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白法术师。
隆洛站在莉莉身后望着那纯粹的白色光芒，有些出神。
他想起了薇拉的话。
黑法术和元素法术不一样，那是一种和灵魂有关的法术，控制和摧毁的是人的灵魂。
白法术——从名称而言似乎与它截然相反。
他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怎么可能？”维克多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你是——”
光芒一点点熄灭，莉莉握紧了手心：“我因为使用法术被国王通缉，因为曾经听过丽塔顿的传说，所以……想来寻求庇护。”
“克雷多·苏瑞尔可真是个疯子，连使用白法术的法师也要赶尽杀绝，”安东尼紧接着也回过了神，比起维克多的惊讶，他的表情似乎更复杂，“不……不如说，白法术师出现，难道珀尔娅当时说的——”
维克多本来要说些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后便安静了下来。
隆洛知道他肯定知道那场贤者会议的事情。
希曼雅认为黑法术师现身只是薇拉编纂出来的谎言。
如果黑法术师和白法术师都代表着某种信号。
而现在在他们眼前的，似乎是一位“真实存在着”的白法术师。
这是“证据”，又或者是“巧合”？
隆洛的脑海里陡然出现了“命运”两个字，不由得缓缓眯起眼睛。
“我知道了。”
在人们多少感觉到无法解释时，维克多很快定下神：“你和我们来吧。”
语气似乎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众人再次向学院走去，而这一次，人群里多了一个少女。
路上，莉莉没有说话，而是紧紧跟着众人。
其他人几乎也没有开口，只有走在最后的隆洛询问安东尼：“你了解白法术吗？”
“哦，别一副高年级什么都得知道的口气，黑法术被人们熟知，那是因为就算黑法术师们虽然数量很少，但黑法术法阵还是时不时会出现，给我们添个乱，所以我们对这个有研究，”安东尼说道，“而这些白法术师嘛……其实很微妙。”
隆洛：“为什么？”
安东尼沉吟道：“恩……因为白法术师实在太弱小了。”
说完，他又突然大声道：“维克多！你打算把她带到静默屋，对吧？”
维克多不吭声，反而是莉莉回过头：“……那是什么地方？”
“嘿，看来你对我们的对话很感兴趣。”安东尼笑了笑。
“抱歉，”莉莉说，“我只是想知道我会被带去哪……你们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
“你可以当作是一个机会，”维克多这时才开口说，“正因为我们打算相信你。”
莉莉缓缓皱眉：“什么意思？”
隆洛则是明白了什么，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被黑法术侵蚀……他们的意思是，如果你是白法术师的话，你可以帮他，对么？”
被黑法术侵蚀的朋友，科顿。
但隆洛也明白过来，帮忙或许只是“正好”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们也许是想知道莉莉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莉莉也明白了过来，她眯起眼，却在抬头时撞上了维克多扭头看来的眼神。
她顿了顿，缓缓道：“如果是这样，请现在就带我去吧，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维克多收回视线：“可以。”
……
……
回到黑塔群时，维克多只对隆洛说了一句话：“你们可以离开了。”
隆洛看着他准备继续带着莉莉离开，迈步向前，却忽然被安东尼拉住：“你很担心那个赛提人，还是想看热闹？”
少年停下，想了想：“不知道，但我想去看看。”
安东尼忽然问：“那把剑呢？”
维克多突然出现，之后他们一直跟着他，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提到女帝的剑。
幸运的是，维克多忙于突然闯入森林的莉莉一行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学院里的异常。
“它被薇拉的提灯藏起来了。”隆洛回答，“我还不确定能不能拿出来。”
“提灯……既然我们也无法使用那把剑，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东尼似乎思考了一下，接着松开了他：“那你去吧，保管好提灯，我去看看他们昨晚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隆洛点了点头。
……
……
科顿被送到丽塔顿后，便被送到了灵魂法术研究者斯兰蒂的高塔里，那里有一座学院独一无二的“静默屋”。
隆洛没有来过这里，只能跟着维克多。
而对方似乎知道自己与科顿的关系，并没有阻止。
他们很快走进了斯兰蒂的高塔中。
斯兰蒂此刻就在自己的办公室中。
“发生了什么事，维克多，”斯兰蒂的头发虽然已经全白，可模样不过是中年，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研究文献，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维克多带了许多人进来，不禁道，“他们是谁？”
“她叫莉莉，”维克多只提莉莉，“她说自己是一位白法术师，我想起来您这里有一位‘病人’，所以把她带了过来。”
“白法术师！”
斯兰蒂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单手扶着脸上挂着的眼镜，直到从办公桌后走到他们面前，全程都盯着莉莉：“真的是白法术师？”
莉莉下意识想往后退了一步，又收回步伐，像是强忍着那道注视。
维克多只是说：“也许。”
斯兰蒂的动作一顿，视线看向他：“看来希曼雅也要赶过来了，对吗？”
莉莉看着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是白法术师的话，孩子，”斯兰蒂站直并说道，“不过还要一些时间。”
说完，他不再解释什么，维克多则缓缓行了个礼：“我们还带回了一个袭击人的怪物，需要将它送到封印塔里。”
“怪物……看来你们还得找阿斯诺，现在学院里没什么老师愿意理会这些事情，你很辛苦。”
“这是我应该做的，这里就麻烦您了。”
说完，维克多转头离开，留下两个人在这儿。
“你是谁？为什么不和维克多一起离开？”斯兰蒂则看向隆洛，纳闷于他为什么像是个背景板一样。
“我叫隆洛。”
隆洛说：“科顿是我的朋友。”
“哦，珀尔娅和我说过，她在王国里还交到了一些朋友……我听说你的法术天赋很好，所以留下来了，希曼雅总是很喜欢这种学生。”
斯兰蒂一边说一边回到办公桌前，他伸手在桌面上翻找了一会儿，又问两人：“你们想吃糖吗？三十年前在王国买的雪柠糖，味道很不错。”
隆洛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好奇：“可以吗？”
“当然，听说它们是王国最受欢迎的零食，很多孩子争着要。”不等隆洛过去拿，斯兰蒂用法术飘来了几块，送到他手里。
它是用油纸包裹起来的，却有一些化了黏在上面，凑近了能闻到一点味道。
隆洛对这种味道的概念不是很清晰，扭头问莉莉：“你要吗？”
莉莉似乎处于一种十分茫然的状态，此刻听到这句话，眼睛里似乎还出现了一点儿……震惊。
她很快摇头：“不了。”
眼看着隆洛好像要将它吃下去，她忍不住道：“三十年的糖……它或许已经坏了。”
隆洛一愣：“是吗？”
“对。”莉莉努力解释，“糖果一般超过一年就会坏掉……你的法术能治拉肚子之类的问题么？”
“我不清楚。”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尝试。”
莉莉想了想，又轻声说：“而且，现在已经不流行雪柠糖了。”
她似乎不想让斯兰蒂听到，可抬眼去看，却发现斯兰蒂不知道去了哪里。
少女控制不住皱起了眉，开始怀疑自己来这儿是否正确。
“你看起来不太好。”隆洛没有吃糖，把它重新包好，说。
