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觉得她一定是遇见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没有之一。

    几日前她跟着三皇子回了府,三皇子大方地将她安排在了府上最华贵精致的厢房,又派了两名小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沈言虽自诩不是个贪恋奢华的人,可送上门的好处却也不会硬往外拒绝,二话不说便随着小丫鬟住进了去。那时她哪里想得到,自打住进去了之后,便再没过过一日清静的日子。

    屋外丫鬟白芍的喊声像蜜蜂一样,听在沈言的耳中一片“嗡嗡嗡”:

    “小姐,皇子侧妃赏花路过,说要屋来讨口茶喝,您快请她进屋吧……”

    “小姐,琴姨娘刚刚在门前崴了脚,说要借您的跌打药一用……”

    沈言听一句便觉得头又大了一圈。

    是了,她住的哪是什么华贵精致的厢房?分明就是三皇子府的后院!

    想当初沈言穿着女装,由丫鬟领着明目张胆地穿堂而过。住的还是仅次于皇子妃的豪华间,每日三餐珍馐美馔地送着,自然在后院中成了众矢之的。

    也不知道这三皇子怎么想的?莫不是这看上去偌大的三皇子府,其实竟然连间厢房也没有?

    沈言想起几日前她初次站在三皇子府前时心底的震撼。

    当时她心里还想着,才不过半年时间,即便是这三皇子府是在前朝皇子府邸的基础上改建的,也不该如此奢华贵气啊?

    啧啧,如此看来还真是偷工减料了。

    感叹归感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言还是打算开门对她们解释一番的。

    阿爹只有阿娘一人,沈言自小便认为那样的人生才是常态。如今看到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女子,沈言倒是觉得她们有些可怜,如此也更加不忍心再让她们误会。

    可就在沈言抬腿朝门边走去之时,门外絮絮叨叨念个不停的白芍突然被打断了:

    “沈小姐,皇子妃说您再不开门她就要……唉,皇子妃娘娘您别这样……”

    “你有本事住进来,你有本事开门啊!在这三皇子府的后院里,还没谁敢这么甩我的面子。谅你是殿下外头带回来的,我也不苛求,给我跪下来认个错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

    听了这话,沈言打了个激灵,不仅放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反而转回身朝相反方向跑去,顺着窗户便爬出了房间。待远远将那房间甩在身后,沈言才呼出了一口气。

    可世界清静下来后,沈言却越想越不是滋味,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个?天天被困在后院里当个摆设不说,还要被人堵着房门骂?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沈言足下生风,直直地便向三皇子的院子冲了过去。

    …………

    下人回禀沈姑娘到了的时候,三皇子正坐在桌前泡着茶。

    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叶色翠嫩,以烧煮至适温的山泉水冲之,碧色浮沉之间茶香四溢。

    三皇子抬眼望向窗外院中站着的那个身影吩咐道:“哦?叫她进来。”,说完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品了一口。

    嗯,确实格外甘冽。

    还未等三皇子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沈言便已经像一阵风似地刮进了屋子。

    “沈姑娘,你找本皇子有什么事吗?”三皇子抬眼看向沈言,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内心里却暗暗自得。

    才几日不见,这沈姑娘就迫不及待地主动找上门来,想来是已经倾心于自己。

    当日将沈言安排在后院里本来就是他亲自授意的。在三皇子的心中,女子只要锦衣玉食宠一宠,尝过了优厚的生活,哪里会有人不向着他,喜欢他?

    沈言听见三皇子的声音响起,才惊觉自己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三皇子的面前,不由得心里暗骂自己鲁莽:莫不是这些天山珍海味吃着,真将自己当成什么贵客了?

    可若要让她咽下这口气,继续与王府后院里那些女子一起当个无所事事的花瓶,她也是不肯的。为今之计也只有拿出些本事来,叫三皇子从心底里将自己与后院这个地方区别开来才行。

    想通了这点的沈言,倒也不那么急躁了,清了清嗓子一脸真诚地说道:“殿下,沈言想请您给换个差点的地方住,现在那屋子太华贵了,我一个雇工商人受不起。”

    “哦?”三皇子沏茶的手一顿,抬眉看向对面的沈言,声音里参杂着些许惊讶。

    若按往常的套路,这时候沈言应当对自己的恩典千感万谢,继而哭诉一番过往吃过的苦头,最后再对自己表上一番衷肠,自己便可以美人在怀了。

    怎么......送到手的锦衣玉食还有人不要?

