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夜，赤城山。
山间比起都市不知有多安静，玲奈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路向上，没多久就可以抵达医馆。医馆门口伫立的影子使得她愉快的心情戛然而止。
「呀~在躲着我吗，玲奈?」
还不等她再走近一些，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就已经近在眼前。
那人没有听到她的回话，笑眼的弧度慢慢消失，互相纠缠的上下眼睫分开，露出黑暗中依然摄人心魄的七彩双瞳。
玲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抬起头时已经挂上笑容。
「当然不是了，父亲……大人。」
「讨厌，还以为你最近到了青春期所以不想跟爸爸一起。」
她上前跨出一步，看似不经意地躲开了父亲的手，打开了医馆的门。
「怎么会有那么长的青春期……我平时要出诊，不在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事的话，请父亲大人移步馆内，没事的话请回山上吧。还有一个小时不到就要天亮了，您没问题吗？」
父亲像是一条滑溜溜的蚯蚓迅速贴了过来，在距离她的脸还有一寸的位置停下，短暂停留又风似的飘进医馆内。
「哎，当然没问题。玲奈没问题，爸爸我……应该很快就没问题了吧？」
若有似无的琵琶声在馆内响起，父亲消失，玲奈待在原地整理药箱和傍晚出诊的记录，没有多想。
噌噌两声，父亲又凭空出现，玲奈与他对视良久，看着父亲那双笑意渐浓的双眼，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她已经退化到无法再响应琵琶的召唤。
属于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爸爸稍你一程，来，玲奈，把手给我，别让那位大人等太久。」
-
一周后，京都铁道站附近某家拉面店内。
玲奈此次出行完全靠交通工具，「退化」似乎在提醒她不能再使用任何能力。
好在京都中，电车线路也多了起来，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来好了。也许，等大限到来之时，她就不用如此奔波了吧。
点完单，玲奈摘下斗笠放到一旁的空位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近期的记录。
无意识地翻动着本子，眼睛却一行字都没有看进去。
因为无法再响应琵琶的召唤，她现在不得不定期返回赤城山，以防联络中断。那位对她的能力退化并未表现出过多不满，只是一再叮嘱她背叛者的下场。
一周前叫她去，是给她布置了新的任务。
蓝色的彼岸花，在倾巢搜寻这株药草的前提下，那位还在寻找其他可能性。一开始只是在他们之间挑选合适的对象进行试验，更早一些时候，玲奈就作为实验对象被注射了第96号样本混合液，坏消息是样本不属于蓝色彼岸花，好消息是排除了一种未收录在图鉴中的某植物是蓝色彼岸花的可能性。
后来范围才扩大到人类。被注射混合液的他们没有食人习性，但会畏惧阳光，一旦受到阳光照射，皮肤就会有强烈的灼烧感。
此前，玲奈就已经收回了花街的部分实验体。
现下得到那位的消息，有相当一部分乘坐火车的人类被潜伏在列车上的鬼钉上实验体记号，现在是记录个体变化并从中挑选可用实验体的时候了。
玲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使用了一次术，所以才加速了退化。
但她并不后悔使用术。
她能够夺取他人的记忆并封存。
她抚摸着胸前的御守，思绪飘到与善逸分别的那天晚上。
「今天是我的生日，善逸有什么愿望吗？」
「诶？奈奈生日快乐，我什么都没准备……得把生日礼物给你补齐！」
「需要补的数量会很多也没关系吗？」
「管他十几二十个，一百个我也会补！」
「好啦，你有什么愿望。」
「不是应该寿星来许愿吗？」
「生日当天寿星最大对不对？所以向寿星许的愿望都会成真。」
「真的吗！！」
「试试看嘛。」
「我想要所有的鬼消失，人们不再恐惧黑夜！我还想和奈……」
「只能许一个愿望。」
「啊？那我换一个。」
「不行哦？」
这段记忆，只她一个人留存就可以了。
御守的夹层里，既不是神社里求来的上上签，也不是逢凶化吉的五芒星，是一根末端带有些许红色的黄色短发。
「打扰了！途中闻到很香的味道！请问店还在营业中吗！」
「在的，几位？」
「只有我一个人！」
「您随便坐。」
店门大开，一道火红的身影挡在门口，玲奈看过去，晚霞的红光染红了这人白色的披风。跟善逸一样罕见颜色的头发，发尾是红色的……她不记得有对这个人用过术？也就是说天生的吗？眼睛也是漂亮的黄色，十分炯炯有神。
只一眼，玲奈就收回目光。
自从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她遇到鬼杀队的次数就变多了。
尽管她已经退化到不必再刻意防备鬼杀队的程度，但碰上了总归不好。
碰巧她的这份拉面已经做好，老板端上来的这碗荞麦面色泽诱人，汤汁澄净，喷香扑鼻。很朴素的一碗面，只有香葱和鱼子作为点缀，仍旧卖相上乘。若是在往日，这里一定没有她的座位才对，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近期有杀人鬼的传闻，客流变少，店里变得十分冷清。
相信鬼杀队的到访也是这个原因。
快点用餐，尽早离开比较好。这个鬼杀队的人，气息与她之前所见完全不同。怎么说好呢，斗气更强……她只能隐约的感觉到一些。
玲奈夹起面条，还没放入口中，一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
