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屋内烛火昏黄如豆，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一张惨白病恹的脸。丛嫣呆呆的坐在镜子前，想得出神。
“笃笃笃”门被敲响，镜中美人纤长的睫毛一颤，终于缓过神来。
拉开门，祝青禾抱着枕头笑得亲和友善：“丛姐姐，我的屋子有大老鼠，太可怕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丛嫣有些意外，但还是让开位置把她迎了进去。
祝青禾缩着肩头抱怨：“竹石学堂也没像外面说的那样好嘛，这住宿条件也太不好了。居然有老鼠啊，还那么大的个儿。”
祝青禾夸张的比划了一下，脸上由内而外的嫌弃扭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丛嫣被她逗笑，眉宇间的愁绪散了不少。
“你肯定没有给分派院舍的婆子银子打点吧。”丛嫣说道。
祝青禾一脸纯真的疑惑：“可是我交了学费不就可以了吗？山长说学堂的院舍是可以免费住的啊。”
丛嫣摇头笑她天真：“院舍虽然是免费住的，但是条件有好有坏，你不打点，自然就分不到好的房间。”
“哦，原来还有这般讲究。”祝青禾垮下小脸，神色沮丧，“我都不知道欸。”
丛嫣叹气：“等日后你就知道了，想要在这里生存下来，光学问好是不行的。”
几句话的工夫，二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丛嫣这几日受尽冷待，祝青禾的出现无疑是带给了她阳光般的温暖。
在她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之前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自然倍感亲切，把自己在这里学会的经验教训都一股脑的教给她。
待到洗漱之后，二人躺在床上聊天，祝青禾似不经意问道：“丛姐姐，今天我听他们说，你之前好像和方小果关系还不错啊。”
丛嫣似乎被那个名字刺到一般，眸中泛起清晰的痛色，很快又云淡风轻的隐去：“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不算太熟。”
祝青禾长睫忽闪，杏核眼里划过一抹了然，不过她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打了个哈欠：“好困啊，丛姐姐，我们睡觉吧。”
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响起。
而沈无魅那边就没有这么安静宁谧了，大通铺上，沈无魅踩在几个叠在一起的公子哥儿背上，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些悠然：“大晚上不睡觉，你们几个有事吗？”
被迫叠罗汉的哥三个在沈无魅脚下挣扎扒拉，却还是挣脱不了，趴在最下面的人恼羞成怒龇牙咧嘴：“你这穷酸破落户，敢打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沈无魅从出生到现在倒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他“穷酸破落户”，真是新鲜。
他轻哼：“管你是谁。”随即俯身下去，背上一股大力传来，三人顿时被压得更低，底下那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人顿时翻着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无魅眸色沉冷，他早料到这些人不会老实，想必之前他们也是这么对方小果的，大晚上摸到这里一定没安好心。
巧了，他就在这等着他们呢。相比于祝青禾那种“怀柔”打探策略，他还是更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
这不，线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嚯沈大人，你这是一宿没睡啊？”第二天一早，祝青禾一屁股坐到沈无魅对面时，被他脸上那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吓了一跳。
沈无魅没什么精神的戳着盘子里的包子：“抓耗子来着，对了，你那边有线索吗？”
祝青禾点头：“丛嫣绝对和方小果关系不一般，我怀疑方小果的死多多少少和她有点关系。”
沈无魅看她一眼，祝青禾摆手，“不是说她是凶手，只是我觉得她对于方小果的死有着很强烈的愧疚感。”
就好像……
“就好像这件事是因她而起的。”沈无魅接话道。
祝青禾眼神一亮，“对，就是这个意思，沈大人懂我。”
沈无魅继续道：“我昨晚也有发现。”
“什么？”祝青禾瞪大了眼。
“青禾表妹，沈大人，这么巧，你们也吃早饭啊？”程琅的声音出现在沈无魅身后，他脸色黑了一层。
祝青禾抬头一看，倒是挺高兴的招手：“表哥，这有位置。”
