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组
“车就停在这里？”
社区里划的公共停车位，平日少有业主使用。
“嗯，”瑞秋已经熄了火，解释道：“停在院子里面的话，指不定一会儿就开不出来了。”
安利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轻笑出声：“看来你对自己的祖父很是了解呢。”
瑞秋也笑了笑，她伸手去盘自己散落的长发，露出一段优雅的天鹅颈。
“算是吧，爷爷是很固执的人。我虽然不想和他们起争执，但也不可能受他们摆布；你说得对，我们还是跑走躲起来吧。”
她还有精力自我调侃。
安利放心了一些，率先下了车。
雨还在下着。
“安利老师会允许自己的学生懦弱逃避现实吗？”女子挽着对方的手，走路时夜风吹起她及膝长的苔绿色风衣，让人联想起抹茶巧克力。
“你这是两种情况。”安利一边回答，目光转向她的肩头，确认雨水完全滴落在外。
他说，当然不会。
瑞秋对安利和他弟子们之间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她知道那些学生都是圣玛丽的尖子生，比如日本分校的天王寺，还有巴黎本部的弗朗索瓦。
所谓的懦弱会在哪里？
于是这个简短的话题翻篇了。
赛斯特家的门铃声再次响起时，屋内众人都十分同步地寂静下来。
离门口最近的堂兄开的门：“哟！终于回来了呢瑞秋，让长辈们好等。”
“非常抱歉。”瑞秋的回应很简略，没有解释。他们难道会想听“如果事先知晓你们会来我就不会出去了”这样的话吗？
她摘下手套放进风衣口袋里，安利在一旁示意要接过外衣挂起来。瑞秋嗯声回应，帮他从木柜中找出一双新鞋换上。
“安利？”堂兄伸出一只手示意。
安利回握了对方，瑞秋介绍道：“霍尔，我的堂兄。”
被介绍的堂兄语气玩笑：“在场你的堂兄可有五个，就这么一句介绍你丈夫能清楚谁是谁了吗，瑞秋你说是吧？”
瑞秋理了理裙摆，没有与他对视：“你不是一向不习惯那类东亚的做法吗？难道是为了让安利清楚赛斯特的家族构成，日后好与我交接家族事务？”
“瑞秋，到这边来。”奥托截住了两人的对话。老人方才新点了一根雪茄，此时蓝灰色的烟雾已然缭绕开来。
瑞秋吸了口气，表面却不动声色，走上前去。
安利一直跟在她身侧。
“我听说塞缪尔已经告诉过你今天回一趟本家了？”
“是的，”瑞秋在沙发上坐下，背挺得笔直，“但我和安利有另外的安排，没想到您会专门从柏林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了。”
“只是考虑不周？”奥托的目光分量十足地压在孙女身上，“知道我来了，还待在外面不回来，是什么地方能让你这般任性？”
瑞秋答得很慢：“和是什么地方没有关系，只是我和安利先前忙于工作，不想难得一次出游就食言。”
她静静看着自己的祖父，见他的目光随即从自己转移到了一旁人的身上。
“看来你们夫妻感情很好啊，不是异国待了好几年吗？”奥托虽然是问的语句，但却没有等他们回答：“安利在日本的主职工作是教书吧？我不是很了解，但圣玛丽学园不是留卡斯家创立的吗？然而你丈夫连理事长都不是？”
“您已经调查清楚了啊，”瑞秋说，“因为圣玛丽和赛斯特不一样，早就不是家族企业了。而安利在圣玛丽教书，连弟子都是业界顶尖的糕点师，即便只有高中生的年纪也是如此。”
“嗯嗯，好得很嘛——我的孙女给我找了个这么优秀的孙婿，”奥托叼着雪茄，空出双手鼓掌，“所以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做业界顶尖的糕点师夫妇？把赛斯特家的企业也变成和圣玛丽的一样？瑞秋·留卡斯女士？”
话锋移转，瑞秋的大伯率先插入谈话：“你应该清楚那是不行的吧？难道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安东尼奥的了吗？赛斯特家早就不需要肆意妄为的大小姐了。”
“当然没忘，只是我不理解，摘下家族经营的帽子有什么不好的吗？这些年赛斯特的股价再没有达到过波峰时的水平，在场各位主修商学的那么多，也早就清楚，依赛斯特的经营模式能坚持至今，简直就是奇迹不是吗。”
“注意言辞瑞秋，现在你才是社长。”
“正因为赛斯特家族能这样存在，才更不可能改组经营。”老爷子接言道，“既然你已经公开改掉了赛斯特的姓氏，那就直接把社长的位子也交还家族吧。”
“不可以，我已经退休了。”安东尼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的兄弟露出了难堪的表情：“你们不愧是父女，都只想着自己不是吗？”
