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音觉得很糟。
她正躲在冷宫的一座假山背后，和地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无声地对视着。
人头是从假山外滚进来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谭音，眼里充斥着怨毒和惊恐的神色。
谭音忍不住想要尖叫，但她不敢。
因为假山外，屠杀还在继续。
“噗通”一声。
血腥味愈发浓烈，又有人死了。
她迟早也会被发现的，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她！
谭音浑身颤抖地捂住口鼻，欲哭无泪。
她开始后悔没在管事嬷嬷的院子里举水盆，那样至少性命无忧。
追究此刻处境的缘由，还要从一炷香前讲起。
.
一炷香前。
皇宫里最低等的巡夜宫女谭音，正提着灯笼在冷宫入口踌躇。
谭音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怕鬼。
冷宫恰巧是个鬼故事集中地。
有宫女说，冷宫有一位被人勒死的娘娘，生前梨园出身，最爱在晚上吊嗓子。
谭音当时反驳几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实则怕得要死。
还好巡夜宫女两两作伴，她还有个搭档绿珠。
但绿珠一去如厕半天，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冷风阵阵，灯笼被吹得忽明忽灭。
谭音很想就这么跑了，气喘吁吁地回到住处，假装自己已经绕着冷宫走了一圈……
但不行。
巡夜宫女每日亥时上值，需沿着固定的宫道从头走到尾。
确认无异常情况后，巡夜宫女在终点处取牌子，交到管事嬷嬷处，才算巡夜完成。
也就是说，没有牌子，就等于偷懒。
谭音见过管事嬷嬷惩罚偷懒的宫女：除去外衣，令其举着装满水的铜盘，在门外跪到天明。
期间有两位嬷嬷和主事嬷嬷轮流监督，宫女一旦松懈，就会被竹条打得皮开肉绽。
谭音不敢挑战权威。
至于为什么绿珠不怕，是因为她早就给嬷嬷塞了银子。
而谭音一个铜板的孝敬也拿不出。
两手空空回去，定会被狠狠惩罚。
.
原本谭音是有仪仗的——
历代帝王群聊。
话说，谭音本来是想进祸水群的，梦想着靠脸上位，当个混日子的女官。
可她不知道跟哪个想进皇帝群的互相进错群了，只好绑定了这个群聊。
这里面住着史书上极富盛名的百位帝王，随便一位指点谭音几句，就足以让她渡过眼前难关。
可——
全员在线，全员禁言。
输入框发不出去消息。
群公告写着：连接到信号源之后，解除禁言。
谁知道那见鬼的信号源在什么地方？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谭音靠近黑漆漆的宫门。
往日这里还有侍卫巡逻经过，今晚奇怪的很，竟是一个也不见了。
气氛更加诡异。
谭音咬咬牙，闭眼提裙，冲！
岂料刚踏进冷宫，脑海“叮”的一声：【检测到信号源，正在连接，请稍后。】
接着又是一声：
【信号源弱，连接失败，正在重连。】
谭音：“！”
等了两个月，总算有消息了！
谭音一激动，就这么循着冷宫的外墙，一边巡夜，一边寻找强信号源。
一直走到废弃的花园里：“信号源连接成功”。
【全体禁言已解除。】
谭音高兴得不行，却乐极生悲被绊倒，一摸脚下，一颗淌血的人头。
宫灯“噗”地一声灭了。
接着，她就撞破了这场屠杀。
.
此时，屠杀已进入尾声。
刀尖在地上缓缓划出动静，行凶者不紧不慢：
“把他的布巾解开。”
原来之前的人没有呼叫，是被捂住了嘴。
只是不知怎么，行凶者忽然兴起，要听猎物的遗言。
一个声音痛哭流涕，伴随着沉闷的磕头声：
“殿下饶命，饶命！”
被称作殿下的人兴致缺缺：“给你说话的机会，就只有这些？真让我失望。”
“是属下该死，属下贪心不足，恬不知耻，蛇蝎心肠，一无是处......”