饭堂这时候稀稀拉拉的刚上人，位置也不太多了。很明显程琅就是打完饭在找座位，所以祝青禾就顺便卖了个人情。
结果目光扫到沈无魅脸上，发现他好像不怎么开心。
祝青禾还有点纳闷呢，沈大人怎么和程琅表哥这么不对付呢。
按理来说，他们俩之前根本不认识，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
程琅坐到祝青禾身边，问候了一句：“二位早啊。”
“不早了。”沈无魅凉凉说道，“平时这个时候我都练完功了。”
救命啊，祝青禾连忙想要扯开话题，不过程琅倒是脾气不错，没理会沈无魅语气中的火药味。
反而继续问道：“沈大人，昨晚郝子铭他们是去找你了吧？”
沈无魅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祝青禾插话问道：“郝子铭是谁？”
聊了一通，祝青禾才知道，原来昨晚她和丛嫣姐妹夜聊的时候，沈无魅那边也没闲着，反而比她更精彩刺激。
而这个郝子铭，就是一直欺负方小果的那群男生的领头人。
祝青禾放下筷子，“怪不得你刚才说昨晚抓耗子了，原来就是说这事啊。”
“既然你抓到他了，是不是问出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啊。”
沈无魅看了程琅一眼，祝青禾反应过来，也是，程琅表哥还在呢，不能讨论案情。
程琅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很快吃完了早饭匆匆去课堂了。
不愧是今年最有希望夺魁的状元人选，果然勤奋。
“沈大人，我们一会还去上课吗？”祝青禾问。
“不去了。”沈无魅大手一挥，“今天有其他安排。”
本来不用去上课，祝青禾还挺开心，不过她没想到，沈无魅说的其他安排，竟然是——
“沈大人，”祝青禾拎着泔水桶生无可恋，“虽然我是编外人员，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吧。”
“好歹我们现在也是队友关系啊。”
沈无魅小心的避开了泔水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谁让你擅长这个呢，你总不能让我去厨房和那些大妈大娘的聊天套话吧。”
祝青禾震惊：“在你眼里，我就只有这个用处啊。”
沈无魅：“那没办法，谁让你算不出来谁是凶手呢。”
祝青禾无语：“算命只算未来，不算过去，你懂不懂啊。”
“所以啊，既然算不出来你就去套话吧。”
祝青禾服气，拎起泔水桶穿着后厨大娘的制服走了，没走几步又转回来把脸怼到沈无魅面前，恶声恶气道：“加钱啊。”
沈无魅抱着胳膊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眼底含笑。
祝青禾把自己头上白底蓝碎花的布帽拉下来一点，任劳任怨的把泔水桶里的泔水倒到菜圃旁边。
“哎哟，你会不会干活啊！”一个大娘尖利的嗓音喊了起来。
祝青禾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一个和她穿着一样衣服的大娘窜到她面前，她一低头，这才看见了。
“这泔水要喂猪的，你倒在这干什么？”
祝青禾指了指菜圃旁边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泔水倾倒处”。
大娘瞪了她一眼，抢过她手里的泔水桶，里面还剩点，“你新来的吧，年轻就是不行。毛手毛脚的，啥也不会。”
祝青禾跟着大娘到了猪圈边，看她把泔水兑进猪食，开口道：“大娘不好意思啊，我新来的，确实不太懂这些。”
大娘扫了她一眼：“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来这了？”
祝青禾一脸伤心：“我本来是有钱人家的丫鬟，陪小姐一起长大的那种，谁知道前些日子犯了些事，就被发卖了。”
“要不是我跑出来了，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了。”祝青禾眼圈泛红，双目含泪，看着实在可怜。
大娘也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
“行了，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
“谢谢大娘，您贵姓啊？”祝青禾问。
“什么贵不贵的，咱都是贱命，我姓葛，你叫我葛大娘就好了。”
“葛大娘好，我叫青青。”祝青禾痛快的自报家门。
在后厨混了一上午，祝青禾发现这葛大娘还真是个好人，属于刀子嘴豆腐心那一类人。
虽然很多时候话说得不好听，但是没有坏心思，和这种人相处比和那种道貌岸然城府深的人打交道舒服多了。
“葛大娘，我听说咱这书院前阵子刚死了人啊，还不止一个呢。”
葛大娘择着豆角冷笑：“一报还一报呗。”
“哦？”祝青禾好奇的往前探了探，“什么意思啊大娘？”
葛大娘看着祝青禾湛亮的眼神，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和你说，后头死的那个徐家小姐，可不是什么好人，死在她手上的，可不止那个姓方的一个。”