莉莉似乎不想回答，可看了看他，又瞥见那张空了的办公桌，还是问：“你那位受了伤的朋友……是怎么受伤的？”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伤，珀尔娅说是黑法术造成的，在那之后我们赶回丽塔顿，又遇到了一位黑法术师，他又受了一次伤。”
莉莉轻声道：“……黑法术师。”
“对。”
“那么你们见过他了吗？”
隆洛回忆了一下，摇头：“他穿着斗篷，会使用黑色的雾，我们谁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莉莉“啊”了声，而后说：“……这样。”
她没有再说话，隆洛也没有，因为很快有一个人走进了高塔。
是珀尔娅。
“隆洛？”她先是皱了皱眉，接着看向莉莉，“她就是那位白法术师？”
隆洛点了点头。
珀尔娅似乎松了口气：“看来我还没有被世界抛弃。”
莉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也没有开口。
“斯兰蒂老师呢？”珀尔娅并不在意她的“冷漠”，而是吸了口气，直起身来又问道。
隆洛说：“他刚刚还在这里，但去了隔壁的房间。”
听到这话，莉莉不禁看了他一眼。
原来他不只是在看那些雪柠糖，还注意到了那个老师？可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收回视线，抿紧了唇。
斯兰蒂很快走了出来，他看到珀尔娅并不意外：“正好……他最近的情况更不好了。”
珀尔娅眉毛一挑：“您说过，他在静默屋里就不会……”
“只是延缓，珀尔娅，”斯兰蒂解释着，并向几人打招呼，让他们跟上，“你知道这座屋子模拟了某本古老的书中法阵，但法阵的原理仍然有待考证……那似乎是比女帝时代还要古老的东西。”
这是一条通向某处的走廊，隆洛仍然走在最后，他望着漆黑的过道，渐渐对眼前的事物产生了一些别的感觉。
——感觉到时间似乎变得迟钝，像是河流逐渐冻结。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扇窄小的门，斯兰蒂弯着腰走了进去，随后是珀尔娅、莉莉，最后是隆洛。
和门一样窄小的是房间，这里没有窗户，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一样的整面石块，一根烛火在房间中央点亮，模糊的光晕向外扩散。
“……这里是什么地方？”莉莉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十分沉闷。
“我们叫它‘静默屋’，在这里，时间的流逝会变得缓慢，只要待上半天，甚至连人的动作也会变得迟缓，”珀尔娅说，“斯兰蒂老师研究了这里一百多年，也因此延缓了衰老，你看他的头发虽然已经全白了，可脸却没什么变化。”
“唔，一百多年？可我总觉得自己只有不到四十岁。”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他们继续往前，直到看到那个躺在静默屋尽头的人。
自从来到丽塔顿后，隆洛还是第一次见到科顿。
他看起来和一个月前没有丝毫变化，这倒是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静默屋确实能够延长房间当中时间的流逝，可并不能完全静止，而他本来被侵蚀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我本来以为这几天需要通知你‘处理’一下。”
斯兰蒂说着，扭头看向莉莉：“我们没办法再继续拖下去了。”
“……让我看看。”
少女小心地从两人中间走过，走到最前面，停在了科顿前面，而后蹲下。
隆洛跟着走上去，和其他人一起围起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莉莉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抬起手，有一点模糊的光晕从手心中缓慢亮起。
那是极为纯粹的白光，一下将半间静默屋照得透亮。
珀尔娅忍不住低声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白法术。”
斯兰蒂也开口说：“快看，黑雾追上来了。”
另外两人都朝科顿看去。
他的伤口——大概在胸腹的位置，皮肉上的伤口早已经被元素法术治愈，于是当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一点点“冒出”时多少显得有些诡异。
哪怕在科顿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这些黑雾几乎都没有出现过。
珀尔娅皱眉：“她要怎么解决那些……”
“不需要‘解决’，”斯兰蒂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期待，“快看！”
黑雾像被光吸引的蛾子，“爬”向那光，可他们很快意识到正好相反——似乎是那光主动引出了黑雾，随后在白光中渐渐消弭，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隆洛看着科顿，神情有些凝重。
科顿身体里的黑雾确实完全消失了。
“这就是白法术？”他有些不明白。
“对，白法术是最为特别的一种法术，它很弱小，弱小到甚至无法给最虚弱的人造成任何伤害。”
斯兰蒂说：“但它同时是黑雾最强大的克星，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黑法术，白法术师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它们……非常罕见，这位赛提人真是命大。”
莉莉手里的白光也渐渐消散，她缓缓站起来，回身迎上女人的声音：“谢谢。”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希望这能让你们放心，我……”没有说谎。
“当然。”
珀尔娅又道：“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然而少女却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不知道……或许没有办法。”
隆洛和珀尔娅一愣，但斯兰蒂却有些了然：“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珀尔娅追问：“什么传言？”
“我们出来说吧。”斯兰蒂回答。
静默屋当中多少有些压抑，几人重新回到办公室，珀尔娅亲自给莉莉倒了一杯水，少女沉默地望着水杯中清澈的液体，双手握着杯子，耳边响起他们的交谈声。
“黑法术有许多类型，诅咒、污染，又或者控制，”斯兰蒂作为丽塔顿最资深的灵魂法术研究者，说起这些信手拈来，“想要需要解决它们也有不同的方法。”
“那，科顿受的伤……”
“我记得，你说过他受伤时自己并不在场，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清楚他所受到的黑法术究竟是什么类型。”
珀尔娅皱起眉：“黑法术难道不都是侵蚀……”
“不不不……问题就在这里，珀尔娅。”
斯兰蒂说：“侵蚀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下，黑雾会污染灵魂，想要救人，我们只需要净化它，而另一种情况下，黑雾会逐渐蚕食灵魂，哪怕白法术能够终止这种进程，可缺失的灵魂却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会……”
“我之前一直不太确定，可现在看来，这个赛提人所受到的黑法术就是这最可怕的一种，残缺的灵魂无法支撑身体，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甚至意味着，他们想要救科顿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哪怕突然出现了一位几百年难遇的白法术师，结局也无法改变。
“那我们……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片刻后，珀尔娅似乎才消化了这件事，她不禁看向莉莉的方向：“黑法术有那么多种类，难道没有相应的白法术能够解决吗？”
