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谦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声音说道:“小七,小七,我先把你伤口处理一下好吗?你还在流血呢,你还在流血呢……”欧阳谦想碰她,柒休觐却翻身下了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撕了一块布绑紧了自己的大腿根,希望能止点血,然后将自己的衣服穿上。欧阳谦蜷缩了一下僵在半空中的手指,无措的往她身边挪,“小七,对不起,是我没有仔细检验过每个死刑的身份,才让他给逃了,我向你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柒休觐听不真切,恍惚的趿拉着鞋就往外走去,欧阳谦跑上前去拦腰想抱她:“我带你去看大夫……”

    柒休觐推开他的手肘,空洞的启口:“你别跟着我,我自己会去看大夫,我现在不想见人,请殿下给我留点脸面吧。”

    欧阳谦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望着她身上鲜红的血渍,和蹒跚的步伐,在后面心疼的抹眼泪,又不敢哭出声。

    柒休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身体失血过多导致头很晕,又挨了那么重的打,受了难以启齿的伤,走路的姿势都很难看。

    路上有人见她这样都躲的远远的,生怕摊上什么事儿。走着道儿她脑子里就在胡思乱想,想很多事,关于自己的,关于欧阳谦的,关于很多人的。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人死后又能留下什么,活着时候的恩恩怨怨,爱恨纠葛都没有意义,死后不过都是一抔黄土,什么都没有。想自己以后怎么办,想自己寿终正寝了谁会来操办自己的后事,想最后要在哪里落脚,想的多了,她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没力气了,没力气呼吸了。

    停下脚步的时候,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到了崇德医馆,迈步走了进去。

    樊大夫正在称药,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时间还没认出来,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哎呀,你这又是怎么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她起身扶着她坐到床上,发觉她臀部在下意识的往上翘,瞬间就明白了,一点她的额头,不省心的骂道,“你怎么还干着这种生意啊!”

    “阿文,快去请秦记的老太爷过来,这姑娘皮外伤不轻,快点!”她回头朝那药童喊道,阿文连忙应着声就去了。

    樊大夫帮她清洗了一下,然后给她上药缝针,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哎呀,怎么流这么多血,谁这么杀千刀啊,真是畜生!”柒休觐疼得很的时候就浑身发抖,然后流眼泪,一声都没吭。

    樊大夫忙里忙外的收拾好,又给她把外伤清洗了一下,上了药,问道:“傻孩子,你可听大娘一句,你身子真受不住了,以后可换个行当吧,再来一次你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樊大夫见她满脸都是泪光,心如死灰的模样也是可怜,就叹了口气:“等下秦大夫来给你看外伤,看完病你是回家还是?”

    “我没有地方去。”柒休觐低声道,又是两行眼泪流下来。

    樊大夫叹息了几声,擦掉她眼角的泪痕:“你说你图什么?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好歹干点什么都饿不死,你想着人家的钱,人家还想着你的命呢。唉,算了算了,你先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等下大夫来给你治伤,我尽量让他不要弄醒你。”

    柒休觐闭上了眼睛。

    樊大夫湿了温毛巾给她擦干净脸和伤口,在床边坐着等秦太爷来。看她满脸紫黑,不知道被人怎么打的,心酸的捋了捋她的头发,她想如果她的女儿受伤成这样,她估计都会心疼的站不起来了,谁无父母谁无子女啊,怎么会有这么缺德黑心的人呢?

    她余光似乎瞅见有人在外面徘徊,就起身走了出去,一看是欧阳谦,就问道:“是你啊?你是来看那位姑娘的?”

    欧阳谦焦急的道:“是,大夫,请问她怎么样了?伤的很严重吗?”

    樊大夫警惕的打量了他一下:“她身上的伤不会是你打的吧?”

    欧阳谦沉默了一下,就低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请你们一定要救救她。”

    樊大夫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骂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尽往死里折腾人啊!你们想玩出人命吗?有你们这么作践人的吗?有点钱就把别人当畜生?你们也太缺德了!”

    欧阳谦默默听她说完,躬身道:“请您一定要把她医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了。”

    欧阳谦等她睡着了之后才进去,樊大夫虽然没有给他好脸色,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柒休觐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稍稍掀开一点被角,就看到她脸上都是泪光,枕榻湿了一片。欧阳谦为她拭去脸侧的泪痕,俯下身去在她额头亲了又亲。樊大夫在那称药的时候看着他们这样,不像是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倒像是一对儿一般。欧阳谦百般不舍的又亲了几口,把被角掖在她脖颈处,走到大夫跟前,递给了她两张银票:“麻烦你看好她,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去找了纳兰世康,他们都一起被关押在一个空房间里,欧阳谦给他们都喂了药,只要自己不想让他们死,他们怎么也死不了。

    纳兰世康知道欧阳谦不会放过自己,与其哭着求饶,不如坦然接受。

    他在他们斩首之前,找到了柒休觐名单里列的所有的人,关押在了一起,唯独没有找到他,可见他藏的有多严实。

    他进了这房间,看到了那些人凄惨之状,受了很大刺激,破罐子破摔的刺激欧阳谦:“哈哈哈哈哈,我活这一遭也算值了,你是不知道,你的小娇妻,嫩的很呢。不过被我捅过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轮到你了都被玩烂了吧?一人一顶绿帽子,您谦王殿下脑袋上真算有一层楼那么高了吧,哈哈哈哈哈。”

    欧阳谦知道他是在求死,怎么会如他的意,冷冷的看着他。

    “你不知道吧,她当年怀过一个孩子,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出来那孩子有几个爹!您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就专门捡人家玩儿烂的破鞋?”

    欧阳谦挥了挥手,景鸿拿过一个铁钩走近,他蔑视着眼前发癫的人,冷漠的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她来决定,你们的余生要怎么活着。”

    临到傍晚的时候柒休觐醒了,樊大夫让药童给她买了点清淡的汤,她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樊大夫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柒休觐从衣袖里掏了张银票出来,樊大夫说道:“那位公子已经给过了。”

    柒休觐把钱递到她手里,默然道:“他要是再来,请把他的钱还给他吧。”

    樊大夫搂着她的肩头劝慰道:“好了之后要为长远打算,伤了这么两次,你也该经心了。”

    “打算……”柒休觐重复的喃喃,手指摸着自己的发顶,“打算……”

    “是啊,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干这营生吧?”

    柒休觐枕在她大腿上,目光空洞而迷茫,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到自己腿上,冰凉入骨。

    “营生……你以为,我是什么?”

    樊大夫听了她的话,震惊到无法说话,微张着嘴,手掌搭在她手心上,沙哑着声音说道:“原来,那个把肮脏的地下生意告倒的人,就是你……竟然是你?我还以为……你……”樊大夫也跟着哭了出来,“我那些日子回家照顾女儿生产去了,我女儿刚生了孩子,我怕她婆婆照顾不好,回去帮着照顾她。她就跟我说了这事,不住口的赞你,我那时候还不相信呢,我说哪有人能做到?铁定是有人以讹传讹的,她偏说不是。”

    “反正我已经是这么不堪了……”樊大夫捂住她的嘴,哭得眼泪汪汪的,“不许瞎说,我就说我给人行医治病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伤的像你这么重的,可是我哪能猜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你呢?我哪能知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呢?傻姑娘你不许再瞎说了,也不许再瞎想了,谁说你不堪了,你最漂亮了。你身上不止有这些伤,还有很多外伤,骨头都还没接好,一定要好好养着,如果你不想出门,我就去你家给你换药。我一定会给你治好了,咱们,咱们以后都是好日子了,你的苦都在前半生受完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谢谢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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