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确实一如欧阳谦所了解的那样,她既心软,却也在受到伤害时,全身的刺都冒出来以保护自己。虽然他也看得出她一次次的犹豫徘徊,可结果都是一样的,无一例外,全都会更加坚定的远离自己。
后来,柒休觐对于人间情事其实已经绝望了,拥有感情,是这样痛苦钻心的事,不如放弃。
她割掉了自己后肩的一大片人皮,就像是割断了与世间的最后一丝羁绊,从此以后,她身上没有别人的痕迹,她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
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期在进展,她也早已厌倦了,觉得就这么身死山河也没什么不好。她猜到了欧阳谦看着她送死,有可能会介意,也安排了人在陇安劝住他。生命的最后,她想起这一路走来,也觉得生命真的是很短暂,她这些年,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受到过很多来自各种人的恶意,也收到过最珍贵的爱意,其实,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只是她没料到欧阳谦会直接去找苏九,得知了她这些年如何度过,万念俱灰的去找她,路上碰到了柒休觐安排的人,作势拦着他,被他一脚踹开。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能救出她,那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跟他有过甜蜜的生活,也有过激烈的争吵,露出过最灿烂的笑容,也无数次的流过最多最苦的眼泪。到了最后一刻,她却还是挡在了他前面,自己赴死,换取他的一线生机。
欧阳谦想起自己这一年多以来做的恶事,她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或许无数个夜晚都辗转难眠,独自流泪。以她的个性,还有可能拿着过去的坦诚相待来无数次的辱骂自己,才能在白天装作若无其事的应承敷衍。
欧阳谦去到她的营帐里,四处看,四处摸,想从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想象出她的生活状态。
军务的封面上有着她的署名,洋洋洒洒的‘柒休觐’三个字,欧阳谦看到她的字,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广州的那个小租屋里,柒休觐穿着朦胧的睡衣,坐在桌前习字的背影。
他的手指背,情不自禁的覆上她的名字,来回摩挲。
他去到了许多她曾经去过的地方,跟他们问询关于柒休觐的事,从别人口中描绘出了她那几年的样子。
他坐在石头上,看着几位师长带着一群孩子在前面的空地上玩老鹰抓小鸡,似乎能从他们开心的玩乐中,看到前几年的情景。
柒休觐给孩子们做完了饭,待一起吃罢饭,她撩起衣袖缠起来,又将裙摆掖在腰间,欢快的带着孩子们跳舞。
待她离开之际,孩子争先恐后的要亲她的脸颊,柒休觐被一群孩子围绕着,幸福感直线上升,将自己的一侧脸转了出去:“这边。”待孩子亲了之后,她又调转方向,“这边。”
在孩子们的热情欢送下,柒休觐竟然生出不舍得走了的想法,继而那点欢喜的念头,又转回了自己无法生育,且丈夫杳无音讯的虚无。
他去到了她去过之地,做着跟她一样做过的善事,感受着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心底却越来越失落和空虚。他不禁想到,自己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那几年,她是靠着什么信念过来的呢?她不花自己的钱,也不花义父的钱,多做善事,都是凭着自己的俸禄,她帮助过的人,已经有数万人。这本该让自己这个丈夫一荣俱荣,可他这么长时间是怎么做的?是一次一次把她的尊严踩入土地。
自己是配不上她吧,所以她才这么毫无牵挂的走了,与自己也不想再有一丝牵连。
-
灵非将碍事的欧阳谦送回了元国边界后,就带着柒休觐离开了,断骨已经刺入了肺里,血如泉涌。灵非就近找了个山洞,将稻草全部拢到一起,然后将她放了上去。灵非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慌乱害怕的感觉,慌张的叫道:“小七!小七!”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心口,喃喃自语道,“还有救……小七,我不会让你死的!”
灵非冰凉的小手拂过柒休觐渐渐冷下来的脸,慌里慌张的说道:“不怕,不怕,我去找大夫,小七,你等着我,我去找大夫!”