莉莉抱着杯子的动作一顿，轻声回答：“我很抱歉……白法术基本上只有净化的能力，甚至连治愈也做不到。”
说着，她顿了顿，又补充：“也可能是我的天赋还不够……我听说数千年前，汀恩王朝有一位甚至能修补灵魂的白法术师，但那么多年了也只有那一个。”
“我知道她，汀恩王朝的‘圣者’，也是她在丽塔顿留下了许多黑法术的相关典籍，这门法术的研究才能进行下去。”
斯兰蒂说道：“可无论怎么研究，这都是一种纯粹只看天赋的法术。”
隆洛忽然说：“但元素法术也需要天赋。”
“这不一样，元素法师们每天都需要练习，为了能触碰世界的真相，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变得强大，”斯兰蒂笑了笑，“但灵魂法术一旦‘觉醒’，那么它所带来的力量从一开始便固定了，所以也有人说，这是‘生命女神安莱的馈赠’。”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莉莉：“你来自王国哪里？我记得白法术师们一般都去了安莱圣殿。”
莉莉明显有些发愣，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已经没有圣殿了。”
“哦？”
“国王……克雷多毁了所有圣殿，祭司曾经反抗过，但都被铁卫杀了。”
珀尔娅一怔，似乎被这句话提醒：“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在巴兹利亚时我没有见到……”
说着她皱起眉：“那个该死的疯子，连圣殿都要摧毁？”
哪怕他们并不信仰女神，但作为王国一直以来最主要的信仰，能想象信徒面对这种灾难的心情。
“那你……”珀尔娅又问莉莉。
“我不是信徒，也不来自圣殿，”莉莉缩了缩脖子，“只是运气不好，在使用法术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斯兰蒂摸了摸下巴：“那倒是很少见，也许可以做一个课题……嗯，就叫白法术和安莱的关系，以前总是听说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拥有白法术的天赋，看来也不是绝对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是希曼雅。
隆洛已经知道她一定会过来，可当女人的身影出现在这座房间时，原本的氛围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希曼雅并不在意一般，只是慢慢道，“那位赛提人已经得救了？”
斯兰蒂望向他：“对，真是令人惊喜，我们在迷雾之月的时候让碰到了一位白法术师。”
希曼雅看向莉莉：“维克多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孩子学会开玩笑了，不过他向来严谨……这么看来，这是幸运的收获，对么，珀尔娅。”
珀尔娅不禁愣住，有些意外于希曼雅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自从那天贤者会议后，她们没有过任何交流。
希曼雅并不相信薇拉，也不相信黑法术师，但她确实关心着伤者，应当是听到了维克多的报告便立刻赶了过来。
……或许是她“有所偏见”了。
珀尔娅沉默了一下：“对……让您费心了。”
“看来你们的关系又变好了。”斯兰蒂说。
一时没有人说话，莉莉则是看着希曼雅走来，无端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有人能告诉我治疗的经过吗？”
“治疗很成功，她的法术净化了那些侵蚀赛提人的黑雾，虽然……”
希曼雅听完过程，以及那些“遗憾”，轻点了点头，勾起了唇角：“欢迎你，莉莉，丽塔顿会成为你新的家。”
莉莉一顿：“你是……”
“我叫希曼雅，目前负责管理学生。”
希曼雅又说：“有件事我可能还需要确认一下，之前一直没有办法，但既然有白法术师，这件事应该很快能解决。”
“……你想问什么？”
“那些黑雾，作为白法术师，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它的‘性质’吧。”
莉莉一愣，看着面前看向自己的眼眸，一时间意外于自己无法偏离视线。
像是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她张了张嘴，强忍着不适，片刻后才说道：“您想知道什么？”
希曼雅问：“那种黑雾，来自黑法术师，还是某种黑法术法阵？”
珀尔娅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绷紧：“希曼雅老师……”
希曼雅却不太在意：“我们都想知道‘真相’，不是么？”
隆洛却没有完全明白她们的意思。
莉莉就更不明白了，她意识到这两人似乎有什么矛盾，而这种问题像是一个“陷阱”。
可自己全无办法。
丽塔顿，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难以相处。
“那些黑雾……至少不是‘流动’的，”莉莉尽力保持平静道，“那座静默屋确实能够延缓时间的流逝，但是灵魂的侵蚀其实不受时间控制。”
斯兰蒂有些意外：“是吗？”
“我知道你们在研究灵魂法术，但活着的黑法术师或许比你们想象中强大，”莉莉说，“流动的黑雾想要完全侵蚀一个人只需要一天。”
“‘流动’的？意思就是，那些由黑法术师用法术创造出来的黑雾么，”希曼雅淡声道，“而那位赛提人身上的黑法术是‘静止’的，也就是……可能来自于法阵，对吗？”
莉莉闭了闭眼睛：“或许有不一样的情况。”
“但按照你感觉到的，以及事实，确实如此。”希曼雅并不在意她的谨慎。
莉莉有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道：“……对，他身上的黑雾虽然存在了很长时间，但……只是一些残留而已。”
“不可能……我们亲眼看到黑法术师——”
希曼雅说道：“那他便不可能活到现在。”
……怎么会这样？
不管是隆洛，还是珀尔娅，都感觉到了一些奇怪。
尤其是珀尔娅，她紧皱着眉，抬眼却对上了希曼雅望来的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多少情绪，可珀尔娅却不受控制地浑身一颤，只能用力握住拳头。
希曼雅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可却什么说些什么，反而看向莉莉：“很感谢你，莉莉。”
莉莉感觉到周围的禁锢一松，又感觉背后有汗水淌下，忍不住扭头看了珀尔娅一眼。
然而珀尔娅没有说话，是希曼雅又说道：“你是一位相当特殊的白法术师，而斯兰蒂是学院最权威的灵魂法术研究者，你在学院的生活和学习和他商量，你觉得如何？”
莉莉一愣，反应过来后点头说：“当然可以。”
“时间也很晚了，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那么大家也该早点休息了。”
希曼雅点了点头，望向其他人：“我记得你明天还要上课，隆洛。”
隆洛闻言应了一声，可却也看了一眼珀尔娅。
希曼雅不再说些什么，扭头离开。
斯兰蒂看着他们，不禁笑了笑：“看来最重要的一课，是不能轻易招惹希曼雅。”
莉莉看着他们，眸光微闪，却什么也没有问，轻声问：“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珀尔娅，带她到可以居住的高塔里，”斯兰蒂说，“希望你不要太受打击。”
珀尔娅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还笑了笑：“没什么，谢谢您。”
随后她又扭头和隆洛道：“你今晚和维克多一起？”
“嗯，巡林结束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隆洛的回答很自然。
“那最好先回去休息吧，你不会想知道一夜不睡后上历史课是什么感觉的。”珀尔娅说完，朝前走去，似乎是想要带莉莉离开。
可刚走两步，她又停下来，回头，意有所指：“我们在巴兹利亚遇到的那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隆洛一顿，点头。
