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章，老师何时启程为好？”慕容玄见他上完药，缓缓将裤腿放下，望着他问道。
“即刻启程。”裴寒章将药膏放入袖中，淡漠的双眼浅浅抬起，一字一顿道。
慕容玄从他的眼里读出这话语背后不简单的意思，沉思片刻道：“你是觉得朕的叔父会动手？”
纵然裴寒章对她进行了逼宫一事，意图不轨，但是慕容玄认为，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洞察世事，心思缜密，眼下他和她一同前来，她当然可以合理利用他，询问他关于一些事情的看法。
“陛下与太傅交谈之时，臣的眼线已经告诉臣，摄政王已经派了人过来暗杀太傅，不过，也不止如此，这天比平常要暗，周遭又潮湿，怕是要落雨了。”
慕容玄闻言抬头一看，果然，黑云遍布，凝聚如潮，是要落雨的迹象。
可回味他前半句话，慕容玄面无表情的沉思片刻，便抛下裴寒章往屋内走去。
慕容安的上位之心昭然若揭，哼，她又何尝不想拿下他的人头呢？帝王家，最不该期望的就是亲情。
“陛下。”柳安德喊道。
慕容玄一愣，回过神来，低声道：“老师还请快快离开较好，朕的叔父对老师出手了，派人今晚夺走老师的性命！”
想起自己方才所见之景，柳安德重重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陛下，君臣可以亲近，可又不可过于亲近。陛下容貌出色，乃大楚之门面，难免有奸臣心生罪孽之心，祸乱于龙阳，须万加小心。咱们大楚的男子，个个都是顶天的男儿，绝没有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的道理！”
男儿膝下有黄金，裴寒章这等子乱臣贼子，心里巴不得陛下死呢，哪会轻易的蹲下为陛下上药呢？更何况那药还是专门去疤的，陛下一个男子，需要他裴寒章悉心护着，让皮肤光滑漂亮做什么？
虽说陛下看不出来，可他却看得见啊，这裴寒章只有在面对陛下，才会偶尔露出几分真真的情绪，才活的像个活生生的人。
为了陛下，就算裴寒章没有这样的念头，他也要提前绝了！
所以说完这话后，一直看着慕容玄的柳安德忽然看向裴寒章，耐人寻味道：“裴寒章，你说是不是啊？”
裴寒章薄唇一抿，淡淡的看了柳安德一眼，行礼道：“太傅说得对，有些奸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耽于美色发了疯。”
“陛下，你说呢？”柳安德又看向慕容玄问道。
虽不知老师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事，但慕容玄想，老师从不说无用之话，也从不做无用之事，所以此话，一定有他的用意，自己须牢记才是。
于是慕容玄点了点头，低声道：“老师，如果可以，朕希望自己能貌丑一些，用才华去征服他人，而不是靠父母给的皮相。”
“老师，您也是知道的，早在朕七岁那年，朕就想过要自毁容貌，用刀在脸上划出几道丑陋的伤疤，从此让其他皇兄、皇弟不再说朕只有容貌。”
“至于老师说的雌伏，朕绝不会如此没有尊严的向另一个男子低头，朕是大楚的天子，是该在沙场上驰骋的男儿！想要朕低头，除非硬生生打碎朕的骨头，碾碎朕这条不屈的魂！”
见陛下如此，柳安德也算是放心了，至于一旁神色阴暗不定的奸臣，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太傅大人，时候不早了，请。”裴寒章忽然道。
柳安德点了点头，打开包袱，将几本珍藏的书塞了进去，蹒跚着下了床，跟着裴寒章往外走。
不巧的很，外头如裴寒章所预言的已经渐渐下起了绵绵细雨，冷腻如丝，丝丝坠落，敲打着黑瓦，沉重却又温柔的响着。
柳安德一顿，忽的想起了年少时江南楚腰纤细的女子，想起了雨夜中，燃不尽的油灯，与油灯下明明晃晃看不完的经史子集。
少不更事，今日则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想了很多，最后都化为了一句话：“陛下，可否送老夫一程？”
“......好。”
“裴大人，尸首已经运进来了！”两人背着一个黑色的麻袋跑了进来。
裴寒章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按照计划进行。”
三人冒雨而行，却未急躁，兀自想着心事。
眼下距离马车还有几尺，柳安德原本是背过身的，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忽然转身道：“陛下，老师再同你说几句话。”