陇安一位有名的大夫被灵非用爪子威胁着进来,看了看柒休觐的样子就连连说没救了,灵非一根指甲插入他的皮下,痛得他汗水直流,只能连声答应尽力医治。
过了大半日,大夫才边擦着汗边说:“小姑娘,她的骨头我给她接上了,可是她身中剧毒,加上体内损伤太重,这恐怕是真的救不回来了,老夫无能,你……你还是放弃吧……”
“我不可能放弃的。”灵非点开他的穴道使得他张开嘴巴,扔进去了一颗药丸,逼迫他咽了下去,冷声道,“老实在外面待着,需要你过来的时候,你最好立刻过来。”
大夫吓得浑身冒汗:“小姑娘,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呀?这诊金我都不要了,你让我走吧……”
“诊金?我根本没打算给什么诊金。”灵非斜睨着他,“你最好别想着自己逃跑,不然天黑之前你必会化作一滩血水。”
大夫吓得差点没厥过去。
她知道她的内丹可以救人一命,可是吐出了内丹就相当于丢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修为,以后恐怕就会任人宰割了。
但是柒休觐紧闭双眼,还在等着她救治,她来不及多想便张口吐出了自己的内丹,推入她的体内,然后给她运功,护住心脉。
两个时辰后,柒休觐的神色瞬间好转了不少,灵非赶忙伸手去探她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心脏已然恢复了跳动。灵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灵力正在慢慢消失,身体一阵晕眩,按住了石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柒休觐浑身都散发着紫黑,脸颊都淤肿起来了,灵非知道过不了多久毒素就会破皮而出,忙打坐在她身后,试图将毒逼出体外,可无论怎么逼那毒素都只在她体内流动,半分也渗透不出去。
灵非满脑门的汗,转念一想,毒逼不出去,过到自己身上总可以吧?于是坐到她对面,手掌对手掌,再次进行了尝试,毒素果然都到了自己身上,可是她一时控制不住那么强的毒性,好似体内有一股剧烈的疾风,整个皮肤都在涌动。
柒休觐体内真气流动也很难受,身体控制不住的强烈颤抖着,微微眯开眼睛,脑子还不甚清醒,却看到灵非闭着眼睛在自己身前,眼前是一片紫黑的雾气。登时看得一阵骇然,脑子里也清醒了几分,自己还没死吗?子逸呢?灵非在干什么?待她看了看当下的形势,慌张的问道:“灵非?你在干什么?你把毒素过到你身上?别傻了!我不能害你啊!”
灵非身体里难受的快炸裂开了,听到她沙哑的嗓音睁开了眼睛,瞧见她醒了也没多高兴,皱着眉头道:“老实待着。”
柒休觐此时体力不支,也没力气说很多话,就又闭上了眼睛。
待到灵非将毒素全都过到了自己身上,一阵黑气在眉间涌动,灵非勉强压制下去,虚弱的伏在稻草堆上休息了半个时辰,柒休觐却没有醒来的迹象。灵非试了试她的心跳,虽然微弱,但已经有跳动了,灵非将柒休觐放好,找来大夫给她看一看,大夫惊奇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讷讷的道:“活过来了?这怎么可能?”
灵非没好气的挠他一爪子:“她到底怎么样了?”大夫忙揉了揉被挠的地方,惊喜的道,“她活过来了,心脏都恢复跳动了,刚刚我走的时候她分明已经没气了,毒素侵蚀的厉害,体内损伤也非常严重,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啊,小姑娘你是怎么做的?”
“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灵非挠了挠柒休觐的头发,鼻子一酸,“你吓死我了……”
大夫小心翼翼的道:“可以放我走了吗?”
灵非甩给他一颗药丸,大夫忙接过来吃了,然后赶紧跑路了。
灵非面上毫无血色,看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好奇的自言自语:“我真是犯傻了么?不要命了?把内丹都给了你……”叹息着低垂下眼眸去,“没有了内丹的我,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小七,你还会在意我吗?”
灵非带柒休觐躲到了只有自己和灵王知道的一处农家里,这户院子多年前就荒废了,没有人住,有时候灵王和她会相约到这里放松放松。柒休觐毕竟是个成年人,灵非才到她大腿的个头,拖着她颇为吃力,她直接把柒休觐放到了床上,又去烧茶水。
过了大半日,灵非因为消耗体力过多正昏昏欲睡,柒休觐就迷糊的睁开眼醒了过来,灵非忙坐过去:“小七,你还好吗?”