安东尼奥不听他说的话，继续道：“赛斯特不需要股东会还是董事会来一致决定谁是社长。我创立了公司，我选定瑞秋做继承人，那么她就是合法的社长。是你们说的啊，赛斯特不能改组经营。”
先前和博兰特报信的堂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连忙捂住脸：“对不起失态了——”
堂兄霍尔瞪了她一眼。
奥托神情可怖地抽着雪茄，他沉默了一阵，糟糕的氛围似乎就能被冲淡。
“安利先生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奥托环指一圈示意，“你既然和瑞秋结婚了，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瑞秋这么做，想必你也很支持吧，听说赛斯特家最近还为圣玛丽的一个什么项目投资了。”
瑞秋无意识绷紧了全身。
安利把右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没有过多言说：“赛斯特解了圣玛丽项目的融资问题，我自然感激；但这与瑞秋如何选择无关，我们两个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奥托先生，您大可放心。”
“既然这样你也应该知道女企业家哪有随意变更姓氏的？知名度稳定是底层逻辑。”霍尔也点了一支烟，他绕着安利打量一圈，靠在了一旁的桌子前。“结一次婚就要改一遍姓氏，谁还会知道赛斯特的社长是谁？”
“这话怎么说？”安利走上前一步，脸上还是温和笑意，“瑞秋和我之间感情很稳健，补办婚礼也已经提上日程。退一步说，瑞秋并不是对待婚姻态度随意的人，你觉得自己家族的当家人有几段婚姻是预期的呢？”
“你这家伙——”霍尔有些气急败坏地起身。
瑞秋却先一步站至二人中间，一把抓住了霍尔抬起的手臂。
霍尔痛嘶一声，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抬高了音量：“瑞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瑞秋没有回答堂兄的质问，但很快便松了手。
“还请你先放尊重些，堂兄。”
霍尔还想说些什么，矍铄的祖父却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老人先望向不忿的孙子，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般，一挥拐杖，打在了他的腿上。
霍尔惊极，又疼得弯腰去摸被打中的地方：“爷爷！？”
他的父亲，瑞秋的大伯，先一步替自己的父亲教训了自己的儿子：“这是什么场合，你还想先动手？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目光短浅的人，赛斯特家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霍尔不敢再说话了。在众人的屏息之中，奥托·赛斯特转移了拐杖的方向，径直击中了瑞秋的膝弯处。她顿时跪倒在地。
众人皆惊。安利蹲下身去，女子咬着下唇，双手撑在地毯上，眉眼蹙起，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们去医院。”安利见状，将瑞秋的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的后颈，试图将她扶起来。
瑞秋摇了摇头，但没有拒绝他的帮扶。
“爸爸！您这是做什么！”安东尼奥话音刚落，拐杖也挥向了他的方向。好在他已有防备，伸手挡住了父亲的怒火。
“你，还有你，”奥托先后用拐杖指向引起他怒火的这对父女，“很好！好得很！一代比一代做的好！一代比一代反骨！”
他已然清楚自己改变不了什么，然而隐藏在怒火中的还有无可奈何的心酸和无奈，它们借由愤怒的裹挟，变得攻击性十足。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方才又在抽雪茄，奥托开始撕心裂肺般咳嗽。唐安连忙倒来一杯水。
安东尼奥无比心累地揉了揉攒竹穴，站在父亲的角度开解道：“我不反对瑞秋的做法，但她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赛斯特家不会没落在我们这两代人手中。瑞秋，你明白的吧？”
他望向自己女儿的眼神，仿若回望凝视的深渊。