怎么还背上词典了？
殿下的吐槽也很到位：“看来府里的教书先生不错，学的成语全用上了。不过，贪心，无耻……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话到此处，突然转折：“但，底线不可碰。”
随之响起的，是利落的抹脖子声音。鲜血溅得远，有一抹温热落在了谭音的脸上。
一刀毙命。
“处理干净。”殿下淡淡道。
谭音：“……”
救命啊！诸位陛下！
谭音疯狂在帝王群里刷屏。
.
很快就有人回复她。
李世民：【深夜撞破旁人灭口？】
朱元璋：【奏章批完了？有时间夜游？】
谭音：【……所以陛下们，我该怎么脱身呢？】
刘禅：【卿何不用护卫逼退歹徒？】
因为她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低级花瓶宫女啊！
此时，石头那边有又有动静了：
“殿下，按您的吩咐，奴才都处理干净了，保管不留一点后患。”
听到这个声音，谭音一激灵。
这不是辛公公吗！她前两天刚得罪过。
“做得很好。”殿下声音顿了顿，忽然扬声问：“谁在那！”
谭音险些吓得滚出去。
一只小猫从她身边窜出去，喵喵几声，很有义气地没有供出谭音。
辛有财的笑声尖细阴森：“殿下，一只猫罢了。”
谭音惊险地想，竟是诈她，幸好没出去！
殿下说：“又黑又脏，将这丑畜生丢远一些。”
“是。”
这群人终于离开了。
过了许久，谭音没听到动静，松了口气，在群里回复：【谢谢诸位陛下帮忙，他们走了。】
群里消息很快弹跳出来。
赵匡胤：【此人敢深宫灭口，身边必有能人异士护卫，不会轻易试探。】
赵匡胤：【你被发现了。】
可惜，谭音已经站了起来，正对上假山石外遥遥坐着的黑影。黑影后有数道黑影，谭音只认得辛有财。
他们安静站着，等她很久了。
殿下似笑非笑：“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
谭音如坠冰窟。
心道，完了。
.
被拖着扔到殿下的脚下时，谭音半分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敢偷听我说话的没有几个，你是谁家的？”
说话之人面如冠玉，长相苍白秀美，衬得唇色殷红。
全皇宫长相好看到口口相传的人，谭音只知道两个。一个是太子，脾气温和，待下人宽容。
眼前这人，绝对与温和宽容不沾边。
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与太子脾性截然相反的摄政王——段思弦。
杀人如麻，笑面修罗。
撞破了他的秘密，谭音只能尽力解释，以求免去一死。
谭音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奴婢只是巡夜宫女，迷了路，不小心走到这里——”
辛有财冷笑：“殿下，早就过了巡夜时辰，她分明在撒谎，还是杀了吧？”
段思弦脸上的表情逐渐不耐烦，冰凉的刀尖逼近谭音的脖颈。
狗东西！报私仇？
谭音气得仰头就想骂回去。
可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忽然脑袋开窍，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因为辛有财挑拨，段思弦才不耐烦。
而是他已经对谭音感到不耐烦，所以辛有财才敢揣测着意思，顺带坑谭音一把。
原本段思弦还对谭音有几分兴趣，但是谭音的回答让他失去了兴趣。
接下来，谭音就该和先前那位求饶的仁兄一样——
去死了。
这时，赵匡胤发了一条消息：
【求饶，投诚。】
谭音立即采纳：“我在说谎！我不是无意闯到这的！”
段思弦面上的不耐消失了。
谭音松了口气：“奴婢之所以到这里，是……受菩萨的指引。”
一派胡言！
辛有财张嘴就要斥她，摄政王不信这一套！可看到殿下脸色，他又不确定了。