柒休觐知道有人喊自己,下意识的回应道:“我……唔……怎么那么疼啊……”
【本章开始长篇回忆结束,回到正常时间线】
后来,柒休觐对于人间情事其实已经绝望了,拥有感情,是这样痛苦钻心的事,不如放弃。
她割掉了自己后肩的一大片人皮,就像是割断了与世间的最后一丝羁绊,从此以后,她身上没有别人的痕迹,她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
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期在进展,她也早已厌倦了,觉得就这么身死山河也没什么不好。她猜到了欧阳谦看着她送死,有可能会介意,也安排了人在陇安劝住他。生命的最后,她想起这一路走来,也觉得生命真的是很短暂,她这些年,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受到过很多来自各种人的恶意,也收到过最珍贵的爱意,其实,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只是她没料到欧阳谦会直接去找苏九,得知了她这些年如何度过,万念俱灰的去找她,路上碰到了柒休觐安排的人,作势拦着他,被他一脚踹开。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能救出她,那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跟他有过甜蜜的生活,也有过激烈的争吵,露出过最灿烂的笑容,也无数次的流过最多最苦的眼泪。到了最后一刻,她却还是挡在了他前面,自己赴死,换取他的一线生机。
欧阳谦想起自己这一年多以来做的恶事,她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或许无数个夜晚都辗转难眠,独自流泪。以她的个性,还有可能拿着过去的坦诚相待来无数次的辱骂自己,才能在白天装作若无其事的应承敷衍。
欧阳谦去到她的营帐里,四处看,四处摸,想从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想象出她的生活状态。
军务的封面上有着她的署名,洋洋洒洒的‘柒休觐’三个字,欧阳谦看到她的字,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广州的那个小租屋里,柒休觐穿着朦胧的睡衣,坐在桌前习字的背影。
他的手指背,情不自禁的覆上她的名字,来回摩挲。
他去到了许多她曾经去过的地方,跟他们问询关于柒休觐的事,从别人口中描绘出了她那几年的样子。
他坐在石头上,看着几位师长带着一群孩子在前面的空地上玩老鹰抓小鸡,似乎能从他们开心的玩乐中,看到前几年的情景。
柒休觐给孩子们做完了饭,待一起吃罢饭,她撩起衣袖缠起来,又将裙摆掖在腰间,欢快的带着孩子们跳舞。
待她离开之际,孩子争先恐后的要亲她的脸颊,柒休觐被一群孩子围绕着,幸福感直线上升,将自己的一侧脸转了出去:“这边。”待孩子亲了之后,她又调转方向,“这边。”
在孩子们的热情欢送下,柒休觐竟然生出不舍得走了的想法,继而那点欢喜的念头,又转回了自己无法生育,且丈夫杳无音讯的虚无。
他去到了她去过之地,做着跟她一样做过的善事,感受着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心底却越来越失落和空虚。他不禁想到,自己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那几年,她是靠着什么信念过来的呢?她不花自己的钱,也不花义父的钱,多做善事,都是凭着自己的俸禄,她帮助过的人,已经有数万人。这本该让自己这个丈夫一荣俱荣,可他这么长时间是怎么做的?是一次一次把她的尊严踩入土地。
自己是配不上她吧,所以她才这么毫无牵挂的走了,与自己也不想再有一丝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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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非将碍事的欧阳谦送回了元国边界后,就带着柒休觐离开了,断骨已经刺入了肺里,血如泉涌。灵非就近找了个山洞,将稻草全部拢到一起,然后将她放了上去。灵非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慌乱害怕的感觉,慌张的叫道:“小七!小七!”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心口,喃喃自语道,“还有救……小七,我不会让你死的!”
灵非冰凉的小手拂过柒休觐渐渐冷下来的脸,慌里慌张的说道:“不怕,不怕,我去找大夫,小七,你等着我,我去找大夫!”