一瞬间，瑞秋想起了父亲要求自己尽早结婚的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注视着自己的。
但这一次，她没有回答对方。
“安利，我们回家吧。”双腿膝盖处疼得厉害，瑞秋无法站直，半边的气力都倚在了他的身上。
“好——”安利让她先扶着沙发，拿来风衣替她套上。
“把外门打开。”这话是对一旁的保镖司机说的，瑞秋没有再和家人说什么，她静如湖水。
保镖看向自己的老板，被瞪了一眼。
“你知道非法拘禁在法国会判多久吗？”
“你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很天真吗？”
又一阵寂静。
瑞秋抬手解开了盘着的头发，栗色的长发缱绻而下，遮住了满是倦色的双眸。她打起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望向安利时恢复了些许神采。
“安利，我们走吧。”她挽住对方的手，借力疾行起来，虽然身形颠簸，却还不忘拿起门口自己的高跟鞋，同时费劲踢掉了脚上的鞋子。
“不要自己走了。”安利俯下身想将她抱起。
瑞秋不愿意：“不，你撑伞就好。”说罢她将伞塞进对方手中，打开了阻隔雨水的房门。
“他们不会拦我们的。”这些人可是有身份的人。
自诩出身，却又如此矛盾。拒绝放行，却又不会动手纠葛。
膝盖很疼，抬脚就疼，沾到冰冷的雨水更疼。但是有人可以借力，她自己走也能走得很快。
翻栏杆的时候，两个人还是都湿透了。安利把伞塞进瑞秋手中，还是背起她飞快往停车处赶去。
的确再没有人追过来。
安利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想直接让瑞秋坐下，别让膝盖受力。
雨水顺着衣服沾湿了皮质的座位，冰凉的。
副驾驶座上的人试图找到一条毛巾，然而车上并没有。
“冷不冷？希望不要淋感冒了。”安利伸手帮瑞秋理了理打湿的头发，很是担忧。
“你太小瞧我的体质了，”瑞秋不甚在意，抽了几张纸巾分给安利，至少擦干脸上的雨水吧。“不过确实有些冷——”
她揽过安利的脖颈，纤长的睫毛几乎要贴上对方的眼睛。
白种人的五官深邃，两个人的鼻子已经点到一起了。
“这是我过得最棒的生日了。”瑞秋没有任何犹疑，贴上了朱红的薄唇。
社区里划的公共停车位，平日少有业主使用。
“嗯，”瑞秋已经熄了火，解释道：“停在院子里面的话，指不定一会儿就开不出来了。”
安利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轻笑出声：“看来你对自己的祖父很是了解呢。”
瑞秋也笑了笑，她伸手去盘自己散落的长发，露出一段优雅的天鹅颈。
“算是吧，爷爷是很固执的人。我虽然不想和他们起争执，但也不可能受他们摆布；你说得对，我们还是跑走躲起来吧。”
她还有精力自我调侃。
安利放心了一些，率先下了车。
雨还在下着。
“安利老师会允许自己的学生懦弱逃避现实吗？”女子挽着对方的手，走路时夜风吹起她及膝长的苔绿色风衣，让人联想起抹茶巧克力。
“你这是两种情况。”安利一边回答，目光转向她的肩头，确认雨水完全滴落在外。
他说，当然不会。
瑞秋对安利和他弟子们之间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她知道那些学生都是圣玛丽的尖子生，比如日本分校的天王寺，还有巴黎本部的弗朗索瓦。
所谓的懦弱会在哪里？
于是这个简短的话题翻篇了。
赛斯特家的门铃声再次响起时，屋内众人都十分同步地寂静下来。
离门口最近的堂兄开的门：“哟！终于回来了呢瑞秋，让长辈们好等。”
“非常抱歉。”瑞秋的回应很简略，没有解释。他们难道会想听“如果事先知晓你们会来我就不会出去了”这样的话吗？
她摘下手套放进风衣口袋里，安利在一旁示意要接过外衣挂起来。瑞秋嗯声回应，帮他从木柜中找出一双新鞋换上。
“安利？”堂兄伸出一只手示意。
安利回握了对方，瑞秋介绍道：“霍尔，我的堂兄。”
被介绍的堂兄语气玩笑：“在场你的堂兄可有五个，就这么一句介绍你丈夫能清楚谁是谁了吗，瑞秋你说是吧？”
瑞秋理了理裙摆，没有与他对视：“你不是一向不习惯那类东亚的做法吗？难道是为了让安利清楚赛斯特的家族构成，日后好与我交接家族事务？”
“瑞秋，到这边来。”奥托截住了两人的对话。老人方才新点了一根雪茄，此时蓝灰色的烟雾已然缭绕开来。
瑞秋吸了口气，表面却不动声色，走上前去。
安利一直跟在她身侧。
“我听说塞缪尔已经告诉过你今天回一趟本家了？”