殿下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段思弦：“继续说。”
“奴婢入宫前算过一卦，卦象显示，奴婢要跟随一生的主上就在东方，于是经常在此地寻找。不想，今晚遇到了殿下。”
谭音诚恳地拍马屁：“奴婢愿意效忠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思弦含笑问：“那我现在杀了你，算不算是跟随我一生？”
谭音皮笑肉不笑，心里骂娘：“奴婢活着，比死了有用。”
段思弦嗤笑：“愿意为我效命之人如过江之鲫，本王可以找别人。”
这就好比找工作的时候，面试官问你：
“你觉得比起其他求职者，你有什么优势？”
谭音满头大汗。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花瓶罢了。
想了想，谭音说：“奴婢娘亲早逝，父亲新娶的继母逼我嫁给泼皮无赖，奴婢不愿意，故而逃婚入宫……因此，奴婢孤苦无依，不会因为亲情牵绊被人捏住把柄；也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失去的，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摆出凄惨的经历，再冷静地分析个人优势。
谭音看着段思弦：
“所以，如果殿下愿意，您会成为我唯一效忠的仪仗。而我会做到后宫最高品阶的女官，成为殿下手中不可替代的人。”
展望未来，给领导画大饼。
眼含热泪，神情一定要真挚。
谭音觉得自己的回答满分。
但，有不速之客——
“殿下切莫听这奴才信口雌黄，她前日还找奴才，想进东宫攀附太子！”
辛有财得意地喷唾沫星子：“这等心怀异心的奴才，万万不能留！”
谭音险些忘了这茬，她前两天确实因为想换份工作，找过辛有财。
可这厮不考她背了两天的宫规，竟然要她做对食！谭音当然要拒绝。
谭音立刻辩驳：“那时候只是苟且偷生，只有殿下才是我的诗和远方！”
段思弦冷冷打量着她，谭音心跳如鼓。
半晌，谭音脖子上的刀尖离去。
段思弦忽然摊开手，眼神满是嫌弃和不情愿，却说：“手给我。”
辛有财瞪大双眼，觉得自己见鬼了。
.
谭音也觉得见鬼了。
但她不知道，此刻段思弦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叽叽喳喳：
【欢迎新祸水进群！】
【欢迎+1。】
【+1。】
【+1。】
……
段思弦在密密麻麻的欢迎中找到一条群消息：
【请新入群的祸水娘娘认真研读群规《祸水的自我修养》，并严格遵守。】
段思弦：“……”
【走错了，抱歉。】
两个月前，他在佛寺求过两支签，到手的却只有一支。
这支签告诉他，他可以获得与诸位皇帝先贤切磋交流的机会。只是先贤已去，灵魂因孤寂变得性子跳脱，问他能不能接受。
能与诸位皇帝交谈，段思弦当然可以接受。
但如果是眼前这样的跳脱……他收回之前的话。
群里却有人叫住他：【慢着！】
【若你嫣然一笑，可令君王召集天下诸侯吗？】
他不笑，也可令诸侯汇集于京，无人不畏惧他的兵权。
思索一瞬，段思弦：【可。】
【若你想吃荔枝，皇帝可会命快马千里送来？】
手下各地官员，年节供奉，从未断过。不过荔枝么……他不爱吃。
段思弦：【可。】
【最后一个问题。】
【皇帝可允你干政，听你一人的意见？】
朝堂之上，百官听令。除了东宫，无人敢与他意见相左，皇帝自然听他的意见。
段思弦点头：【那是自然。】
群内寂静一瞬，再度刷屏：
【你没走错，恭喜祸水群又添一位娘娘！】
段思弦：“……”
乱哄哄一片，新的置顶公告出现：
【本群是学习交流群，新入群的群友需完成全部课程，通过结业考试，才有退群的权利。】
课程目录：
1.祸水的热门穿搭
2.这样说话暖他/她一辈子
……
段思弦：“……”
跳过课程，直通结业考试——
【选择一位异性，施展毕生所学，让他/她对你死心塌地，心动值达到80/100（十指紧扣可测）。】
段思弦看向眼前的谭音，思量片刻：
“手给我。”
.