慕容玄嗯了一声，快步上前：“老师您说罢。”
雨丝朦胧，泛起白雾，可她的目光始终灼灼，如足以燎原的星火，叫柳安德心肺一阵滚烫。
“裴寒章，臣与陛下说事，你和你的下人不应当避嫌么？”柳安德闭了闭眼，回过神，忽然同一直站在一旁的裴寒章说道。
裴寒章剑眉一挑，看向自己的下人：“小六，我们走。”
见裴寒章离开了，柳安德长松一口气，随后压低声音道：“陛下，当今大臣自成两派，一派呢，是摄政王慕容安的人，而这些人当中么，不少人是墙头草，他们跟着慕容安，不是因为他是摄政王，有一个王爷的名头，而是看重慕容安有兵权。这也就意味着，在他们眼里，陛下你只要棋错一招，掌握兵权的摄政王便能拿下陛下您，所以陛下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诛杀反贼慕容安！而另一派呢，则是以裴寒章为首的宦官，他们是陛下的近臣，同摄政王一样，勾结朝廷重臣，威胁到陛下您，想管住这些作乱的宦官……哼，这也就是陛下需要做的第二件事，那便是诛杀宦官之首，东厂督公裴寒章！”
随后，柳安德又说：“老师知道陛下现在没有权力，做不到扳倒他们，可是陛下你也别忘了，皇帝这个名头可并不是说着好玩的！陛下继承的可是祖业，这是先皇们世世代代的努力所早就的结果，没那么容易垮！陛下，你听好，近来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是陛下拉拢人才的好机会。你以为慕容安近些年压迫底下的百姓收税，百姓不恨他吗？参加科举的多是寒门子弟，恨慕容安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你想诛杀慕容安，就是得依靠着这些人，一步步的扳倒他。至于裴寒章，呵，一个宦官，陛下想杀他轻而易举？而陛下之所以现在杀不了他，就是因为没有兵权，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兵权回到手中，不要犹豫，不要管他说多少甜言蜜语，立马杀了他！”
慕容玄敛着眼，俊秀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思索之色，在将老师的话尽数记住后，她这才点头：“老师，朕知道了。”
“哎，陛下……你一个人在这深宫中无依无靠，挺得过来么？”柳安德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望着陛下被雨打湿的半边臂膀，忽然又开始忧心。
“老师，您曾说过朕是刚破壳的雄鹰，羽翼尚未丰满，但是这小雄鹰，若是没有历经艰辛，便也不可能真正的长大。父皇十五六岁时，面对的处境比朕还要艰难，却也是咬牙挺过来了，朕眼下不过是一个叔父，更没有惧怕的道理。朕是一国之主，天塌下来了，由朕撑着，这天下的百姓由朕来护，绝没有挺不挺的过来一说，便是挺不过来，朕也硬要咬碎了牙，死死的撑着！”
望着陛下稚嫩却又坚定的面容，柳安德眼中露出几许欣慰，哽咽着拉下了马车的帘子，低声道：“陛下，老师就此与您别过了。”
“老师，一路保重。”
“走吧。”柳安德朝车夫道。
慕容玄郑重的行礼，双眼郑重的追随者马车，直至其再也看不见。
夜幕伸垂，尝尝伴在身旁的人啊，就这样随着一声声马蹄，随着车轱辘上泥土的加深，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远了啊。
父皇曾说，做皇帝啊，其实就是孤家寡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又一个个靠近。
“陛下，喜欢臣的小礼物么？”裴寒章此刻踱步而来，眼中意深藏。
慕容玄面色如常，忽的看向他：“裴爱卿能够扶持朕做傀儡皇帝，已经是朕之万幸，这小礼物……朕自然喜欢，日后裴爱卿若是还想坐龙椅，尽管提便是，或者，裴爱卿想坐便坐，无需过问朕。”
“陛下好生温柔，善解人意。”
一听这话，慕容玄面色一冷，心里有了火气。
此时，又一辆马车再次驶来，还没等她说话，慕容玄便跨步上了马车，随后朝慕容玄伸手，漂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薄唇轻启：“陛下，随臣回宫吧？”
慕容玄静静地看向他，随他上了马车，随后，闭上了眼，静静地听了一路的雨声。
*
摄政王府。
“事情都办妥了？”见自己的人回来了，一夜未睡的慕容安抬眼问道。
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后由为首的黑衣人率先行礼，跪在了地上：“回禀王爷，这件事应当是办妥了。”