“是的，”瑞秋在沙发上坐下，背挺得笔直，“但我和安利有另外的安排，没想到您会专门从柏林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了。”
“只是考虑不周？”奥托的目光分量十足地压在孙女身上，“知道我来了，还待在外面不回来，是什么地方能让你这般任性？”
瑞秋答得很慢：“和是什么地方没有关系，只是我和安利先前忙于工作，不想难得一次出游就食言。”
她静静看着自己的祖父，见他的目光随即从自己转移到了一旁人的身上。
“看来你们夫妻感情很好啊，不是异国待了好几年吗？”奥托虽然是问的语句，但却没有等他们回答：“安利在日本的主职工作是教书吧？我不是很了解，但圣玛丽学园不是留卡斯家创立的吗？然而你丈夫连理事长都不是？”
“您已经调查清楚了啊，”瑞秋说，“因为圣玛丽和赛斯特不一样，早就不是家族企业了。而安利在圣玛丽教书，连弟子都是业界顶尖的糕点师，即便只有高中生的年纪也是如此。”
“嗯嗯，好得很嘛——我的孙女给我找了个这么优秀的孙婿，”奥托叼着雪茄，空出双手鼓掌，“所以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做业界顶尖的糕点师夫妇？把赛斯特家的企业也变成和圣玛丽的一样？瑞秋·留卡斯女士？”
话锋移转，瑞秋的大伯率先插入谈话：“你应该清楚那是不行的吧？难道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安东尼奥的了吗？赛斯特家早就不需要肆意妄为的大小姐了。”
“当然没忘，只是我不理解，摘下家族经营的帽子有什么不好的吗？这些年赛斯特的股价再没有达到过波峰时的水平，在场各位主修商学的那么多，也早就清楚，依赛斯特的经营模式能坚持至今，简直就是奇迹不是吗。”
“注意言辞瑞秋，现在你才是社长。”
“正因为赛斯特家族能这样存在，才更不可能改组经营。”老爷子接言道，“既然你已经公开改掉了赛斯特的姓氏，那就直接把社长的位子也交还家族吧。”
“不可以，我已经退休了。”安东尼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的兄弟露出了难堪的表情：“你们不愧是父女，都只想着自己不是吗？”
安东尼奥不听他说的话，继续道：“赛斯特不需要股东会还是董事会来一致决定谁是社长。我创立了公司，我选定瑞秋做继承人，那么她就是合法的社长。是你们说的啊，赛斯特不能改组经营。”
先前和博兰特报信的堂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连忙捂住脸：“对不起失态了——”
堂兄霍尔瞪了她一眼。
奥托神情可怖地抽着雪茄，他沉默了一阵，糟糕的氛围似乎就能被冲淡。
“安利先生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奥托环指一圈示意，“你既然和瑞秋结婚了，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瑞秋这么做，想必你也很支持吧，听说赛斯特家最近还为圣玛丽的一个什么项目投资了。”
瑞秋无意识绷紧了全身。
安利把右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没有过多言说：“赛斯特解了圣玛丽项目的融资问题，我自然感激；但这与瑞秋如何选择无关，我们两个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奥托先生，您大可放心。”
“既然这样你也应该知道女企业家哪有随意变更姓氏的？知名度稳定是底层逻辑。”霍尔也点了一支烟，他绕着安利打量一圈，靠在了一旁的桌子前。“结一次婚就要改一遍姓氏，谁还会知道赛斯特的社长是谁？”
“这话怎么说？”安利走上前一步，脸上还是温和笑意，“瑞秋和我之间感情很稳健，补办婚礼也已经提上日程。退一步说，瑞秋并不是对待婚姻态度随意的人，你觉得自己家族的当家人有几段婚姻是预期的呢？”
“你这家伙——”霍尔有些气急败坏地起身。
瑞秋却先一步站至二人中间，一把抓住了霍尔抬起的手臂。
霍尔痛嘶一声，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抬高了音量：“瑞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瑞秋没有回答堂兄的质问，但很快便松了手。
“还请你先放尊重些，堂兄。”