谭音胆战心惊地伸手。
段思弦握了一会儿，满意点头：很好，心动值是0/100。
喜欢太子，那就更有挑战性了。
“本王可以饶你一命，也可安排你入东宫。”
段思弦说：“但本王要你答应，需要你时，收集东宫内部消息报于本王；传召你时，不得推诿，随时来见。”
只要能活，什么都好说。
谭音感激涕零，觉得段思弦名声虽臭，到底是个大好人。
她握住新上司要好好感谢，段思弦却抽了手，冷酷无情地说：
“你手上有灰，滚远点，本王讨厌脏东西！”
……她收回那句话。
她正躲在冷宫的一座假山背后，和地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无声地对视着。
人头是从假山外滚进来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谭音，眼里充斥着怨毒和惊恐的神色。
谭音忍不住想要尖叫，但她不敢。
因为假山外，屠杀还在继续。
“噗通”一声。
血腥味愈发浓烈，又有人死了。
她迟早也会被发现的，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她！
谭音浑身颤抖地捂住口鼻，欲哭无泪。
她开始后悔没在管事嬷嬷的院子里举水盆，那样至少性命无忧。
追究此刻处境的缘由，还要从一炷香前讲起。
.
一炷香前。
皇宫里最低等的巡夜宫女谭音，正提着灯笼在冷宫入口踌躇。
谭音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怕鬼。
冷宫恰巧是个鬼故事集中地。
有宫女说，冷宫有一位被人勒死的娘娘，生前梨园出身，最爱在晚上吊嗓子。
谭音当时反驳几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实则怕得要死。
还好巡夜宫女两两作伴，她还有个搭档绿珠。
但绿珠一去如厕半天，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冷风阵阵，灯笼被吹得忽明忽灭。
谭音很想就这么跑了，气喘吁吁地回到住处，假装自己已经绕着冷宫走了一圈……
但不行。
巡夜宫女每日亥时上值，需沿着固定的宫道从头走到尾。
确认无异常情况后，巡夜宫女在终点处取牌子，交到管事嬷嬷处，才算巡夜完成。
也就是说，没有牌子，就等于偷懒。
谭音见过管事嬷嬷惩罚偷懒的宫女：除去外衣，令其举着装满水的铜盘，在门外跪到天明。
期间有两位嬷嬷和主事嬷嬷轮流监督，宫女一旦松懈，就会被竹条打得皮开肉绽。
谭音不敢挑战权威。
至于为什么绿珠不怕，是因为她早就给嬷嬷塞了银子。
而谭音一个铜板的孝敬也拿不出。
两手空空回去，定会被狠狠惩罚。
.
原本谭音是有仪仗的——
历代帝王群聊。
话说，谭音本来是想进祸水群的，梦想着靠脸上位，当个混日子的女官。
可她不知道跟哪个想进皇帝群的互相进错群了，只好绑定了这个群聊。
这里面住着史书上极富盛名的百位帝王，随便一位指点谭音几句，就足以让她渡过眼前难关。
可——
全员在线，全员禁言。
输入框发不出去消息。
群公告写着：连接到信号源之后，解除禁言。
谁知道那见鬼的信号源在什么地方？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谭音靠近黑漆漆的宫门。
往日这里还有侍卫巡逻经过，今晚奇怪的很，竟是一个也不见了。
气氛更加诡异。
谭音咬咬牙，闭眼提裙，冲！
岂料刚踏进冷宫，脑海“叮”的一声：【检测到信号源，正在连接，请稍后。】
接着又是一声：
【信号源弱，连接失败，正在重连。】
谭音：“！”
等了两个月，总算有消息了！
谭音一激动，就这么循着冷宫的外墙，一边巡夜，一边寻找强信号源。
一直走到废弃的花园里：“信号源连接成功”。
【全体禁言已解除。】
谭音高兴得不行，却乐极生悲被绊倒，一摸脚下，一颗淌血的人头。
宫灯“噗”地一声灭了。
接着，她就撞破了这场屠杀。
.
此时，屠杀已进入尾声。
刀尖在地上缓缓划出动静，行凶者不紧不慢：
“把他的布巾解开。”
原来之前的人没有呼叫，是被捂住了嘴。
只是不知怎么，行凶者忽然兴起，要听猎物的遗言。
一个声音痛哭流涕，伴随着沉闷的磕头声：
“殿下饶命，饶命！”
被称作殿下的人兴致缺缺：“给你说话的机会，就只有这些？真让我失望。”
“是属下该死，属下贪心不足，恬不知耻，蛇蝎心肠，一无是处......”
