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觉得自己选中的这条贼船委实开得有些快。

    从将作大人府上回来不过一月有余,竟接二连三地接下了好几笔类似的‘大生意’。他们或是花匠、或是厨娘,悄无声息地渗进了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像是埋在土壤中那毫不起眼的引信,等待着点燃火星的那个瞬间。

    沈言很是好奇,难不成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不然怎会这些达官贵人们都不约而通买起下人来?她哪里知道就在自己每晚睡着的时候,楼下乔南的房间里便会有隐秘的对话正在发生。

    当然,这造反之船开得开快也不是全无代价,沈言现下便很是有些‘晕船’。

    今日一早,听泉阁的门前飞来了只白胖的鸽子,落在门前足足有半尺之深的积雪中,砸出了一个坑。

    沈言听闻屋外有响动,开门便看见这蠢鸽再一次陷在雪地里出不来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别人家的信鸽都晓得往高出落,怎么自家的这只便这么死心眼,非得端端正正地停在正门口找存在感?

    沈言伸手将它托了起来,果不其然腿上绑了个小信筒,以红蜡封着口。那信鸽许是看见沈言望着它,赶忙蹬了蹬小短腿,似是在催促沈言快些将它拆开来。

    伸手将这小信筒摘下来,沈言将这信鸽往空中一送,便转身往回走。待坐回了桌前,沈言将里头的纸条拆了出来:

    “御史刘大夫的夫人正玩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起因是御史大人在外头的第六房外室又闹到了府上......”

    “赵太尉引以为傲的胡子昨日傍晚被兵部侍郎送到府上的鹩哥给叨下来一大撮,害得太尉他老人家今晨称病缺了早朝......”

    是了,这些小纸条便是沈言头疼的原因。

    简直是胡闹!

    最初沈言瞧着乔南往大户人家里送人,还以为他们能打探出什么重大机密。结果每次沈言满怀期望地展开信纸,看到的便都是这些东家长西家短。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他们在这些贵人的府中也只是最不起眼的那群人。

    可毕竟这密信许久才送一次,又冒着巨大的风险,沈言总觉得应该有些更大的消息传来。

    正当沈言为此头痛不已的时候,乔南推门走进了听泉阁内。

    凛冬的清晨总是飘着雪花,乔南的头上肩上俱是沾上了些白,随着步入室内而渐渐融掉。

    因着那段时间的风头,乔南如今彻底成了前堂的二把手,平日里忙的很,沈言今日见他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也好些时日没见过他了。

    “你看看这些。”沈言扬了扬手里的小纸条,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莫不是打算办个‘京城八卦协会’?叫他们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

    乔南倒是没有丝毫意外的模样,面上笑意不减,不紧不慢地拿起了那两张小纸条瞧了两眼,“没错,我叫他们带的便是这些消息。”

    “你......”沈言撇撇嘴,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乔南要做什么了。

    乔南抬眼望着沈言,反问道:“你以为那些人身边那么好接近?我们如今根本接触不到那种消息,反倒是这样的小道消息,即便是被发现了也不会引得怀疑。”

    沈言听完他这话,觉得这月以来的努力都被八卦给吃干净了,登时泄了气,伏在书案上说道:“可这些又没用处....”

    “谁说没用处?”乔南看了眼手上的纸条,脸上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当沈言望着乔南这笑容百思不得其解时,听泉阁的大门忽地又被推开了,门外头的风雪灌进来,沈言打了个冷颤向门口望去。

    松子拿着张大红请柬快步走了进来,边往书案前走嘴里还边喊着:

    “小姐!你看,小公子要办满月酒了,就在明日!”

    松子的语气里很是兴奋,若旁人不明真相,定要以为是他的孩子满月。

    小公子?谁?