慕容安眼底精光一闪，手指轻敲桌面：“应该？这是何意？”
“回王爷，奴才几个赶过去的时候，太傅就已经自尽了。”
“确认是他的尸体无误？”
“奴才几个认真查看过了，的确就是太傅。”
“哼！”慕容安眯了眯眼，“那老东西还挺有自知之名，为了保全他那学生，连命都不要了？”
刚说完上句，慕容安忽然神色变得难过起来，一脸的心疼：“我那侄儿啊，宫中唯独听他那老师的话，信他那老师，眼下啊，他老师没了，小皇帝该怎么办啊？”
“唉，那些个臣子刁钻，不怀好意，只有叔父才能护好他了。”慕容安叹了口气，抬了抬手道，“传本王旨意，寻来各样宝物，本王要给自己的小侄儿送过去。小娃娃哦，德妃去得早，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深宫里太可怜些了。”
“明日啊，本王还要给侄儿道歉，只顾着给群臣一个交代，忘了顾忌侄儿的意见，忽略了老师是他最重要的人。”
听着王爷这令人惊悚的话语，几名黑衣人皆是瑟瑟发抖：“那……王爷，奴才们去替您寻宝物来送给陛下了？”
慕容安捏了捏眉骨，低声道：“去吧，去吧。”
话音刚落，几人如获大赦，匆匆往门外跑去，不敢再多留一步。
“头啊，你说王爷他为什么要向陛下道歉啊。”其中一个黑衣人又不解了，极其小声的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气极，狠狠地敲了他的头三下：“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王爷这是打陛下一巴掌，再给陛下一颗甜枣，让陛下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你呀，但凡学着王爷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王爷府上打杂！”
黑衣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摸着脑袋道：“哦，原来是这么个回事！”
“即刻启程。”裴寒章将药膏放入袖中，淡漠的双眼浅浅抬起，一字一顿道。
慕容玄从他的眼里读出这话语背后不简单的意思，沉思片刻道：“你是觉得朕的叔父会动手？”
纵然裴寒章对她进行了逼宫一事，意图不轨，但是慕容玄认为，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洞察世事，心思缜密，眼下他和她一同前来，她当然可以合理利用他，询问他关于一些事情的看法。
“陛下与太傅交谈之时，臣的眼线已经告诉臣，摄政王已经派了人过来暗杀太傅，不过，也不止如此，这天比平常要暗，周遭又潮湿，怕是要落雨了。”
慕容玄闻言抬头一看，果然，黑云遍布，凝聚如潮，是要落雨的迹象。
可回味他前半句话，慕容玄面无表情的沉思片刻，便抛下裴寒章往屋内走去。
慕容安的上位之心昭然若揭，哼，她又何尝不想拿下他的人头呢？帝王家，最不该期望的就是亲情。
“陛下。”柳安德喊道。
慕容玄一愣，回过神来，低声道：“老师还请快快离开较好，朕的叔父对老师出手了，派人今晚夺走老师的性命！”
想起自己方才所见之景，柳安德重重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陛下，君臣可以亲近，可又不可过于亲近。陛下容貌出色，乃大楚之门面，难免有奸臣心生罪孽之心，祸乱于龙阳，须万加小心。咱们大楚的男子，个个都是顶天的男儿，绝没有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的道理！”
男儿膝下有黄金，裴寒章这等子乱臣贼子，心里巴不得陛下死呢，哪会轻易的蹲下为陛下上药呢？更何况那药还是专门去疤的，陛下一个男子，需要他裴寒章悉心护着，让皮肤光滑漂亮做什么？
虽说陛下看不出来，可他却看得见啊，这裴寒章只有在面对陛下，才会偶尔露出几分真真的情绪，才活的像个活生生的人。
为了陛下，就算裴寒章没有这样的念头，他也要提前绝了！
所以说完这话后，一直看着慕容玄的柳安德忽然看向裴寒章，耐人寻味道：“裴寒章，你说是不是啊？”
裴寒章薄唇一抿，淡淡的看了柳安德一眼，行礼道：“太傅说得对，有些奸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耽于美色发了疯。”
“陛下，你说呢？”柳安德又看向慕容玄问道。