“我不会放弃的。”
隆洛看着两人离开，仍然站在原地。
少年的影子被金石灯的光向后拖长，沉默而孤独。
“你再不走的话，或许就得帮我整理书籍到‘天亮’了。”斯兰蒂的声音响起。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隆洛扭过头。
“哦？”
“灵魂法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
斯兰蒂推了推眼镜：“是因为同伴的遭遇，还是因为今晚的事情？”
“全都有。”隆洛老实说。
“根据学院一直以来的研究，它是法术中一种比较特殊的类型，因为我们对灵魂的了解比元素要少很多。”
“为什么？”
“元素是可以看到的，我给你的雪柠糖，这张桌子，你和我，都由元素构成，或者说我们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斯兰蒂说，“而因为灵魂的加入，所以我们能够思考，而这张桌子不行。”
隆洛记得薇拉的话，因此重复道：“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也是因为灵魂，对吗？”
斯兰蒂挑眉，不由赞赏：“你很有自己的思考……你对灵魂法术很感兴趣？”
少年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重复我听过的话……虽然我确实有些好奇。”
“这样，不过嘛，就算我们对灵魂所知甚少，但这门法术和元素法术一样历史悠久，其实也非常复杂。”
斯兰蒂说：“毕竟灵魂是很奇妙的东西，它似乎能决定人的智慧和情感，比元素更强大，可一旦离开身体，灵魂便无法存在。”
“很奇妙。”
“对，对……所以能够控制灵魂的法术，也是非常有趣的东西，没能拥有这种天赋可真是遗憾。”
天赋是灵魂法术最关键的东西，那是无法学习得来的能力。
“或许你想试试吗，隆洛，”斯兰蒂忽然道，“看看自己有没有这种天赋。”
隆洛一愣，看到他站起来，走到了一座书柜前。
斯兰蒂停在那里，只是拍了拍手，随着隆隆的响声，书柜向外挪动，一枚水晶球安静地躺在那儿。
“这是黑雾水晶球，可以用来测试天赋……因为藏着黑雾，所以学生不能乱碰。”
隆洛想起自己在测试元素天赋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水晶球，走了过去。
“将手放在水晶球上，”斯兰蒂的手里亮起柔和的光晕，似乎是一个保护用的法术，“如果有黑法术的天赋，黑雾会变得浓郁，如果是相反的天赋，那么黑雾会被吸引靠近。”
“就像莉莉在治疗科顿的时候……”
“对。”
隆洛触碰到冰凉的水晶球，盯着其中的黑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当没有人说话时便格外安静，只有摆在角落的座钟指针走动时有一点轻响。
水晶球……没有任何变化，其中的黑雾静静飘荡，如倒映在水里的云。
隆洛抽回了手。
“真可惜。”斯兰蒂摇了摇头，“一个时代只会出现一两个会灵魂法术的人，并不夸张。”
隆洛像是没有听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出神。
直到过了会儿，斯兰蒂扭头朝外走去，少年才问：“黑法术师似乎通过黑雾控制灵魂，但它到底是什么？”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但它和黑棘的存在一样，我们至今不清楚，”斯兰蒂回答，“有传说它和黑棘一样，是红月女王的造物，黑暗的源头。”
隆洛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名字，忍不住问：“红月女王？”
“哦，她还有另一个人们更熟悉的名字——死亡之神尤佳德，”斯兰蒂停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望着那些书籍，语气平静，“和安莱相反，她掌管死亡。”
“灵魂法术似乎总是和‘神’放在一起。”
“对啊，我们总是容易将神秘的事物归咎于此，但或许有些什么证明……”
隆洛已经离开了放置水晶球的地方，闻言脚步一顿。
“黑法术师总是与人类为敌，这或许是因为他们需要通过剥夺灵魂强化自己的法术，”斯兰蒂回忆道，“不过我曾经听过另一种说法，黑法术师能够控制黑雾，可也会被黑雾影响，成为女王手中剥夺生命的使者……”
隆洛不禁道：“哪怕他们不想成为黑法术师，也会……”
“这只是一种猜测，就像有人说安莱会赐给她最忠实信徒白法术一样，”斯兰蒂没什么所谓地耸耸肩膀，“所以我说这是很奇妙的法术，完全通过‘运气’获得，而人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哈，说它和神有关系，也许也只是为了让大家感到好受一些吧！”
真是“有趣”的说法。
隆洛最后问道：“有没有人既能用黑法术，又能用白法术？”
斯兰蒂的回答肯定：“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少年似乎问完了自己在意的事情，认真道：“谢谢您。”
……
……
隆洛离开了高塔。
事实上，这个时间他想要回去睡觉已经不太可能了，最好是到公共高塔里待一段时间，一直等到食堂开门。
但他还是回到了坐落在学院最远处的那座高塔。
少年一路回到最高的房间，打开门时，房间的角落的金石灯微微亮着光，薇拉仍然躺在床上沉睡着。
显然也“不知道”学院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他走进房间，合上门，用法术将斗篷挂在一旁，随着风拂过，上面的破损一点点修补好。
做着这些时，他垂手放下提灯，靠在床边坐下。
虽然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可他却感到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涌上心头的疲倦。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靠着床，忍不住轻声道：“我们找到了你说的书房，那里只有一把剑，你在找那把剑吗？”
薇拉没有回答，那盏放在脚边的提灯也没有亮起，让房间显得更加安静了。
隆洛忍不住直起身去触碰那盏提灯——然而当手落在提灯上，它却毫无动静。
提灯上没有开关，也无法调节，连发出光亮似乎都是某种法术。
他果然没有办法把剑取出来。
少年吸了口气，整个人重新躺回床边，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有一位白法术师来到了学院，科顿受的伤……听上去有点奇怪。”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而且……”
他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是属于少年的手，或许是因为“生长”太快，哪怕他学过剑术，上面也没有生出一点茧。
渐渐的，有什么从手掌中“生长”出来。
其中一只手的手心里，缓慢地浮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那是……黑雾。
黑雾——不管它以什么形式存在着，那都是黑法术师的标志。
然而很快，他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缓缓亮起了洁白的光芒。
黑雾和白光越来越清晰，却在它们完全出现的前一刻，隆洛忽然握紧手心，并捂住了自己心脏的地方。
灵魂法术渐渐熄灭，心口的疼痛也逐渐消散。
等待疼痛散去的过程中，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涌入脑海。
他在森林见到的东西……女帝的书房，突然出现的黑法术师，还有……
他突然意识到，黑雾水晶球之所以没有反应，是因为它似乎“无法判断”。
斯兰蒂……丽塔顿那位研究灵魂法术的权威说，不可能存在同时会两种灵魂法术的人。
“薇拉……我到底，”他扭头望着床上因为沉睡而显得安静稚嫩的侧脸，茫然地开口，“是什么……”