祝青禾手指一颤，手里的豆角掉在了盆外，沾了一圈灰。
“笃笃笃”门被敲响，镜中美人纤长的睫毛一颤，终于缓过神来。
拉开门，祝青禾抱着枕头笑得亲和友善：“丛姐姐，我的屋子有大老鼠，太可怕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丛嫣有些意外，但还是让开位置把她迎了进去。
祝青禾缩着肩头抱怨：“竹石学堂也没像外面说的那样好嘛，这住宿条件也太不好了。居然有老鼠啊，还那么大的个儿。”
祝青禾夸张的比划了一下，脸上由内而外的嫌弃扭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丛嫣被她逗笑，眉宇间的愁绪散了不少。
“你肯定没有给分派院舍的婆子银子打点吧。”丛嫣说道。
祝青禾一脸纯真的疑惑：“可是我交了学费不就可以了吗？山长说学堂的院舍是可以免费住的啊。”
丛嫣摇头笑她天真：“院舍虽然是免费住的，但是条件有好有坏，你不打点，自然就分不到好的房间。”
“哦，原来还有这般讲究。”祝青禾垮下小脸，神色沮丧，“我都不知道欸。”
丛嫣叹气：“等日后你就知道了，想要在这里生存下来，光学问好是不行的。”
几句话的工夫，二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丛嫣这几日受尽冷待，祝青禾的出现无疑是带给了她阳光般的温暖。
在她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之前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自然倍感亲切，把自己在这里学会的经验教训都一股脑的教给她。
待到洗漱之后，二人躺在床上聊天，祝青禾似不经意问道：“丛姐姐，今天我听他们说，你之前好像和方小果关系还不错啊。”
丛嫣似乎被那个名字刺到一般，眸中泛起清晰的痛色，很快又云淡风轻的隐去：“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不算太熟。”
祝青禾长睫忽闪，杏核眼里划过一抹了然，不过她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打了个哈欠：“好困啊，丛姐姐，我们睡觉吧。”
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响起。
而沈无魅那边就没有这么安静宁谧了，大通铺上，沈无魅踩在几个叠在一起的公子哥儿背上，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些悠然：“大晚上不睡觉，你们几个有事吗？”
被迫叠罗汉的哥三个在沈无魅脚下挣扎扒拉，却还是挣脱不了，趴在最下面的人恼羞成怒龇牙咧嘴：“你这穷酸破落户，敢打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沈无魅从出生到现在倒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他“穷酸破落户”，真是新鲜。
他轻哼：“管你是谁。”随即俯身下去，背上一股大力传来，三人顿时被压得更低，底下那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人顿时翻着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无魅眸色沉冷，他早料到这些人不会老实，想必之前他们也是这么对方小果的，大晚上摸到这里一定没安好心。
巧了，他就在这等着他们呢。相比于祝青禾那种“怀柔”打探策略，他还是更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
这不，线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嚯沈大人，你这是一宿没睡啊？”第二天一早，祝青禾一屁股坐到沈无魅对面时，被他脸上那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吓了一跳。
沈无魅没什么精神的戳着盘子里的包子：“抓耗子来着，对了，你那边有线索吗？”
祝青禾点头：“丛嫣绝对和方小果关系不一般，我怀疑方小果的死多多少少和她有点关系。”
沈无魅看她一眼，祝青禾摆手，“不是说她是凶手，只是我觉得她对于方小果的死有着很强烈的愧疚感。”
就好像……
“就好像这件事是因她而起的。”沈无魅接话道。
祝青禾眼神一亮，“对，就是这个意思，沈大人懂我。”
沈无魅继续道：“我昨晚也有发现。”
“什么？”祝青禾瞪大了眼。
“青禾表妹，沈大人，这么巧，你们也吃早饭啊？”程琅的声音出现在沈无魅身后，他脸色黑了一层。
祝青禾抬头一看，倒是挺高兴的招手：“表哥，这有位置。”
饭堂这时候稀稀拉拉的刚上人，位置也不太多了。很明显程琅就是打完饭在找座位，所以祝青禾就顺便卖了个人情。
结果目光扫到沈无魅脸上，发现他好像不怎么开心。