怎么还背上词典了？
殿下的吐槽也很到位：“看来府里的教书先生不错，学的成语全用上了。不过，贪心，无耻……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话到此处，突然转折：“但，底线不可碰。”
随之响起的，是利落的抹脖子声音。鲜血溅得远，有一抹温热落在了谭音的脸上。
一刀毙命。
“处理干净。”殿下淡淡道。
谭音：“……”
救命啊！诸位陛下！
谭音疯狂在帝王群里刷屏。
.
很快就有人回复她。
李世民：【深夜撞破旁人灭口？】
朱元璋：【奏章批完了？有时间夜游？】
谭音：【……所以陛下们，我该怎么脱身呢？】
刘禅：【卿何不用护卫逼退歹徒？】
因为她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低级花瓶宫女啊！
此时，石头那边有又有动静了：
“殿下，按您的吩咐，奴才都处理干净了，保管不留一点后患。”
听到这个声音，谭音一激灵。
这不是辛公公吗！她前两天刚得罪过。
“做得很好。”殿下声音顿了顿，忽然扬声问：“谁在那！”
谭音险些吓得滚出去。
一只小猫从她身边窜出去，喵喵几声，很有义气地没有供出谭音。
辛有财的笑声尖细阴森：“殿下，一只猫罢了。”
谭音惊险地想，竟是诈她，幸好没出去！
殿下说：“又黑又脏，将这丑畜生丢远一些。”
“是。”
这群人终于离开了。
过了许久，谭音没听到动静，松了口气，在群里回复：【谢谢诸位陛下帮忙，他们走了。】
群里消息很快弹跳出来。
赵匡胤：【此人敢深宫灭口，身边必有能人异士护卫，不会轻易试探。】
赵匡胤：【你被发现了。】
可惜，谭音已经站了起来，正对上假山石外遥遥坐着的黑影。黑影后有数道黑影，谭音只认得辛有财。
他们安静站着，等她很久了。
殿下似笑非笑：“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
谭音如坠冰窟。
心道，完了。
.
被拖着扔到殿下的脚下时，谭音半分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敢偷听我说话的没有几个，你是谁家的？”
说话之人面如冠玉，长相苍白秀美，衬得唇色殷红。
全皇宫长相好看到口口相传的人，谭音只知道两个。一个是太子，脾气温和，待下人宽容。
眼前这人，绝对与温和宽容不沾边。
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与太子脾性截然相反的摄政王——段思弦。
杀人如麻，笑面修罗。
撞破了他的秘密，谭音只能尽力解释，以求免去一死。
谭音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奴婢只是巡夜宫女，迷了路，不小心走到这里——”
辛有财冷笑：“殿下，早就过了巡夜时辰，她分明在撒谎，还是杀了吧？”
段思弦脸上的表情逐渐不耐烦，冰凉的刀尖逼近谭音的脖颈。
狗东西！报私仇？
谭音气得仰头就想骂回去。
可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忽然脑袋开窍，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因为辛有财挑拨，段思弦才不耐烦。
而是他已经对谭音感到不耐烦，所以辛有财才敢揣测着意思，顺带坑谭音一把。
原本段思弦还对谭音有几分兴趣，但是谭音的回答让他失去了兴趣。
接下来，谭音就该和先前那位求饶的仁兄一样——
去死了。
这时，赵匡胤发了一条消息：
【求饶，投诚。】
谭音立即采纳：“我在说谎！我不是无意闯到这的！”
段思弦面上的不耐消失了。
谭音松了口气：“奴婢之所以到这里，是……受菩萨的指引。”
一派胡言！
辛有财张嘴就要斥她，摄政王不信这一套！可看到殿下脸色，他又不确定了。
殿下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段思弦：“继续说。”
“奴婢入宫前算过一卦，卦象显示，奴婢要跟随一生的主上就在东方，于是经常在此地寻找。不想，今晚遇到了殿下。”