白法术师。
隆洛站在莉莉身后望着那纯粹的白色光芒，有些出神。
他想起了薇拉的话。
黑法术和元素法术不一样，那是一种和灵魂有关的法术，控制和摧毁的是人的灵魂。
白法术——从名称而言似乎与它截然相反。
他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怎么可能？”维克多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你是——”
光芒一点点熄灭，莉莉握紧了手心：“我因为使用法术被国王通缉，因为曾经听过丽塔顿的传说，所以……想来寻求庇护。”
“克雷多·苏瑞尔可真是个疯子，连使用白法术的法师也要赶尽杀绝，”安东尼紧接着也回过了神，比起维克多的惊讶，他的表情似乎更复杂，“不……不如说，白法术师出现，难道珀尔娅当时说的——”
维克多本来要说些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后便安静了下来。
隆洛知道他肯定知道那场贤者会议的事情。
希曼雅认为黑法术师现身只是薇拉编纂出来的谎言。
如果黑法术师和白法术师都代表着某种信号。
而现在在他们眼前的，似乎是一位“真实存在着”的白法术师。
这是“证据”，又或者是“巧合”？
隆洛的脑海里陡然出现了“命运”两个字，不由得缓缓眯起眼睛。
“我知道了。”
在人们多少感觉到无法解释时，维克多很快定下神：“你和我们来吧。”
语气似乎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众人再次向学院走去，而这一次，人群里多了一个少女。
路上，莉莉没有说话，而是紧紧跟着众人。
其他人几乎也没有开口，只有走在最后的隆洛询问安东尼：“你了解白法术吗？”
“哦，别一副高年级什么都得知道的口气，黑法术被人们熟知，那是因为就算黑法术师们虽然数量很少，但黑法术法阵还是时不时会出现，给我们添个乱，所以我们对这个有研究，”安东尼说道，“而这些白法术师嘛……其实很微妙。”
隆洛：“为什么？”
安东尼沉吟道：“恩……因为白法术师实在太弱小了。”
说完，他又突然大声道：“维克多！你打算把她带到静默屋，对吧？”
维克多不吭声，反而是莉莉回过头：“……那是什么地方？”
“嘿，看来你对我们的对话很感兴趣。”安东尼笑了笑。
“抱歉，”莉莉说，“我只是想知道我会被带去哪……你们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
“你可以当作是一个机会，”维克多这时才开口说，“正因为我们打算相信你。”
莉莉缓缓皱眉：“什么意思？”
隆洛则是明白了什么，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被黑法术侵蚀……他们的意思是，如果你是白法术师的话，你可以帮他，对么？”
被黑法术侵蚀的朋友，科顿。
但隆洛也明白过来，帮忙或许只是“正好”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们也许是想知道莉莉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莉莉也明白了过来，她眯起眼，却在抬头时撞上了维克多扭头看来的眼神。
她顿了顿，缓缓道：“如果是这样，请现在就带我去吧，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维克多收回视线：“可以。”
……
……
回到黑塔群时，维克多只对隆洛说了一句话：“你们可以离开了。”
隆洛看着他准备继续带着莉莉离开，迈步向前，却忽然被安东尼拉住：“你很担心那个赛提人，还是想看热闹？”
少年停下，想了想：“不知道，但我想去看看。”
安东尼忽然问：“那把剑呢？”
维克多突然出现，之后他们一直跟着他，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提到女帝的剑。
幸运的是，维克多忙于突然闯入森林的莉莉一行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学院里的异常。
“它被薇拉的提灯藏起来了。”隆洛回答，“我还不确定能不能拿出来。”
“提灯……既然我们也无法使用那把剑，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东尼似乎思考了一下，接着松开了他：“那你去吧，保管好提灯，我去看看他们昨晚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隆洛点了点头。
……
……
科顿被送到丽塔顿后，便被送到了灵魂法术研究者斯兰蒂的高塔里，那里有一座学院独一无二的“静默屋”。
隆洛没有来过这里，只能跟着维克多。
而对方似乎知道自己与科顿的关系，并没有阻止。
他们很快走进了斯兰蒂的高塔中。
斯兰蒂此刻就在自己的办公室中。
“发生了什么事，维克多，”斯兰蒂的头发虽然已经全白，可模样不过是中年，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研究文献，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维克多带了许多人进来，不禁道，“他们是谁？”
“她叫莉莉，”维克多只提莉莉，“她说自己是一位白法术师，我想起来您这里有一位‘病人’，所以把她带了过来。”
“白法术师！”
斯兰蒂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单手扶着脸上挂着的眼镜，直到从办公桌后走到他们面前，全程都盯着莉莉：“真的是白法术师？”
莉莉下意识想往后退了一步，又收回步伐，像是强忍着那道注视。
维克多只是说：“也许。”
斯兰蒂的动作一顿，视线看向他：“看来希曼雅也要赶过来了，对吗？”
莉莉看着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是白法术师的话，孩子，”斯兰蒂站直并说道，“不过还要一些时间。”
说完，他不再解释什么，维克多则缓缓行了个礼：“我们还带回了一个袭击人的怪物，需要将它送到封印塔里。”
“怪物……看来你们还得找阿斯诺，现在学院里没什么老师愿意理会这些事情，你很辛苦。”
“这是我应该做的，这里就麻烦您了。”
说完，维克多转头离开，留下两个人在这儿。
“你是谁？为什么不和维克多一起离开？”斯兰蒂则看向隆洛，纳闷于他为什么像是个背景板一样。
“我叫隆洛。”
隆洛说：“科顿是我的朋友。”
“哦，珀尔娅和我说过，她在王国里还交到了一些朋友……我听说你的法术天赋很好，所以留下来了，希曼雅总是很喜欢这种学生。”
斯兰蒂一边说一边回到办公桌前，他伸手在桌面上翻找了一会儿，又问两人：“你们想吃糖吗？三十年前在王国买的雪柠糖，味道很不错。”
隆洛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好奇：“可以吗？”
“当然，听说它们是王国最受欢迎的零食，很多孩子争着要。”不等隆洛过去拿，斯兰蒂用法术飘来了几块，送到他手里。
它是用油纸包裹起来的，却有一些化了黏在上面，凑近了能闻到一点味道。
隆洛对这种味道的概念不是很清晰，扭头问莉莉：“你要吗？”
莉莉似乎处于一种十分茫然的状态，此刻听到这句话，眼睛里似乎还出现了一点儿……震惊。
她很快摇头：“不了。”
眼看着隆洛好像要将它吃下去，她忍不住道：“三十年的糖……它或许已经坏了。”
隆洛一愣：“是吗？”
“对。”莉莉努力解释，“糖果一般超过一年就会坏掉……你的法术能治拉肚子之类的问题么？”
“我不清楚。”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尝试。”
莉莉想了想，又轻声说：“而且，现在已经不流行雪柠糖了。”
她似乎不想让斯兰蒂听到，可抬眼去看，却发现斯兰蒂不知道去了哪里。
少女控制不住皱起了眉，开始怀疑自己来这儿是否正确。
“你看起来不太好。”隆洛没有吃糖，把它重新包好，说。
莉莉似乎不想回答，可看了看他，又瞥见那张空了的办公桌，还是问：“你那位受了伤的朋友……是怎么受伤的？”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伤，珀尔娅说是黑法术造成的，在那之后我们赶回丽塔顿，又遇到了一位黑法术师，他又受了一次伤。”