「少女！你这个好吃吗！」
元气满满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强大斗气，吓得她手一抖，面条带起的面汤溅到了他的脸上。几滴水珠顺着那张白净的脸下滑，玲奈赶忙从怀里拿出手帕。
还没等她将面汤擦掉，就见这个毛茸茸头发的鬼杀队员舔了一口滑落到嘴边的面汤，中气十足地道了一声：
「嗯嗯！好吃！老板！给我来一份这个面条！」
玲奈几乎没了吃面条的心情，但是她又不想浪费，索性一边翻看病例记录，一边小心地嗦着面条。
「你是在看笔记吗？还在上学吗！」
又跟她搭话了……
看起来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但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她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在任何鬼杀队员面前隐藏，或许今天就是最后了也说不定。
她故意低沉着嗓音。
「不是的，这是我的出诊记录。」
「原来少女……啊不，这位女士是医生？外表看起来很小！看来是我以貌取人了哈哈哈！真的是不能随意揣测女性的年龄啊！」
如果是真的人类，听到这样的夸奖可能会很开心吧……
但可惜，她这张脸，这样的样貌，已经有一段时日没变化了。在她听来，并不是夸赞，而是在提醒她，距离17岁已经有够久了。
「驻颜有方罢了。」
「真神奇啊！您今天也是出诊？」
「没错。」
「那您一定听说了最近的新闻了？」
玲奈正思索要如何回答，老板就把这位的面碗端了上来，赶巧接过了话茬。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店里已经清闲到，雇佣的伙计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喽！听说失踪人数多达四十，也有说比那还多的。」
伙计伸了一个懒腰也加入到了对话中。
「也不知道日本政府到底在做什么！」
「报纸上说是会好好调查的，只能等消息了。」
趁现在，快点吃完，否则又要被搭话。
玲奈三两下席卷完面和汤，擦完嘴时注意到三个人已经停止谈话，都盯着她。
她冲三人笑笑赶忙将本子收好放进包里。
「姑娘你还真是饿了啊，吃饱了吗？要不要续一碗，我不收钱。」
「不用了，谢谢您老板，我要出诊去，有点急。」
「好，那您慢走。」
「看来是真的很好吃啊！我也要开动了！」
关上店门的前一秒，她听到里面那个元气十足的声音说：
「夜行还请小心。」
玲奈回首朝他点头示意，拉上店门，将烟火气留在门内。
山间比起都市不知有多安静，玲奈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路向上，没多久就可以抵达医馆。医馆门口伫立的影子使得她愉快的心情戛然而止。
「呀~在躲着我吗，玲奈?」
还不等她再走近一些，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就已经近在眼前。
那人没有听到她的回话，笑眼的弧度慢慢消失，互相纠缠的上下眼睫分开，露出黑暗中依然摄人心魄的七彩双瞳。
玲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抬起头时已经挂上笑容。
「当然不是了，父亲……大人。」
「讨厌，还以为你最近到了青春期所以不想跟爸爸一起。」
她上前跨出一步，看似不经意地躲开了父亲的手，打开了医馆的门。
「怎么会有那么长的青春期……我平时要出诊，不在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事的话，请父亲大人移步馆内，没事的话请回山上吧。还有一个小时不到就要天亮了，您没问题吗？」
父亲像是一条滑溜溜的蚯蚓迅速贴了过来，在距离她的脸还有一寸的位置停下，短暂停留又风似的飘进医馆内。
「哎，当然没问题。玲奈没问题，爸爸我……应该很快就没问题了吧？」
若有似无的琵琶声在馆内响起，父亲消失，玲奈待在原地整理药箱和傍晚出诊的记录，没有多想。
噌噌两声，父亲又凭空出现，玲奈与他对视良久，看着父亲那双笑意渐浓的双眼，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她已经退化到无法再响应琵琶的召唤。
属于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爸爸稍你一程，来，玲奈，把手给我，别让那位大人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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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京都铁道站附近某家拉面店内。
玲奈此次出行完全靠交通工具，「退化」似乎在提醒她不能再使用任何能力。
好在京都中，电车线路也多了起来，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来好了。也许，等大限到来之时，她就不用如此奔波了吧。
点完单，玲奈摘下斗笠放到一旁的空位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近期的记录。
无意识地翻动着本子，眼睛却一行字都没有看进去。
因为无法再响应琵琶的召唤，她现在不得不定期返回赤城山，以防联络中断。那位对她的能力退化并未表现出过多不满，只是一再叮嘱她背叛者的下场。