陇安一位有名的大夫被灵非用爪子威胁着进来,看了看柒休觐的样子就连连说没救了,灵非一根指甲插入他的皮下,痛得他汗水直流,只能连声答应尽力医治。
过了大半日,大夫才边擦着汗边说:“小姑娘,她的骨头我给她接上了,可是她身中剧毒,加上体内损伤太重,这恐怕是真的救不回来了,老夫无能,你……你还是放弃吧……”
“我不可能放弃的。”灵非点开他的穴道使得他张开嘴巴,扔进去了一颗药丸,逼迫他咽了下去,冷声道,“老实在外面待着,需要你过来的时候,你最好立刻过来。”
大夫吓得浑身冒汗:“小姑娘,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呀?这诊金我都不要了,你让我走吧……”
“诊金?我根本没打算给什么诊金。”灵非斜睨着他,“你最好别想着自己逃跑,不然天黑之前你必会化作一滩血水。”
大夫吓得差点没厥过去。
她知道她的内丹可以救人一命,可是吐出了内丹就相当于丢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修为,以后恐怕就会任人宰割了。
但是柒休觐紧闭双眼,还在等着她救治,她来不及多想便张口吐出了自己的内丹,推入她的体内,然后给她运功,护住心脉。
两个时辰后,柒休觐的神色瞬间好转了不少,灵非赶忙伸手去探她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心脏已然恢复了跳动。灵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灵力正在慢慢消失,身体一阵晕眩,按住了石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柒休觐浑身都散发着紫黑,脸颊都淤肿起来了,灵非知道过不了多久毒素就会破皮而出,忙打坐在她身后,试图将毒逼出体外,可无论怎么逼那毒素都只在她体内流动,半分也渗透不出去。
灵非满脑门的汗,转念一想,毒逼不出去,过到自己身上总可以吧?于是坐到她对面,手掌对手掌,再次进行了尝试,毒素果然都到了自己身上,可是她一时控制不住那么强的毒性,好似体内有一股剧烈的疾风,整个皮肤都在涌动。
柒休觐体内真气流动也很难受,身体控制不住的强烈颤抖着,微微眯开眼睛,脑子还不甚清醒,却看到灵非闭着眼睛在自己身前,眼前是一片紫黑的雾气。登时看得一阵骇然,脑子里也清醒了几分,自己还没死吗?子逸呢?灵非在干什么?待她看了看当下的形势,慌张的问道:“灵非?你在干什么?你把毒素过到你身上?别傻了!我不能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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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休觐此时体力不支,也没力气说很多话,就又闭上了眼睛。
待到灵非将毒素全都过到了自己身上,一阵黑气在眉间涌动,灵非勉强压制下去,虚弱的伏在稻草堆上休息了半个时辰,柒休觐却没有醒来的迹象。灵非试了试她的心跳,虽然微弱,但已经有跳动了,灵非将柒休觐放好,找来大夫给她看一看,大夫惊奇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讷讷的道:“活过来了?这怎么可能?”
灵非没好气的挠他一爪子:“她到底怎么样了?”大夫忙揉了揉被挠的地方,惊喜的道,“她活过来了,心脏都恢复跳动了,刚刚我走的时候她分明已经没气了,毒素侵蚀的厉害,体内损伤也非常严重,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啊,小姑娘你是怎么做的?”
“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灵非挠了挠柒休觐的头发,鼻子一酸,“你吓死我了……”
大夫小心翼翼的道:“可以放我走了吗?”
灵非甩给他一颗药丸,大夫忙接过来吃了,然后赶紧跑路了。
灵非面上毫无血色,看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好奇的自言自语:“我真是犯傻了么?不要命了?把内丹都给了你……”叹息着低垂下眼眸去,“没有了内丹的我,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小七,你还会在意我吗?”
灵非带柒休觐躲到了只有自己和灵王知道的一处农家里,这户院子多年前就荒废了,没有人住,有时候灵王和她会相约到这里放松放松。柒休觐毕竟是个成年人,灵非才到她大腿的个头,拖着她颇为吃力,她直接把柒休觐放到了床上,又去烧茶水。
过了大半日,灵非因为消耗体力过多正昏昏欲睡,柒休觐就迷糊的睁开眼醒了过来,灵非忙坐过去:“小七,你还好吗?”
柒休觐知道有人喊自己,下意识的回应道:“我……唔……怎么那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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