莉莉轻声道：“……黑法术师。”
“对。”
“那么你们见过他了吗？”
隆洛回忆了一下，摇头：“他穿着斗篷，会使用黑色的雾，我们谁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莉莉“啊”了声，而后说：“……这样。”
她没有再说话，隆洛也没有，因为很快有一个人走进了高塔。
是珀尔娅。
“隆洛？”她先是皱了皱眉，接着看向莉莉，“她就是那位白法术师？”
隆洛点了点头。
珀尔娅似乎松了口气：“看来我还没有被世界抛弃。”
莉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也没有开口。
“斯兰蒂老师呢？”珀尔娅并不在意她的“冷漠”，而是吸了口气，直起身来又问道。
隆洛说：“他刚刚还在这里，但去了隔壁的房间。”
听到这话，莉莉不禁看了他一眼。
原来他不只是在看那些雪柠糖，还注意到了那个老师？可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收回视线，抿紧了唇。
斯兰蒂很快走了出来，他看到珀尔娅并不意外：“正好……他最近的情况更不好了。”
珀尔娅眉毛一挑：“您说过，他在静默屋里就不会……”
“只是延缓，珀尔娅，”斯兰蒂解释着，并向几人打招呼，让他们跟上，“你知道这座屋子模拟了某本古老的书中法阵，但法阵的原理仍然有待考证……那似乎是比女帝时代还要古老的东西。”
这是一条通向某处的走廊，隆洛仍然走在最后，他望着漆黑的过道，渐渐对眼前的事物产生了一些别的感觉。
——感觉到时间似乎变得迟钝，像是河流逐渐冻结。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扇窄小的门，斯兰蒂弯着腰走了进去，随后是珀尔娅、莉莉，最后是隆洛。
和门一样窄小的是房间，这里没有窗户，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一样的整面石块，一根烛火在房间中央点亮，模糊的光晕向外扩散。
“……这里是什么地方？”莉莉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十分沉闷。
“我们叫它‘静默屋’，在这里，时间的流逝会变得缓慢，只要待上半天，甚至连人的动作也会变得迟缓，”珀尔娅说，“斯兰蒂老师研究了这里一百多年，也因此延缓了衰老，你看他的头发虽然已经全白了，可脸却没什么变化。”
“唔，一百多年？可我总觉得自己只有不到四十岁。”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他们继续往前，直到看到那个躺在静默屋尽头的人。
自从来到丽塔顿后，隆洛还是第一次见到科顿。
他看起来和一个月前没有丝毫变化，这倒是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静默屋确实能够延长房间当中时间的流逝，可并不能完全静止，而他本来被侵蚀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我本来以为这几天需要通知你‘处理’一下。”
斯兰蒂说着，扭头看向莉莉：“我们没办法再继续拖下去了。”
“……让我看看。”
少女小心地从两人中间走过，走到最前面，停在了科顿前面，而后蹲下。
隆洛跟着走上去，和其他人一起围起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莉莉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抬起手，有一点模糊的光晕从手心中缓慢亮起。
那是极为纯粹的白光，一下将半间静默屋照得透亮。
珀尔娅忍不住低声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白法术。”
斯兰蒂也开口说：“快看，黑雾追上来了。”
另外两人都朝科顿看去。
他的伤口——大概在胸腹的位置，皮肉上的伤口早已经被元素法术治愈，于是当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一点点“冒出”时多少显得有些诡异。
哪怕在科顿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这些黑雾几乎都没有出现过。
珀尔娅皱眉：“她要怎么解决那些……”
“不需要‘解决’，”斯兰蒂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期待，“快看！”
黑雾像被光吸引的蛾子，“爬”向那光，可他们很快意识到正好相反——似乎是那光主动引出了黑雾，随后在白光中渐渐消弭，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隆洛看着科顿，神情有些凝重。
科顿身体里的黑雾确实完全消失了。
“这就是白法术？”他有些不明白。
“对，白法术是最为特别的一种法术，它很弱小，弱小到甚至无法给最虚弱的人造成任何伤害。”
斯兰蒂说：“但它同时是黑雾最强大的克星，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黑法术，白法术师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它们……非常罕见，这位赛提人真是命大。”
莉莉手里的白光也渐渐消散，她缓缓站起来，回身迎上女人的声音：“谢谢。”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希望这能让你们放心，我……”没有说谎。
“当然。”
珀尔娅又道：“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然而少女却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不知道……或许没有办法。”
隆洛和珀尔娅一愣，但斯兰蒂却有些了然：“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珀尔娅追问：“什么传言？”
“我们出来说吧。”斯兰蒂回答。
静默屋当中多少有些压抑，几人重新回到办公室，珀尔娅亲自给莉莉倒了一杯水，少女沉默地望着水杯中清澈的液体，双手握着杯子，耳边响起他们的交谈声。
“黑法术有许多类型，诅咒、污染，又或者控制，”斯兰蒂作为丽塔顿最资深的灵魂法术研究者，说起这些信手拈来，“想要需要解决它们也有不同的方法。”
“那，科顿受的伤……”
“我记得，你说过他受伤时自己并不在场，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清楚他所受到的黑法术究竟是什么类型。”
珀尔娅皱起眉：“黑法术难道不都是侵蚀……”
“不不不……问题就在这里，珀尔娅。”
斯兰蒂说：“侵蚀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下，黑雾会污染灵魂，想要救人，我们只需要净化它，而另一种情况下，黑雾会逐渐蚕食灵魂，哪怕白法术能够终止这种进程，可缺失的灵魂却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会……”
“我之前一直不太确定，可现在看来，这个赛提人所受到的黑法术就是这最可怕的一种，残缺的灵魂无法支撑身体，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甚至意味着，他们想要救科顿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哪怕突然出现了一位几百年难遇的白法术师，结局也无法改变。
“那我们……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片刻后，珀尔娅似乎才消化了这件事，她不禁看向莉莉的方向：“黑法术有那么多种类，难道没有相应的白法术能够解决吗？”