一周前叫她去，是给她布置了新的任务。
蓝色的彼岸花，在倾巢搜寻这株药草的前提下，那位还在寻找其他可能性。一开始只是在他们之间挑选合适的对象进行试验，更早一些时候，玲奈就作为实验对象被注射了第96号样本混合液，坏消息是样本不属于蓝色彼岸花，好消息是排除了一种未收录在图鉴中的某植物是蓝色彼岸花的可能性。
后来范围才扩大到人类。被注射混合液的他们没有食人习性，但会畏惧阳光，一旦受到阳光照射，皮肤就会有强烈的灼烧感。
此前，玲奈就已经收回了花街的部分实验体。
现下得到那位的消息，有相当一部分乘坐火车的人类被潜伏在列车上的鬼钉上实验体记号，现在是记录个体变化并从中挑选可用实验体的时候了。
玲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使用了一次术，所以才加速了退化。
但她并不后悔使用术。
她能够夺取他人的记忆并封存。
她抚摸着胸前的御守，思绪飘到与善逸分别的那天晚上。
「今天是我的生日，善逸有什么愿望吗？」
「诶？奈奈生日快乐，我什么都没准备……得把生日礼物给你补齐！」
「需要补的数量会很多也没关系吗？」
「管他十几二十个，一百个我也会补！」
「好啦，你有什么愿望。」
「不是应该寿星来许愿吗？」
「生日当天寿星最大对不对？所以向寿星许的愿望都会成真。」
「真的吗！！」
「试试看嘛。」
「我想要所有的鬼消失，人们不再恐惧黑夜！我还想和奈……」
「只能许一个愿望。」
「啊？那我换一个。」
「不行哦？」
这段记忆，只她一个人留存就可以了。
御守的夹层里，既不是神社里求来的上上签，也不是逢凶化吉的五芒星，是一根末端带有些许红色的黄色短发。
「打扰了！途中闻到很香的味道！请问店还在营业中吗！」
「在的，几位？」
「只有我一个人！」
「您随便坐。」
店门大开，一道火红的身影挡在门口，玲奈看过去，晚霞的红光染红了这人白色的披风。跟善逸一样罕见颜色的头发，发尾是红色的……她不记得有对这个人用过术？也就是说天生的吗？眼睛也是漂亮的黄色，十分炯炯有神。
只一眼，玲奈就收回目光。
自从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她遇到鬼杀队的次数就变多了。
尽管她已经退化到不必再刻意防备鬼杀队的程度，但碰上了总归不好。
碰巧她的这份拉面已经做好，老板端上来的这碗荞麦面色泽诱人，汤汁澄净，喷香扑鼻。很朴素的一碗面，只有香葱和鱼子作为点缀，仍旧卖相上乘。若是在往日，这里一定没有她的座位才对，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近期有杀人鬼的传闻，客流变少，店里变得十分冷清。
相信鬼杀队的到访也是这个原因。
快点用餐，尽早离开比较好。这个鬼杀队的人，气息与她之前所见完全不同。怎么说好呢，斗气更强……她只能隐约的感觉到一些。
玲奈夹起面条，还没放入口中，一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
「少女！你这个好吃吗！」
元气满满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强大斗气，吓得她手一抖，面条带起的面汤溅到了他的脸上。几滴水珠顺着那张白净的脸下滑，玲奈赶忙从怀里拿出手帕。
还没等她将面汤擦掉，就见这个毛茸茸头发的鬼杀队员舔了一口滑落到嘴边的面汤，中气十足地道了一声：
「嗯嗯！好吃！老板！给我来一份这个面条！」
玲奈几乎没了吃面条的心情，但是她又不想浪费，索性一边翻看病例记录，一边小心地嗦着面条。
「你是在看笔记吗？还在上学吗！」
又跟她搭话了……
看起来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但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她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在任何鬼杀队员面前隐藏，或许今天就是最后了也说不定。
她故意低沉着嗓音。
「不是的，这是我的出诊记录。」
「原来少女……啊不，这位女士是医生？外表看起来很小！看来是我以貌取人了哈哈哈！真的是不能随意揣测女性的年龄啊！」
如果是真的人类，听到这样的夸奖可能会很开心吧……
但可惜，她这张脸，这样的样貌，已经有一段时日没变化了。在她听来，并不是夸赞，而是在提醒她，距离17岁已经有够久了。
「驻颜有方罢了。」
「真神奇啊！您今天也是出诊？」
「没错。」
「那您一定听说了最近的新闻了？」
玲奈正思索要如何回答，老板就把这位的面碗端了上来，赶巧接过了话茬。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店里已经清闲到，雇佣的伙计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喽！听说失踪人数多达四十，也有说比那还多的。」
伙计伸了一个懒腰也加入到了对话中。
「也不知道日本政府到底在做什么！」
「报纸上说是会好好调查的，只能等消息了。」
趁现在，快点吃完，否则又要被搭话。
玲奈三两下席卷完面和汤，擦完嘴时注意到三个人已经停止谈话，都盯着她。
她冲三人笑笑赶忙将本子收好放进包里。
「姑娘你还真是饿了啊，吃饱了吗？要不要续一碗，我不收钱。」
「不用了，谢谢您老板，我要出诊去，有点急。」
「好，那您慢走。」
「看来是真的很好吃啊！我也要开动了！」
关上店门的前一秒，她听到里面那个元气十足的声音说：
「夜行还请小心。」
玲奈回首朝他点头示意，拉上店门，将烟火气留在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