    沈言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里来的小公子,直到她拿到了松子手中的那份请柬。

    原来,竟是顾明伦和许宜双的长子满月。

    沈言一直努力去忽视与顾明伦有关的消息,因而并不知道许宜双在一月前便已诞下了男婴。

    阿爹对顾明伦视如己出,重视的很,当初定国公府阖府上下皆是把他当成嫡长的公子,是以松子才会称呼他与许宜双的孩子为小公子。

    沈言如今听得这称呼来,只觉得刺耳得很,想喊松子改口,等开了口却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松子的忠心自己是知晓的,若是让他知道了顾明伦曾经做下这样的事,怕是要立刻冲上门去与他拼命,就是拦着都没用,因而这件事只能瞒着他。

    “小姐,你说给小公子送件什么满月礼好?”松子一脸兴奋地问道。

    “便送个长命锁吧。”沈言声音淡淡,如今她哪里静得下心来想这个?

    “不好不好,太普通了些。”松子摇摇头,似是不看好沈言的这个选择。可话音刚落松子便发现沈言的面色似乎冷了些,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长久以来沈言都不曾当松子是下人一般对待,久而久之松子自己便也有些得意忘形了。今日看到沈言冷下来的面色,似是一盆冷水浇在心上,顿时觉出刚才的话不妥来。

    “小姐....我,我开玩笑的。”松子面上讪讪,顿了半晌又缓缓开口道:“小姐别不带我回去....”

    松子说得小心翼翼,双眼紧张地盯着沈言,生怕沈言等下又说不叫他去。回京城已有好些日子了,可松子竟一次也未曾回到曾经的沈府里看看。

    之前沈言要么是自己回去,要么便是同乔南一起,看得松子的心痒痒的,毕竟沈府也是他自小长到大的地方。

    沈言见松子这样,心里头也泛起愧疚来,这些日子自己过得一团糟不说,也确实忽略了身边之人的感受。

    “怎会不带你?”面上故作轻松,沈言朝松子笑了一笑说道。

    “沈言,你......”乔南在一旁盯着沈言,眼里闪着惊讶。

    沈言转头便看见了乔南面上的表情,随即自嘲地笑了下。

    她又何尝想去?

    只是阿嬷如今还在他哪里,自己若是这种场合都不去,只怕会引得怀疑。自己不仅要去,还得高高兴兴的去。

    想到这,沈言觉得胸口都气得有些发疼。

    罢了,只当领着松子回去看看。

    ······

    国相府这满月酒办得声势浩大。

    沈言一行人还未走到门前便见相府的门大敞着,上门道贺的宾客皆是要排着长队方能进府,就连府门前迎客的下人都一脸的得意。

    因着年节就快到了,长街处处挂着大红的灯笼与红绸,噼啪作响的鞭炮声散在空气里,远远望去如同小半个京城都在为这国相府大公子的满月酒庆贺一般。

    沈言望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只觉得双目刺痛,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而不自知。

    若不是你踩着阿爹上位,哪里来的这等风光?

    松子一心想着回去看看,抻着脖子向大敞着的门内望去,自然并未发现沈言的异常。

    倒是沈言身侧走着的乔南,觉得身边之人的呼吸似乎乱了些,转头一看果然沈言眸间的神色有些激动。

    国相府公子的满月酒,朝中大臣碍于顾相的权势,定是要上门道一声贺的,如此一来便很有可能碰上几个前朝旧臣。

    乔南今日本不用来冒这个险,可只要想到沈言那日知晓实情时的模样,乔南就放不下心来,一定要亲自看着她才能安下心。

    是以他今日反常地为自己粘上了胡子,又找沈言借了暗粉将自己画得黑了些,亦是跟着沈言来到国相府。

    果然不出所料,还未进得国相府的大门,沈言便已经有了心绪起伏。乔南心中叹了口气,伸出手搭上了她颤抖的肩膀,试图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回来。

    乔南的大手刚好包住沈言的肩头,隔着衣物传来些许温暖,丝丝渗透进皮肤,沈言波涛汹涌的内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沈言回过神来方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在心中叫嚣着的想法压抑在心底。

    顾明伦,如此我们便是真正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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