莉莉抱着杯子的动作一顿，轻声回答：“我很抱歉……白法术基本上只有净化的能力，甚至连治愈也做不到。”
说着，她顿了顿，又补充：“也可能是我的天赋还不够……我听说数千年前，汀恩王朝有一位甚至能修补灵魂的白法术师，但那么多年了也只有那一个。”
“我知道她，汀恩王朝的‘圣者’，也是她在丽塔顿留下了许多黑法术的相关典籍，这门法术的研究才能进行下去。”
斯兰蒂说道：“可无论怎么研究，这都是一种纯粹只看天赋的法术。”
隆洛忽然说：“但元素法术也需要天赋。”
“这不一样，元素法师们每天都需要练习，为了能触碰世界的真相，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变得强大，”斯兰蒂笑了笑，“但灵魂法术一旦‘觉醒’，那么它所带来的力量从一开始便固定了，所以也有人说，这是‘生命女神安莱的馈赠’。”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莉莉：“你来自王国哪里？我记得白法术师们一般都去了安莱圣殿。”
莉莉明显有些发愣，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已经没有圣殿了。”
“哦？”
“国王……克雷多毁了所有圣殿，祭司曾经反抗过，但都被铁卫杀了。”
珀尔娅一怔，似乎被这句话提醒：“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在巴兹利亚时我没有见到……”
说着她皱起眉：“那个该死的疯子，连圣殿都要摧毁？”
哪怕他们并不信仰女神，但作为王国一直以来最主要的信仰，能想象信徒面对这种灾难的心情。
“那你……”珀尔娅又问莉莉。
“我不是信徒，也不来自圣殿，”莉莉缩了缩脖子，“只是运气不好，在使用法术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斯兰蒂摸了摸下巴：“那倒是很少见，也许可以做一个课题……嗯，就叫白法术和安莱的关系，以前总是听说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拥有白法术的天赋，看来也不是绝对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是希曼雅。
隆洛已经知道她一定会过来，可当女人的身影出现在这座房间时，原本的氛围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希曼雅并不在意一般，只是慢慢道，“那位赛提人已经得救了？”
斯兰蒂望向他：“对，真是令人惊喜，我们在迷雾之月的时候让碰到了一位白法术师。”
希曼雅看向莉莉：“维克多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孩子学会开玩笑了，不过他向来严谨……这么看来，这是幸运的收获，对么，珀尔娅。”
珀尔娅不禁愣住，有些意外于希曼雅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自从那天贤者会议后，她们没有过任何交流。
希曼雅并不相信薇拉，也不相信黑法术师，但她确实关心着伤者，应当是听到了维克多的报告便立刻赶了过来。
……或许是她“有所偏见”了。
珀尔娅沉默了一下：“对……让您费心了。”
“看来你们的关系又变好了。”斯兰蒂说。
一时没有人说话，莉莉则是看着希曼雅走来，无端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有人能告诉我治疗的经过吗？”
“治疗很成功，她的法术净化了那些侵蚀赛提人的黑雾，虽然……”
希曼雅听完过程，以及那些“遗憾”，轻点了点头，勾起了唇角：“欢迎你，莉莉，丽塔顿会成为你新的家。”
莉莉一顿：“你是……”
“我叫希曼雅，目前负责管理学生。”
希曼雅又说：“有件事我可能还需要确认一下，之前一直没有办法，但既然有白法术师，这件事应该很快能解决。”
“……你想问什么？”
“那些黑雾，作为白法术师，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它的‘性质’吧。”
莉莉一愣，看着面前看向自己的眼眸，一时间意外于自己无法偏离视线。
像是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她张了张嘴，强忍着不适，片刻后才说道：“您想知道什么？”
希曼雅问：“那种黑雾，来自黑法术师，还是某种黑法术法阵？”
珀尔娅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绷紧：“希曼雅老师……”
希曼雅却不太在意：“我们都想知道‘真相’，不是么？”
隆洛却没有完全明白她们的意思。
莉莉就更不明白了，她意识到这两人似乎有什么矛盾，而这种问题像是一个“陷阱”。
可自己全无办法。
丽塔顿，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难以相处。
“那些黑雾……至少不是‘流动’的，”莉莉尽力保持平静道，“那座静默屋确实能够延缓时间的流逝，但是灵魂的侵蚀其实不受时间控制。”
斯兰蒂有些意外：“是吗？”
“我知道你们在研究灵魂法术，但活着的黑法术师或许比你们想象中强大，”莉莉说，“流动的黑雾想要完全侵蚀一个人只需要一天。”
“‘流动’的？意思就是，那些由黑法术师用法术创造出来的黑雾么，”希曼雅淡声道，“而那位赛提人身上的黑法术是‘静止’的，也就是……可能来自于法阵，对吗？”
莉莉闭了闭眼睛：“或许有不一样的情况。”
“但按照你感觉到的，以及事实，确实如此。”希曼雅并不在意她的谨慎。
莉莉有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道：“……对，他身上的黑雾虽然存在了很长时间，但……只是一些残留而已。”
“不可能……我们亲眼看到黑法术师——”
希曼雅说道：“那他便不可能活到现在。”
……怎么会这样？
不管是隆洛，还是珀尔娅，都感觉到了一些奇怪。
尤其是珀尔娅，她紧皱着眉，抬眼却对上了希曼雅望来的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多少情绪，可珀尔娅却不受控制地浑身一颤，只能用力握住拳头。
希曼雅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可却什么说些什么，反而看向莉莉：“很感谢你，莉莉。”
莉莉感觉到周围的禁锢一松，又感觉背后有汗水淌下，忍不住扭头看了珀尔娅一眼。
然而珀尔娅没有说话，是希曼雅又说道：“你是一位相当特殊的白法术师，而斯兰蒂是学院最权威的灵魂法术研究者，你在学院的生活和学习和他商量，你觉得如何？”
莉莉一愣，反应过来后点头说：“当然可以。”
“时间也很晚了，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那么大家也该早点休息了。”
希曼雅点了点头，望向其他人：“我记得你明天还要上课，隆洛。”
隆洛闻言应了一声，可却也看了一眼珀尔娅。
希曼雅不再说些什么，扭头离开。
斯兰蒂看着他们，不禁笑了笑：“看来最重要的一课，是不能轻易招惹希曼雅。”
莉莉看着他们，眸光微闪，却什么也没有问，轻声问：“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珀尔娅，带她到可以居住的高塔里，”斯兰蒂说，“希望你不要太受打击。”
珀尔娅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还笑了笑：“没什么，谢谢您。”
随后她又扭头和隆洛道：“你今晚和维克多一起？”
“嗯，巡林结束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隆洛的回答很自然。
“那最好先回去休息吧，你不会想知道一夜不睡后上历史课是什么感觉的。”珀尔娅说完，朝前走去，似乎是想要带莉莉离开。
可刚走两步，她又停下来，回头，意有所指：“我们在巴兹利亚遇到的那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隆洛一顿，点头。
“我不会放弃的。”