    “可是伺候的下人们照顾不周?”三皇子不信这个邪,接着开口问道。

    “殿下,您也知道我以前是个雇工商人,没那么多讲究,住这么好的地方是真不习惯....”沈言朝三皇子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继续说道:

    “再说了,我还等着报答您的知遇之恩呢。每日赖在后院里当个摆设......实在是叫我良心不安。”

    三皇子听到这里可算是明白了,沈姑娘这竟是在同他抱怨自己不受重用?难不成她还能有什么惊天的本事?

    上次在京兆府大牢他分明看得清楚,这两人的行动皆是乔南在主导,恐怕这沈姑娘只是帮忙做些小事的。

    不过对待美人,自然不能用上次对待乔南的那种态度。三皇子站起身来,走到沈言的身边语调暧昧地说道:“那沈姑娘...打算如何报答我?”

    沈言闻言退开几步,赶忙说道:“帮您让太子坐实结党营私的罪名可够?”

    “......上回不是说如今你们手上没证据?原来竟是骗我的?”三皇子收起了不正经的神色,眯起眼睛看向沈言,语气也凌厉起来。

    “殿下误会了,我手里确实没有证据,不过....我有办法让太子自己将证据送来。”沈言一面说着,一面心中暗道:太子殿下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选错了盟友。

    “此话怎讲?”三皇子对沈言这句话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

    沈言顺势走到三皇子的身边,在他耳畔说起计划来,殿下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真的?”三皇子目露惊疑之色,“果真如你所说?”

    “您试一试便知道了。”沈言一派成竹在胸。

    三皇子迫不及待想将此事验证一番,甚至来不及等茶水变凉便一饮而尽,风风火火走出门去。

    沈言在三皇子离开后也回到了住处。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原本围在屋前的女人们许是发现沈言并不在屋内,早已离开了。如今仅有丫鬟白芍一人立在门前,见沈言连忙说道:“沈姑娘您去哪了?一下午找不见您,白芍可吓坏了!”

    沈言见她眼底的担心不似作伪,对这个聒噪小丫头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白芍,劳烦你去烧些水来,我有点想沐浴。”沈言说完便推门进了屋子,只听得白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劳烦不劳烦,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沈言转身将房门关上,闻言不由得自嘲一笑:自己真是雇工商人当久了,曾经定国公府的嫡女现在竟不习惯被人伺候了。

    热水很快便烧好了,滚烫的热气将整个屋子拢上一层白色。沈言将自己浸泡在香柏木的浴桶中,舒服地长叹一声。

    自从当年沈府遭难后,她便再没享受过用这样的沐浴环境。不论外头的天何等寒冷,她也只能拿小木桶盛水沐浴,每次洗完都冷得浑身哆嗦。

    若不是她与乔南还有要事未完成,便是冲着天天能用这香柏木的浴桶沐浴的份上,她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屈服?

    待日后大仇得报,她和乔南住的地方虽用不着修得这般奢华,不过这浴桶定然是不能少。

    沈言想到这思绪一顿,等等....她和乔南的住处?

    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沈言突然发觉这浴盆中的水温度有些太高了,热气熏蒸之下,就连心跳都比平时快了好些。低头盯着水中漂浮的花瓣出神,方才心中所想很可能就是自己潜意识里认定的事实。

    分明两人才只有几天没见面,怎么什么都能想到他?

    沈言赌气似地伸手将眼前的花瓣打入水底,扑腾起了不小的水花。

    正当此时,浴桶旁边的屏风外侧传来些不同寻常的响动,像是有人推门进来,可偏偏却从房门的相反方向传来。那吱嘎声似乎被来人有意识地放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沈言一时之间忘记了羞恼,凝神屏气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只听得那响动在持续了一会后渐渐消失,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屏风外侧。

    沈言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伸手抓紧了舀水的木勺。

    于此同时,乔南的目光扫过如此精致奢华的房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锦衣玉食才应该是她有的生活,这些自己如今皆给不了她,却还教唆着她与自己一同复仇。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当天从京兆府的刑房被放出来,他如何也放不下心,当晚便让少旭飞檐来三皇子府打探。结果却听说说三皇子竟然将沈言安排在了后院居住?

    这些日子虽想强迫自己不想此事,专心大计。可每晚夜深,心里头就像有千百只猫一齐抓挠,难受得紧。

    无奈之下乔南只好与当初安排在将作大人府上的那几个护院一起,冒着风险将三皇子府的工图盗出,接着顺着暗道便找来了这间屋子。

    屋内如此安静,想来沈言还未回来。

    乔南如此想着,转身却看见了绘着桃花的屏风背后似有若无的人影,和屏风边衣架上挂着的浅妃色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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