虽不知老师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事，但慕容玄想，老师从不说无用之话，也从不做无用之事，所以此话，一定有他的用意，自己须牢记才是。
于是慕容玄点了点头，低声道：“老师，如果可以，朕希望自己能貌丑一些，用才华去征服他人，而不是靠父母给的皮相。”
“老师，您也是知道的，早在朕七岁那年，朕就想过要自毁容貌，用刀在脸上划出几道丑陋的伤疤，从此让其他皇兄、皇弟不再说朕只有容貌。”
“至于老师说的雌伏，朕绝不会如此没有尊严的向另一个男子低头，朕是大楚的天子，是该在沙场上驰骋的男儿！想要朕低头，除非硬生生打碎朕的骨头，碾碎朕这条不屈的魂！”
见陛下如此，柳安德也算是放心了，至于一旁神色阴暗不定的奸臣，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太傅大人，时候不早了，请。”裴寒章忽然道。
柳安德点了点头，打开包袱，将几本珍藏的书塞了进去，蹒跚着下了床，跟着裴寒章往外走。
不巧的很，外头如裴寒章所预言的已经渐渐下起了绵绵细雨，冷腻如丝，丝丝坠落，敲打着黑瓦，沉重却又温柔的响着。
柳安德一顿，忽的想起了年少时江南楚腰纤细的女子，想起了雨夜中，燃不尽的油灯，与油灯下明明晃晃看不完的经史子集。
少不更事，今日则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想了很多，最后都化为了一句话：“陛下，可否送老夫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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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大人，尸首已经运进来了！”两人背着一个黑色的麻袋跑了进来。
裴寒章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按照计划进行。”
三人冒雨而行，却未急躁，兀自想着心事。
眼下距离马车还有几尺，柳安德原本是背过身的，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忽然转身道：“陛下，老师再同你说几句话。”
慕容玄嗯了一声，快步上前：“老师您说罢。”
雨丝朦胧，泛起白雾，可她的目光始终灼灼，如足以燎原的星火，叫柳安德心肺一阵滚烫。
“裴寒章，臣与陛下说事，你和你的下人不应当避嫌么？”柳安德闭了闭眼，回过神，忽然同一直站在一旁的裴寒章说道。
裴寒章剑眉一挑，看向自己的下人：“小六，我们走。”
见裴寒章离开了，柳安德长松一口气，随后压低声音道：“陛下，当今大臣自成两派，一派呢，是摄政王慕容安的人，而这些人当中么，不少人是墙头草，他们跟着慕容安，不是因为他是摄政王，有一个王爷的名头，而是看重慕容安有兵权。这也就意味着，在他们眼里，陛下你只要棋错一招，掌握兵权的摄政王便能拿下陛下您，所以陛下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诛杀反贼慕容安！而另一派呢，则是以裴寒章为首的宦官，他们是陛下的近臣，同摄政王一样，勾结朝廷重臣，威胁到陛下您，想管住这些作乱的宦官……哼，这也就是陛下需要做的第二件事，那便是诛杀宦官之首，东厂督公裴寒章！”
随后，柳安德又说：“老师知道陛下现在没有权力，做不到扳倒他们，可是陛下你也别忘了，皇帝这个名头可并不是说着好玩的！陛下继承的可是祖业，这是先皇们世世代代的努力所早就的结果，没那么容易垮！陛下，你听好，近来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是陛下拉拢人才的好机会。你以为慕容安近些年压迫底下的百姓收税，百姓不恨他吗？参加科举的多是寒门子弟，恨慕容安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你想诛杀慕容安，就是得依靠着这些人，一步步的扳倒他。至于裴寒章，呵，一个宦官，陛下想杀他轻而易举？而陛下之所以现在杀不了他，就是因为没有兵权，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兵权回到手中，不要犹豫，不要管他说多少甜言蜜语，立马杀了他！”
慕容玄敛着眼，俊秀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思索之色，在将老师的话尽数记住后，她这才点头：“老师，朕知道了。”