隆洛看着两人离开，仍然站在原地。
少年的影子被金石灯的光向后拖长，沉默而孤独。
“你再不走的话，或许就得帮我整理书籍到‘天亮’了。”斯兰蒂的声音响起。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隆洛扭过头。
“哦？”
“灵魂法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
斯兰蒂推了推眼镜：“是因为同伴的遭遇，还是因为今晚的事情？”
“全都有。”隆洛老实说。
“根据学院一直以来的研究，它是法术中一种比较特殊的类型，因为我们对灵魂的了解比元素要少很多。”
“为什么？”
“元素是可以看到的，我给你的雪柠糖，这张桌子，你和我，都由元素构成，或者说我们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斯兰蒂说，“而因为灵魂的加入，所以我们能够思考，而这张桌子不行。”
隆洛记得薇拉的话，因此重复道：“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也是因为灵魂，对吗？”
斯兰蒂挑眉，不由赞赏：“你很有自己的思考……你对灵魂法术很感兴趣？”
少年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重复我听过的话……虽然我确实有些好奇。”
“这样，不过嘛，就算我们对灵魂所知甚少，但这门法术和元素法术一样历史悠久，其实也非常复杂。”
斯兰蒂说：“毕竟灵魂是很奇妙的东西，它似乎能决定人的智慧和情感，比元素更强大，可一旦离开身体，灵魂便无法存在。”
“很奇妙。”
“对，对……所以能够控制灵魂的法术，也是非常有趣的东西，没能拥有这种天赋可真是遗憾。”
天赋是灵魂法术最关键的东西，那是无法学习得来的能力。
“或许你想试试吗，隆洛，”斯兰蒂忽然道，“看看自己有没有这种天赋。”
隆洛一愣，看到他站起来，走到了一座书柜前。
斯兰蒂停在那里，只是拍了拍手，随着隆隆的响声，书柜向外挪动，一枚水晶球安静地躺在那儿。
“这是黑雾水晶球，可以用来测试天赋……因为藏着黑雾，所以学生不能乱碰。”
隆洛想起自己在测试元素天赋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水晶球，走了过去。
“将手放在水晶球上，”斯兰蒂的手里亮起柔和的光晕，似乎是一个保护用的法术，“如果有黑法术的天赋，黑雾会变得浓郁，如果是相反的天赋，那么黑雾会被吸引靠近。”
“就像莉莉在治疗科顿的时候……”
“对。”
隆洛触碰到冰凉的水晶球，盯着其中的黑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当没有人说话时便格外安静，只有摆在角落的座钟指针走动时有一点轻响。
水晶球……没有任何变化，其中的黑雾静静飘荡，如倒映在水里的云。
隆洛抽回了手。
“真可惜。”斯兰蒂摇了摇头，“一个时代只会出现一两个会灵魂法术的人，并不夸张。”
隆洛像是没有听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出神。
直到过了会儿，斯兰蒂扭头朝外走去，少年才问：“黑法术师似乎通过黑雾控制灵魂，但它到底是什么？”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但它和黑棘的存在一样，我们至今不清楚，”斯兰蒂回答，“有传说它和黑棘一样，是红月女王的造物，黑暗的源头。”
隆洛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名字，忍不住问：“红月女王？”
“哦，她还有另一个人们更熟悉的名字——死亡之神尤佳德，”斯兰蒂停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望着那些书籍，语气平静，“和安莱相反，她掌管死亡。”
“灵魂法术似乎总是和‘神’放在一起。”
“对啊，我们总是容易将神秘的事物归咎于此，但或许有些什么证明……”
隆洛已经离开了放置水晶球的地方，闻言脚步一顿。
“黑法术师总是与人类为敌，这或许是因为他们需要通过剥夺灵魂强化自己的法术，”斯兰蒂回忆道，“不过我曾经听过另一种说法，黑法术师能够控制黑雾，可也会被黑雾影响，成为女王手中剥夺生命的使者……”
隆洛不禁道：“哪怕他们不想成为黑法术师，也会……”
“这只是一种猜测，就像有人说安莱会赐给她最忠实信徒白法术一样，”斯兰蒂没什么所谓地耸耸肩膀，“所以我说这是很奇妙的法术，完全通过‘运气’获得，而人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哈，说它和神有关系，也许也只是为了让大家感到好受一些吧！”
真是“有趣”的说法。
隆洛最后问道：“有没有人既能用黑法术，又能用白法术？”
斯兰蒂的回答肯定：“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少年似乎问完了自己在意的事情，认真道：“谢谢您。”
……
……
隆洛离开了高塔。
事实上，这个时间他想要回去睡觉已经不太可能了，最好是到公共高塔里待一段时间，一直等到食堂开门。
但他还是回到了坐落在学院最远处的那座高塔。
少年一路回到最高的房间，打开门时，房间的角落的金石灯微微亮着光，薇拉仍然躺在床上沉睡着。
显然也“不知道”学院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他走进房间，合上门，用法术将斗篷挂在一旁，随着风拂过，上面的破损一点点修补好。
做着这些时，他垂手放下提灯，靠在床边坐下。
虽然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可他却感到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涌上心头的疲倦。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靠着床，忍不住轻声道：“我们找到了你说的书房，那里只有一把剑，你在找那把剑吗？”
薇拉没有回答，那盏放在脚边的提灯也没有亮起，让房间显得更加安静了。
隆洛忍不住直起身去触碰那盏提灯——然而当手落在提灯上，它却毫无动静。
提灯上没有开关，也无法调节，连发出光亮似乎都是某种法术。
他果然没有办法把剑取出来。
少年吸了口气，整个人重新躺回床边，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有一位白法术师来到了学院，科顿受的伤……听上去有点奇怪。”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而且……”
他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是属于少年的手，或许是因为“生长”太快，哪怕他学过剑术，上面也没有生出一点茧。
渐渐的，有什么从手掌中“生长”出来。
其中一只手的手心里，缓慢地浮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那是……黑雾。
黑雾——不管它以什么形式存在着，那都是黑法术师的标志。
然而很快，他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缓缓亮起了洁白的光芒。
黑雾和白光越来越清晰，却在它们完全出现的前一刻，隆洛忽然握紧手心，并捂住了自己心脏的地方。
灵魂法术渐渐熄灭，心口的疼痛也逐渐消散。
等待疼痛散去的过程中，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涌入脑海。
他在森林见到的东西……女帝的书房，突然出现的黑法术师，还有……
他突然意识到，黑雾水晶球之所以没有反应，是因为它似乎“无法判断”。
斯兰蒂……丽塔顿那位研究灵魂法术的权威说，不可能存在同时会两种灵魂法术的人。
“薇拉……我到底，”他扭头望着床上因为沉睡而显得安静稚嫩的侧脸，茫然地开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