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安和严洛踩在正式铃的最后一秒钟进了班,数学老师早已坐到了讲台前,一道锐利的眼光射过来,林惜安和严洛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下次早点啊,一到下课就往外跑,心思一看就不在学习上。”

    二人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轻手轻脚走回自己的位置。

    数学老师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平时总是不苟言笑,1米5的个子带着极强的气场,不怒自威的神情让所有学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如果不是数学老师年龄大了,她必然是他们班当之无愧的班主任,林惜安对此多少有些庆幸,如果数学老师是班主任的话,她一定无法像现在一样来去自如地任意请假。

    上课的时候,她悄悄拿出手机在底下刷微信,那天的宠物医生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小黑恢复得很快,可以带回去照顾了,林惜安大喜,和医生约定自己明天就去接这位家庭成员回家。

    刘医生:如果你真的要带它回家,最好要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比如做个血液检查看看有没有炎症或贫血,做个粪便检查看一下有没有寄生虫,还有传染病筛查防止猫咪带猫瘟,而且一定要给它做驱虫,因为一般的小流浪身上都会有很多跳蚤,如果不驱虫会扩散到环境里很恐怖······

    医生说了一大堆,林惜安蹙起眉仔细地看着,她前两天的时候也做了许多相关的功课,和医生说的大差不差,她拔开笔帽,在纸上一项一项地记录,同时估算可能需要的花费,相应的还有到家后的准备:猫砂、猫粮、猫窝等等,以及日后可能的开销。

    养好一只小猫并不容易,林惜安必须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对一个生命付起足够的责任。

    她心中暗暗想着,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像在认真写题吧。

    做足了功课后,她和医生约定了明日下午的时间过去,随后她放下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幻想着小黑到她家之后的样子。

    她很小就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只是妈妈嫌小猫掉毛很脏,不愿意养,现在他们都不和她在一起,也不管她,她自然可以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她的父母都是控制欲很强的人,并且有强烈的完美主义倾向,这要求他们的子女也一定要成长成他们设想的模样,不可以有丝毫忤逆、不可以有丝毫反抗。

    哪怕是一件长衫,如果上面的图案和颜色不符合他们的审美,都要遭到训斥,一支被藏在抽屉里的口红会被无情翻出,然后对她进行审判。

    可林惜安讨厌被束缚、讨厌被他们传统的价值观所绑架,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种自由所需要的代价不是磨合、不是交流,而是将她拖进孔孟书院的地狱,用惨无人道的暴力迫使她低头忏悔。

    从林正德将她送进书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家了,面对曾经的家人,也只剩下彻骨的恨。

    直到她带着一身伤痛和恨意从孔孟书院挣扎逃出,拿着水果刀指着曾经的父母时,林正德和姜琦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很难弥补了。

    如履薄冰的家庭关系,让林正德和姜琦终于放弃对她的控制,放弃对她的塑造,还她一个自由,他们只希望林惜安不再恨他们。

    林惜安想起他们紧张兮兮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模样,她承认自己心中有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又被滔天的恨意压下,她做不到。

    情绪的黑洞一旦出现,就会越来越庞大,直到把人拉进无底的深渊。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林惜安和班主任请了假,她早早起了床准备先去买一些猫咪的生活用品,然后舒舒服服地接小黑回家。

    她坐在梳妆镜前打理自己的妆容,哼着小曲,为自己化着轻薄的淡色眼影。

    她的五官精致,鼻梁挺翘,一双桃花眼魅惑又多情,是个标准的鹅蛋脸,上唇中间的一点唇珠为她增添了甜美和一丝娇养的贵气,她朝镜中的自己一笑,涂上娇艳的唇釉,完成了一套妆容。

    她瞥了一眼挂钟,九点多了,她从衣柜里找了一条版型很好的直筒牛仔裤,搭配奶白色的针织外套,黑色长发自然地散落下来,她的发质粗而直挺,像把锋利的尖刀,为她整个人的气质增添了一丝飒气和锋利,她的身材修长挺拔,有一种常年练舞的气质,一眼望去给人的感觉并不好惹,但她对人时常微笑着,她的热情中和掉了这份凌厉,多了份可爱,只是这种甜美可爱中并无任何讨好的感觉,她的眼神永远坚定自然有光彩,绝不是人人可欺的类型。

    出租车在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时间已经过了早高峰,又是工作日,一路上没有多少车辆,林惜安摇下一半车窗,晨起的雀鸟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初春的风有些凉,听着耳机里舒缓的音乐,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小黑以后就是她的家人,她本着不能亏待它的原则买的全是进口昂贵的猫粮,还买了一个柔软的猫窝和猫爬架,随后就是猫砂和猫砂盆。她豪爽地付了钱后,想到即将面临下一个问题,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回去?

    她抓了抓后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在这?”一道低哑的男声响起,带着某种慵懒。

    林惜安一喜,转头对上一双锐利狭长的眼睛。

    “顾砚?”

    她眉眼弯弯,在听到他的声音的刹那间,像一朵芍药花似的绽开了。她的情绪总是这么热烈,扑面而来,让顾砚一时有些接不住。

    “呦,小伙子又来了?这次来买点什么?”