谭音诚恳地拍马屁：“奴婢愿意效忠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思弦含笑问：“那我现在杀了你，算不算是跟随我一生？”
谭音皮笑肉不笑，心里骂娘：“奴婢活着，比死了有用。”
段思弦嗤笑：“愿意为我效命之人如过江之鲫，本王可以找别人。”
这就好比找工作的时候，面试官问你：
“你觉得比起其他求职者，你有什么优势？”
谭音满头大汗。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花瓶罢了。
想了想，谭音说：“奴婢娘亲早逝，父亲新娶的继母逼我嫁给泼皮无赖，奴婢不愿意，故而逃婚入宫……因此，奴婢孤苦无依，不会因为亲情牵绊被人捏住把柄；也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失去的，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摆出凄惨的经历，再冷静地分析个人优势。
谭音看着段思弦：
“所以，如果殿下愿意，您会成为我唯一效忠的仪仗。而我会做到后宫最高品阶的女官，成为殿下手中不可替代的人。”
展望未来，给领导画大饼。
眼含热泪，神情一定要真挚。
谭音觉得自己的回答满分。
但，有不速之客——
“殿下切莫听这奴才信口雌黄，她前日还找奴才，想进东宫攀附太子！”
辛有财得意地喷唾沫星子：“这等心怀异心的奴才，万万不能留！”
谭音险些忘了这茬，她前两天确实因为想换份工作，找过辛有财。
可这厮不考她背了两天的宫规，竟然要她做对食！谭音当然要拒绝。
谭音立刻辩驳：“那时候只是苟且偷生，只有殿下才是我的诗和远方！”
段思弦冷冷打量着她，谭音心跳如鼓。
半晌，谭音脖子上的刀尖离去。
段思弦忽然摊开手，眼神满是嫌弃和不情愿，却说：“手给我。”
辛有财瞪大双眼，觉得自己见鬼了。
.
谭音也觉得见鬼了。
但她不知道，此刻段思弦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叽叽喳喳：
【欢迎新祸水进群！】
【欢迎+1。】
【+1。】
【+1。】
……
段思弦在密密麻麻的欢迎中找到一条群消息：
【请新入群的祸水娘娘认真研读群规《祸水的自我修养》，并严格遵守。】
段思弦：“……”
【走错了，抱歉。】
两个月前，他在佛寺求过两支签，到手的却只有一支。
这支签告诉他，他可以获得与诸位皇帝先贤切磋交流的机会。只是先贤已去，灵魂因孤寂变得性子跳脱，问他能不能接受。
能与诸位皇帝交谈，段思弦当然可以接受。
但如果是眼前这样的跳脱……他收回之前的话。
群里却有人叫住他：【慢着！】
【若你嫣然一笑，可令君王召集天下诸侯吗？】
他不笑，也可令诸侯汇集于京，无人不畏惧他的兵权。
思索一瞬，段思弦：【可。】
【若你想吃荔枝，皇帝可会命快马千里送来？】
手下各地官员，年节供奉，从未断过。不过荔枝么……他不爱吃。
段思弦：【可。】
【最后一个问题。】
【皇帝可允你干政，听你一人的意见？】
朝堂之上，百官听令。除了东宫，无人敢与他意见相左，皇帝自然听他的意见。
段思弦点头：【那是自然。】
群内寂静一瞬，再度刷屏：
【你没走错，恭喜祸水群又添一位娘娘！】
段思弦：“……”
乱哄哄一片，新的置顶公告出现：
【本群是学习交流群，新入群的群友需完成全部课程，通过结业考试，才有退群的权利。】
课程目录：
1.祸水的热门穿搭
2.这样说话暖他/她一辈子
……
段思弦：“……”
跳过课程，直通结业考试——
【选择一位异性，施展毕生所学，让他/她对你死心塌地，心动值达到80/100（十指紧扣可测）。】
段思弦看向眼前的谭音，思量片刻：
“手给我。”
.
谭音胆战心惊地伸手。
段思弦握了一会儿，满意点头：很好，心动值是0/100。
喜欢太子，那就更有挑战性了。
“本王可以饶你一命，也可安排你入东宫。”
段思弦说：“但本王要你答应，需要你时，收集东宫内部消息报于本王；传召你时，不得推诿，随时来见。”
只要能活，什么都好说。
谭音感激涕零，觉得段思弦名声虽臭，到底是个大好人。
她握住新上司要好好感谢，段思弦却抽了手，冷酷无情地说：
“你手上有灰，滚远点，本王讨厌脏东西！”
……她收回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