“哎，陛下……你一个人在这深宫中无依无靠，挺得过来么？”柳安德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望着陛下被雨打湿的半边臂膀，忽然又开始忧心。
“老师，您曾说过朕是刚破壳的雄鹰，羽翼尚未丰满，但是这小雄鹰，若是没有历经艰辛，便也不可能真正的长大。父皇十五六岁时，面对的处境比朕还要艰难，却也是咬牙挺过来了，朕眼下不过是一个叔父，更没有惧怕的道理。朕是一国之主，天塌下来了，由朕撑着，这天下的百姓由朕来护，绝没有挺不挺的过来一说，便是挺不过来，朕也硬要咬碎了牙，死死的撑着！”
望着陛下稚嫩却又坚定的面容，柳安德眼中露出几许欣慰，哽咽着拉下了马车的帘子，低声道：“陛下，老师就此与您别过了。”
“老师，一路保重。”
“走吧。”柳安德朝车夫道。
慕容玄郑重的行礼，双眼郑重的追随者马车，直至其再也看不见。
夜幕伸垂，尝尝伴在身旁的人啊，就这样随着一声声马蹄，随着车轱辘上泥土的加深，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远了啊。
父皇曾说，做皇帝啊，其实就是孤家寡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又一个个靠近。
“陛下，喜欢臣的小礼物么？”裴寒章此刻踱步而来，眼中意深藏。
慕容玄面色如常，忽的看向他：“裴爱卿能够扶持朕做傀儡皇帝，已经是朕之万幸，这小礼物……朕自然喜欢，日后裴爱卿若是还想坐龙椅，尽管提便是，或者，裴爱卿想坐便坐，无需过问朕。”
“陛下好生温柔，善解人意。”
一听这话，慕容玄面色一冷，心里有了火气。
此时，又一辆马车再次驶来，还没等她说话，慕容玄便跨步上了马车，随后朝慕容玄伸手，漂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薄唇轻启：“陛下，随臣回宫吧？”
慕容玄静静地看向他，随他上了马车，随后，闭上了眼，静静地听了一路的雨声。
*
摄政王府。
“事情都办妥了？”见自己的人回来了，一夜未睡的慕容安抬眼问道。
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后由为首的黑衣人率先行礼，跪在了地上：“回禀王爷，这件事应当是办妥了。”
慕容安眼底精光一闪，手指轻敲桌面：“应该？这是何意？”
“回王爷，奴才几个赶过去的时候，太傅就已经自尽了。”
“确认是他的尸体无误？”
“奴才几个认真查看过了，的确就是太傅。”
“哼！”慕容安眯了眯眼，“那老东西还挺有自知之名，为了保全他那学生，连命都不要了？”
刚说完上句，慕容安忽然神色变得难过起来，一脸的心疼：“我那侄儿啊，宫中唯独听他那老师的话，信他那老师，眼下啊，他老师没了，小皇帝该怎么办啊？”
“唉，那些个臣子刁钻，不怀好意，只有叔父才能护好他了。”慕容安叹了口气，抬了抬手道，“传本王旨意，寻来各样宝物，本王要给自己的小侄儿送过去。小娃娃哦，德妃去得早，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深宫里太可怜些了。”
“明日啊，本王还要给侄儿道歉，只顾着给群臣一个交代，忘了顾忌侄儿的意见，忽略了老师是他最重要的人。”
听着王爷这令人惊悚的话语，几名黑衣人皆是瑟瑟发抖：“那……王爷，奴才们去替您寻宝物来送给陛下了？”
慕容安捏了捏眉骨，低声道：“去吧，去吧。”
话音刚落，几人如获大赦，匆匆往门外跑去，不敢再多留一步。
“头啊，你说王爷他为什么要向陛下道歉啊。”其中一个黑衣人又不解了，极其小声的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气极，狠狠地敲了他的头三下：“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王爷这是打陛下一巴掌，再给陛下一颗甜枣，让陛下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你呀，但凡学着王爷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王爷府上打杂！”
黑衣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摸着脑袋道：“哦，原来是这么个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