    听店长的口气,顾砚是这里的常客。

    “买点猫薄荷。”顾砚应了声,随后视线飘到站在一旁的林惜安身上,露出疑问的表情。

    “今天要去接小黑回家,我请了假,正好来这给它买点东西。”林惜安道。

    顾砚扫了一眼林惜安身边的一堆东西,微微蹙眉,“这么多,你一趟能拿得了吗?”

    林惜安没说话,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那眼神含了些许哀求,她瘪着嘴,像只小鹿。

    顾砚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心中冷哼一声,怪不得她看到他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惊喜,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顾砚终于知道刚刚没从林惜安表情中读到的东西是什么,她的眼神,简直就像资本家看到廉价劳动力一样充满了剥削的精光。

    林惜安以为顾砚不想帮她拿,垂下头耸拉着肩,这朵娇花谢得简直比昙花都快。

    顾砚睨着她,半晌,淡淡说了一句:“我帮你拿。”

    话音未落,林惜安大声回应:“好!”

    像生怕他反悔一样。

    老板从柜子上取下了猫薄荷递给顾砚,林惜安问:“这是什么呀?是给小猫吃的吗?”

    顾砚点点头,“可以让小猫兴奋起来。”

    林惜安一怔,突然有些支支吾吾,“呃,嗯,那还是算了吧,不用给我家猫买了。”

    顾砚眼尾一挑,随后嗤笑着揶揄道:“是可以调动猫咪情绪、激发食欲的东西,不是你想的那种兴奋。”

    林惜安大囧,连忙摆手,干笑两声,“啊,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用不用给你也拿一包?”

    林惜安犹豫了一秒,随后点了点头,“我的和他的一起算,我付就可以。”

    顾砚的视线掠过林惜安的耳尖,发现那里不知不觉中染上了一抹红。

    他也没和她争,没多少钱的东西,还不够拿他当苦力的劳务费。

    林惜安把两袋薄荷和猫条罐罐之类的小物件装进了自己随身背着的水桶包里,堪堪扣上了扣子。

    “我去门口叫个车。”

    话毕,林惜安跑到门口处挥手,顾砚也来到门口处,点燃了一支烟。

    没几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口。

    顾砚和林惜安一齐把东西塞到了后排,沉一些的猫砂和猫粮自然是交给了人高马大的顾砚,林惜安站在一边当甩手掌柜,只一张嘴不住地夸着顾砚:“哇,你真是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在有你呀!你真是个大好人!”

    顾砚露出无语的表情,资本家剥削打工人时也是这一套,什么集体荣誉社会奉献,净会用这一套虚的话术道德绑架打工人,让他们拼死拼活加班加点,然而钱却从来不会多给一分。

    果然是大小姐啊,连这一套资产阶级作风都能无师自通、熟练运用。

    林惜安座上副驾驶,车子缓缓驶向她的家。

    林惜安的家在一处高档小区,顾砚提着两大包重物,肩上还扛着个猫爬架,林惜安悠哉悠哉按下电梯上行键,嘴里还哼着歌。

    顾砚翻了个白眼,保持沉默。

    到了之后,顾砚放下东西准备离开,林惜安拉住了他的手腕。

    “留下喝口水再走吧,今天麻烦你了。”

    林惜安说道,随后打开鞋柜,视线在其中梭巡,几秒后才找到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放到地上摆好。

    一个成熟的画手通常都有足够细致的观察能力,顾砚心头涌现一丝异样,但这种感觉只在他脑中隐隐冒了个头,还没等他抓住就溜走了。

    “我给你弄点水果,你先坐。”林惜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顾砚无声点了点头,视线在偌大的房间里梭巡。房子的装修很有中式的风格,一派压抑肃穆而又严谨深沉的感觉,墙上挂着两个大字——慎独。没经过林惜安的同意,顾砚不准备贸然踏进别的房间,于是坐在沙发上等待。

    没多久,林惜安捧着一个果盘出来了,她在冰箱里给顾砚拿了一个冰可乐,坐在他侧边的沙发扒香蕉皮。

    “你爸妈能允许你养猫吗?”顾砚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林惜安一怔,淡淡道:“他们不在这住。”

    顾砚面色一僵,他忽然意识到刚刚心中的不适感的来源。

    门口只有林惜安的鞋子,就连鞋柜里也基本上找不出属于成年男人女人的鞋子。

    “这是家里的老房子,他们把生意做大之后就往外市走了。”女孩垂下眼,顾砚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绪。

    顾砚感到一丝诧异,“他们没有带你一起走?”

    林惜安摇摇头,音色变得很轻,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活力,“是我不想和他们走。”

    “为什么?”

    林惜安哂笑一声,“吵架了呗,眼不见为净。”

    顾砚眉心一跳,这与他料想中的林惜安的家庭大相径庭,不知道是怎样的矛盾让林惜安说出这种话,但很明显,她并不想细说,顾砚也就没再过问。

    他原本的印象中,林惜安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在学校受了委屈被掐了脸都要难受地大叫。

    空气中蕴蓄着难耐的沉默,林惜安咬了一口香蕉,一扫刚刚的阴翳,“不过我自己很开心哦,要不是这样,我还养不了猫呢!”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乐观,颇有种狡黠和调皮,顾砚轻笑一声,用牙签叉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冰冰凉凉的,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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