祝青禾还有点纳闷呢，沈大人怎么和程琅表哥这么不对付呢。
按理来说，他们俩之前根本不认识，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
程琅坐到祝青禾身边，问候了一句：“二位早啊。”
“不早了。”沈无魅凉凉说道，“平时这个时候我都练完功了。”
救命啊，祝青禾连忙想要扯开话题，不过程琅倒是脾气不错，没理会沈无魅语气中的火药味。
反而继续问道：“沈大人，昨晚郝子铭他们是去找你了吧？”
沈无魅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祝青禾插话问道：“郝子铭是谁？”
聊了一通，祝青禾才知道，原来昨晚她和丛嫣姐妹夜聊的时候，沈无魅那边也没闲着，反而比她更精彩刺激。
而这个郝子铭，就是一直欺负方小果的那群男生的领头人。
祝青禾放下筷子，“怪不得你刚才说昨晚抓耗子了，原来就是说这事啊。”
“既然你抓到他了，是不是问出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啊。”
沈无魅看了程琅一眼，祝青禾反应过来，也是，程琅表哥还在呢，不能讨论案情。
程琅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很快吃完了早饭匆匆去课堂了。
不愧是今年最有希望夺魁的状元人选，果然勤奋。
“沈大人，我们一会还去上课吗？”祝青禾问。
“不去了。”沈无魅大手一挥，“今天有其他安排。”
本来不用去上课，祝青禾还挺开心，不过她没想到，沈无魅说的其他安排，竟然是——
“沈大人，”祝青禾拎着泔水桶生无可恋，“虽然我是编外人员，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吧。”
“好歹我们现在也是队友关系啊。”
沈无魅小心的避开了泔水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谁让你擅长这个呢，你总不能让我去厨房和那些大妈大娘的聊天套话吧。”
祝青禾震惊：“在你眼里，我就只有这个用处啊。”
沈无魅：“那没办法，谁让你算不出来谁是凶手呢。”
祝青禾无语：“算命只算未来，不算过去，你懂不懂啊。”
“所以啊，既然算不出来你就去套话吧。”
祝青禾服气，拎起泔水桶穿着后厨大娘的制服走了，没走几步又转回来把脸怼到沈无魅面前，恶声恶气道：“加钱啊。”
沈无魅抱着胳膊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眼底含笑。
祝青禾把自己头上白底蓝碎花的布帽拉下来一点，任劳任怨的把泔水桶里的泔水倒到菜圃旁边。
“哎哟，你会不会干活啊！”一个大娘尖利的嗓音喊了起来。
祝青禾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一个和她穿着一样衣服的大娘窜到她面前，她一低头，这才看见了。
“这泔水要喂猪的，你倒在这干什么？”
祝青禾指了指菜圃旁边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泔水倾倒处”。
大娘瞪了她一眼，抢过她手里的泔水桶，里面还剩点，“你新来的吧，年轻就是不行。毛手毛脚的，啥也不会。”
祝青禾跟着大娘到了猪圈边，看她把泔水兑进猪食，开口道：“大娘不好意思啊，我新来的，确实不太懂这些。”
大娘扫了她一眼：“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来这了？”
祝青禾一脸伤心：“我本来是有钱人家的丫鬟，陪小姐一起长大的那种，谁知道前些日子犯了些事，就被发卖了。”
“要不是我跑出来了，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了。”祝青禾眼圈泛红，双目含泪，看着实在可怜。
大娘也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
“行了，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
“谢谢大娘，您贵姓啊？”祝青禾问。
“什么贵不贵的，咱都是贱命，我姓葛，你叫我葛大娘就好了。”
“葛大娘好，我叫青青。”祝青禾痛快的自报家门。
在后厨混了一上午，祝青禾发现这葛大娘还真是个好人，属于刀子嘴豆腐心那一类人。
虽然很多时候话说得不好听，但是没有坏心思，和这种人相处比和那种道貌岸然城府深的人打交道舒服多了。
“葛大娘，我听说咱这书院前阵子刚死了人啊，还不止一个呢。”
葛大娘择着豆角冷笑：“一报还一报呗。”
“哦？”祝青禾好奇的往前探了探，“什么意思啊大娘？”
葛大娘看着祝青禾湛亮的眼神，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和你说，后头死的那个徐家小姐，可不是什么好人，死在她手上的，可不止那个姓方的一个。”
祝青禾手指一颤，手里的豆角掉在了盆外，沾了一圈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