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退至天际,乌色覆盖大地。

    阮软背起中阮,只身来到夫子们的茶厅——一个有点像现代老师办公室的地方。

    总所周知,突然被喊去老师办公室,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好事。

    阮软深吸了两口气,抬手轻轻叩门。

    “请进。”里面传出温和的女声。

    刚进去,一个面容和蔼的女夫子率先迎到她面前:“早知你喜欢别的乐器,我也就不逼迫你去学古琴了。”

    阮软知道这是书院里唯一一个教礼乐的孔夫子,也知道这句话是在给她台阶下,于是她识相地低头装乖:“是学生不敬夫子在先,再说,各位夫子所言都是为了学生能够学有所成。”

    她长了一张乖巧可爱的脸,低头乖乖认错的样子十足十像个听话的好学生。

    里面的围桌上突然有个夫子出声:“李夫子果然没有骗我,阮软如今的确是变了个样子了。”

    阮软被孔夫子领了进去,她一个人坐在一堆夫子面前,后背生了好些冷汗。

    这是干什么啊!三堂会审吗?

    阮软在心里哀嚎。

    她是走错频道了吗?现在是在面试吗?

    阮软吞了口唾沫,艰难开口:“不知夫子们找我…所谓何事?”

    李夫子到底还记得这是自己的学生,他缓缓开口:“这几日见你有上进之心,我便拜托几个夫子给你整理单独的课程单。”

    既然八股和御射她都做不好,不如扬长避短,专攻礼乐,等到毕业时还能去礼乐部混口饭吃。

    “我们几个夫子商量好了,让你的课程往礼乐倾斜,但算术和论语课还是要上一些。”孔夫子笑着开口,“我也同他们说了,以后我要是有演出,也会将你带上。”

    礼乐课通常是十几人一起的大课,这次孔夫子提出单独带她,简直就像在学校上一对一专业课一样。

    阮软双眼放光,张口甜腻腻道:“谢谢各位夫子!”

    “谢这么早做什么?”旁边肤色深一点的夫子哈哈大笑,“武学课你还是要来的!”

    阮软:…谢邀。

    “我记得她的语法辩证课不算太好。”负责论语课的岑夫子开口,他伸手摸了把胡子,思考片刻又继续道:“要不我让儒林带下她?”

    儒林?伊长安?那个帅哥?

    还没等其他夫子开口,阮软直接大声道谢:“既然有优秀的同窗带着学生,那学生必定不负各位夫子重望!”

    她可太爱讲究因材施教的老师了!

    ——

    临和书院考虑到学生的家世和需求,通常是上七休三。

    这七天阮软适应得很快,大多时间是在孔夫子的乐堂那度过的,毕竟都熬过日夜颠倒得艺考生活,这还算有趣得七天也不算太难捱。

    算术课和武学课也没有听上去的那么折磨人,她不讨厌数学课,鼓励式教育很适合阮软,李夫子每每点她起来回答都能举一反三,现在也对她温和不少,不再像最开始那个黑脸的小老头了。武学课也挺有意思的,她力气大,虽然拉弓上马学这些技巧类的学得艰难些,但好在岳夫子是个粗糙但耐心的夫子,往往都一直教到她会为止。

    最让阮软头疼的大概就是那鸡爪一样的毛笔字,岑夫子为人虽然温和儒雅,但也会被她鸡爪一样的字惊到无语凝噎,先前她就看着岑夫子拿着她的笔迹,嘴巴嗫嚅了好一会,最后才憋出一句:“有进步。”,让她羞愧了好一阵子。

    最重要的是,那个说好来带她的小哥哥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阮软。”孔夫子出声叫她。

    现在是单独授课,乐堂里只有孔夫子和她两人。

    “孔夫子。”回过神的阮软应了一声。

    “你家中可是有学阮的前辈?”孔夫子是音乐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也对阮琴有所耳闻,但从未见过。

    既然阮软能学到中阮,想必家中是有乐器大拿的。孔夫子想。

    阮软点头,“我祖母就是学阮类乐器的,她教我要好好学习,好好发扬。”

    阮软的奶奶是个严慈结合的老音乐家,也是阮琴的领头人。她经常同阮软说,发扬阮琴的路途还任重道远。她小时候还不懂,现在倒是看清了些。

    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阮类乐器都鲜为人知,每次阮软掏出中阮的时候,都有人问这是什么乐器。

    愿意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孔夫子点头,“待会你同我去一趟风花雪月楼。”

    风花雪月楼?