霍尔还想说些什么，矍铄的祖父却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老人先望向不忿的孙子，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般，一挥拐杖，打在了他的腿上。
霍尔惊极，又疼得弯腰去摸被打中的地方：“爷爷！？”
他的父亲，瑞秋的大伯，先一步替自己的父亲教训了自己的儿子：“这是什么场合，你还想先动手？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目光短浅的人，赛斯特家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霍尔不敢再说话了。在众人的屏息之中，奥托·赛斯特转移了拐杖的方向，径直击中了瑞秋的膝弯处。她顿时跪倒在地。
众人皆惊。安利蹲下身去，女子咬着下唇，双手撑在地毯上，眉眼蹙起，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们去医院。”安利见状，将瑞秋的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的后颈，试图将她扶起来。
瑞秋摇了摇头，但没有拒绝他的帮扶。
“爸爸！您这是做什么！”安东尼奥话音刚落，拐杖也挥向了他的方向。好在他已有防备，伸手挡住了父亲的怒火。
“你，还有你，”奥托先后用拐杖指向引起他怒火的这对父女，“很好！好得很！一代比一代做的好！一代比一代反骨！”
他已然清楚自己改变不了什么，然而隐藏在怒火中的还有无可奈何的心酸和无奈，它们借由愤怒的裹挟，变得攻击性十足。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方才又在抽雪茄，奥托开始撕心裂肺般咳嗽。唐安连忙倒来一杯水。
安东尼奥无比心累地揉了揉攒竹穴，站在父亲的角度开解道：“我不反对瑞秋的做法，但她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赛斯特家不会没落在我们这两代人手中。瑞秋，你明白的吧？”
他望向自己女儿的眼神，仿若回望凝视的深渊。
一瞬间，瑞秋想起了父亲要求自己尽早结婚的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注视着自己的。
但这一次，她没有回答对方。
“安利，我们回家吧。”双腿膝盖处疼得厉害，瑞秋无法站直，半边的气力都倚在了他的身上。
“好——”安利让她先扶着沙发，拿来风衣替她套上。
“把外门打开。”这话是对一旁的保镖司机说的，瑞秋没有再和家人说什么，她静如湖水。
保镖看向自己的老板，被瞪了一眼。
“你知道非法拘禁在法国会判多久吗？”
“你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很天真吗？”
又一阵寂静。
瑞秋抬手解开了盘着的头发，栗色的长发缱绻而下，遮住了满是倦色的双眸。她打起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望向安利时恢复了些许神采。
“安利，我们走吧。”她挽住对方的手，借力疾行起来，虽然身形颠簸，却还不忘拿起门口自己的高跟鞋，同时费劲踢掉了脚上的鞋子。
“不要自己走了。”安利俯下身想将她抱起。
瑞秋不愿意：“不，你撑伞就好。”说罢她将伞塞进对方手中，打开了阻隔雨水的房门。
“他们不会拦我们的。”这些人可是有身份的人。
自诩出身，却又如此矛盾。拒绝放行，却又不会动手纠葛。
膝盖很疼，抬脚就疼，沾到冰冷的雨水更疼。但是有人可以借力，她自己走也能走得很快。
翻栏杆的时候，两个人还是都湿透了。安利把伞塞进瑞秋手中，还是背起她飞快往停车处赶去。
的确再没有人追过来。
安利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想直接让瑞秋坐下，别让膝盖受力。
雨水顺着衣服沾湿了皮质的座位，冰凉的。
副驾驶座上的人试图找到一条毛巾，然而车上并没有。
“冷不冷？希望不要淋感冒了。”安利伸手帮瑞秋理了理打湿的头发，很是担忧。
“你太小瞧我的体质了，”瑞秋不甚在意，抽了几张纸巾分给安利，至少擦干脸上的雨水吧。“不过确实有些冷——”
她揽过安利的脖颈，纤长的睫毛几乎要贴上对方的眼睛。
白种人的五官深邃，两个人的鼻子已经点到一起了。
“这是我过得最棒的生日了。”瑞秋没有任何犹疑，贴上了朱红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