趁着假期自己出去赚钱,小休觐跟爹爹两个人在家,她总是不习惯与他相处的,在他面前也不会说话。于是酝酿了半天,想去趁着假期挣来年的学费却嘴瓢说成了有个新的私塾很不错。小休觐抿着嘴巴,尴尬的想原地消失,爹爹吃着饭,一脸不耐和冷漠的说:“你才读几天,又想换新私塾。”

    小休觐又重新组织语言,说是夫子想让他们去趁着假期挣钱,爹爹说你爱去不去。

    因为这种尴尬的次数太多,所以她非常讨厌那种难堪,于是弃桌而逃。小洲跟了出来,说道:“我赞同你跟着夫子和学生们一起去挣钱,虽然辛苦,但你来年的学费就有着落了,你不用觉得自己欠了他们什么。”

    小休觐很少能跟人交熟,尽管想跟别人交朋友,也总带着讨好,总是顾着别人委屈自己,时间久了别人也就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照顾,却从来不会想着照顾她,当她内心觉得不平的时候,自然关系就会破裂。

    最后读了这三年书,她也没几个要好的朋友。

    因为她小时候看家里他们的态度,出了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于是也有样学样,结果出来了四处碰壁。她依然习惯着讨好别人,放低姿态,而她越做出这种姿态,就越让人瞧不起,她就陷入了一个埋怨环境,环境继而给她更坏的回馈,她又更加抱怨环境。

    在她出来的第二年,家里就开始催促着她进入女人人生中既定的流程,成婚生孩子。

    她不愿。

    可是耐不住说媒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家带,她这些年见过的相亲对象少说也有百十个,可她见也去见,要问合适不,直接否决。后来看爹娘实在操心,次次都商量人家的家庭条件怎么样,父母为人怎么样,她也有些迷茫,不知道是不是要将就。

    她尝试着跟男人相处,聊天,可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跟对方相处是在浪费时间,她还不如自己待着自在。

    时间越拖越久,再加上她长相也很一般,又不会打扮,家庭条件也一般,说媒的人给她领的对象越来越差。

    她过年回家住的那些天,甚至能感受到每天早上奶奶推开门,在床头弯腰看着她,看一会儿见她还不睁眼,就用手碰一碰她。或者跟娘亲坐在床尾聊天,生生把她唠的烦的不得不起床,每天都如此。她想回家陪陪他们,他们只想她快点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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