    这么绮丽的名字,是戏楼还是别的不能播的神秘场所?

    “酒楼里鱼龙混杂,你待会要好好跟着我。”孔夫子收拾着自己的古琴,嘱咐阮软。

    阮软:?酒楼?饭店?吃饭的地方取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真的不会被封吗?

    她想起了现代那些xx大饭店,x姐/哥小吃店这种十分接地气的名字。

    等站在酒楼门前的时候,阮软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个酒楼有这么花哨的名字了。

    红木雕刻的柱子往前排了长长一条,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边沿,飘逸的红绸自楼顶往垂落,最后系在红木上,像是天上半弧着的单色彩虹。楼内的装潢皆是精致的木刻技艺,起分隔作用的屏风多是祥瑞在屏面上飞舞。

    酒楼从外面看有三层,一层是吃饭大厅,大厅里面还特意设置了一个大高台,此时一个说书人在上面眉飞色舞地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台下的食客边听边吃好不快活。高台两边应当是还在修理,零零落落地还放了些已经雕刻好的原木。

    不过这装潢的木工手艺是真的好,阮软凑近了些看支柱上的花纹。等离开的时候问问店家有没有联系方式,说不定她的中软上还能再添个复古又精致的花纹。

    二层是装扮精致的雅间,偶有几个公子小姐倚在窗台上欣赏市斤风光,阮软也能见到几个小二把着装华丽的客人往二楼带去。

    三层尚不可知,应当是什么重要身份的人专用场地。

    这酒楼实在是庞大,据阮软观察,这占地面积都快赶上现代学校的两室外球场了。光是镶着金边的牌匾都有3米长,上面大大的墨迹写着“风花雪月楼”,可见其财大气粗。

    古代土豪给阮软的冲击实在太强,她微张着嘴跟在孔夫子身后,仰头像没见过世面的小鹌鹑,却没注意到迎面歪歪扭扭要倒过来的人。

    “小心!”回过头的孔夫子见有人就要往阮软身上倒,立刻出声提醒。

    阮软虽然背着中阮这个大家伙,但是身手依旧敏捷,她一个后撤步,让摇晃的人倒在了地上。

    咚——

    热闹的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位置上伸着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阮软蹲下身,小声喊着这人:“喂哥们,碰瓷别碰我身上吧?我就是个穷学生,没钱呐!”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店小二以为这又是一个喝醉酒的客人,伸手想把人扶起来,哪知道这人一动不动,像个静止的石雕又重又硬。

    店小二下意识伸手在这人鼻下试探,没一会他睁着眼睛惊恐大喊:“死人了——!”

    状况外的阮软:?

    ——

    等衙门的人过来,作为第一个接触死者的阮软自然是要被带走问话的。

    阮软眼睛一蹬,抱着自己的中阮离那些衙门的人远了一些:“不是,你们听我狡…解释啊!”

    孔夫子哪想到自己带学生出来就遇上这种事,她直接上前一步挡在阮软面前,往常温和的脸此刻凌厉起来:“衙门的人都是这般无礼?没有证据你们就想带临和书院的学生走?”

    临和书院是皇帝手下的直属书院,里面的学生都金贵地紧,衙门的人有些为难,但依照规矩也不愿让步:“这位夫子,我们只是带学生去问个话,一定完好给您带回来。”

    孔夫子却不听:“流言易伤人,你们只是带去问个话,传到别人耳里就是杀人犯了。”她年轻时见过太多被流言摧毁的人,现在自己的学生无故被怀疑,她自然不能让步。

    这时阮软从后面探出个头:“我背着琴走在夫子后面,这人自己撞上来的,可一点都没碰到他。”说完还把手往店小二那一指,“这店小二可是直接上手了,你们干脆直接把他抓起来审一审,效率要比抓我快得多了!”

    衙门的人把视线往店小二那一看,店小二马上跪下来大喊冤枉。

    就在两边僵持的时候,旁边的角落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动静不大不小,众人的视线都往那聚焦过去,原本准备土遁的阮软也不自觉看向那边,就见一个灰扑扑的木工从还在装潢的高台旁边走了出来,灰头土脸的,还有些眼熟。

    原本气势汹汹的衙门愣了一下,抬手向那个灰扑扑的木匠行了个礼。

    “伊公子。”

    阮软:?

    她擦了好几遍眼睛,本来想着是不是认错了,结果却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下好了,晴天的霹雳直直劈在阮软的脑袋瓜上。

    不是大哥你谁?我那玉树临风的小哥哥呢?

    快还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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