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枳提着桶去打水的时候,经过旅店一楼。

    看见老板娘正站在柜台旁跟人聊天。

    本想跟她打个招呼的,忽然听见她爽朗的笑声中提到圣枪团的名字。

    关枳就停了下来。

    “最近圣枪团的人活跃起来了,街上都是圣枪团的人。”

    “我家隔壁有个老太太昨晚就被抓了,说是吸血鬼伪装的。人家老太太死活不承认,圣枪团的人就给她验血,发现就是个普通人。结果老太太因为失血过多,第二天就去世了,哎。”

    “操,哪个兔崽子举报的啊?”

    “不知道。”

    几人默默叹气,老板娘又扯开话题。

    “说起来,今天我们这也有个小伙子被抓了,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才给人放出来。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还昏迷着呢,看着怪可怜的。”

    “那他到底是不是吸血鬼啊?”

    “肯定不是啊,是的话能让他活着回来?”

    关枳提着桶的手微微攥紧。

    直觉告诉她,他们口中提到的人就是林路法。

    一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又联想到他进城必然途径圣枪团巡逻的街道。

    关枳的心就隐隐作痛。

    林路法之前就总被当成是吸血鬼。

    他有一张过分貌美的脸,皮肤光滑,清冷出尘的气质完全不像贫民窟出身的小孩。

    学校里的人都离他远远的。

    就连关枳也被当成他的同类,被人远离。

    关枳才不信他是吸血鬼。

    要他真是吸血鬼,两人从小长大,怎么可能不露馅?

    那边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说的不会是最近送牛奶那小子吧?”

    老板娘点头:“可不是嘛。模样是长得真俊俏,听说还是圣约翰高中的学生,小小年纪就学会打工赚钱了,人也挺懂事的……”

    “哦,那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吸血鬼嘛。”

    四周沉寂片刻,有人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他爸不是那个林赌狗吗,有人说十几年前,看见林赌狗走夜路时撞见吸血鬼,被吸干了血。结果第二天,他又活生生出现在大家面前,你们说怪不怪?”

    “怪。”

    “更怪的是,他儿子跟他爸长得一点都不像啊。你们说,就林赌狗那猪脸,能生出这么眉清目秀的儿子?”

    “好像有道理。”

    “况且听说他妈难产死的,这孩子怪啊,保不准真是吸血鬼的种。”

    一旁静静听着的关枳手指攥的发白。

    她没想到这群人的性格如此恶劣。

    没证据的事,被传成谣言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但这些人似乎并不知道,还在继续散播更离谱的八卦。

    “也有可能是他妈和吸血鬼生下的孽种,林赌狗自己被戴了顶绿帽还不知道。”

    “哈哈哈哈……”

    “他才不是吸血鬼!”

    关枳猛地走出来,朝旅馆的人喊道。

    你们才是吸血鬼,你们全家都是吸血鬼!

    关枳暗自腹诽:要是林路法真是吸血鬼就好了,把你们的血全给吸干!

    那群人骤然回头。

    看见小姑娘涨红了脸,气愤地站在楼梯边。

    还有人疑惑:“那是谁?”

    老板娘只好讪讪笑道:“这是我们店新招的杂工,年纪小,不懂事。大家继续喝,别管她。”

    众人这才扭回头去,继续说笑。

    关枳也不想打水了。

    拎着桶匆匆回到房间。

    看见关枳气愤地将桶放下。

    木桶咚的一声撞击地板,掷地有声。

    正拿着细针缝补鞋子的林路法朝她走了过来。

    眉头微皱:“怎么了?”

    关枳看他手里拿着双破了洞的皮靴,心里头五味杂陈。

    她想起之前他们一起逛集市的时候,林路法总想着给她挑件漂亮的裙子。

    自己的皮靴穿了好几年,都磨破了洞,还是舍不得换。

    关枳撇着嘴,嘟囔着说:“他们说你是吸血鬼,被我怼回去了。”

    手指却情不自禁抚上那些破洞。

    冬天快来了,他穿这鞋得多冻啊。

    等顺利入学玫瑰堡后,她也去找个活干,赚钱给他买双新皮靴。

    林路法的眼神微晃,明媚温柔的脸上露出和缓的笑容。

    “别理他们,你是不是还没洗澡,我去给你打水。”

    说着放下皮靴,准备提桶下楼。

    刚走了两步,手就被人拽住了。

    关枳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依依不舍地仰头,白净的小脸上不知从哪里抹上一道黑灰。

    “林路法……”

    林路法伸出拇指,用指腹替她轻轻擦去痕迹。

    柔声反握她的手:“怎么了?”

    “玫瑰堡一定会收留我们的,对吧?”

    关枳眨巴着眼睛,眼里露出些许担忧。

    “当然会。”林路法肯定地说。

    坐上城里最后一趟由东往西的大巴车。

    关枳双手环着肩,瑟缩在林路法怀里。

    秋天的夜晚,风比平时更凉。

    带着薄霜爬上肌肤,让人情不自禁起一层鸡皮疙瘩。

    窗外黑黢黢的看不清,越往西行人越少,连建筑也逐渐变得稀稀落落,灯光也越来越少。树影从窗外掠过,乌鸦的叫声掺着冷意,从玻璃窗外透进来。

    大巴内,昏黄的灯光照亮着车厢。

    车厢里只有少数几人,大家都昏昏欲睡,静默不语。

    直到最后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头下车,乘客就只剩关枳和林路法。

    关枳死死盯着窗外。

    越往西越靠近玫瑰堡,似乎连空气都变得阴冷潮湿,莫名的让人脖颈发凉。

    “林路法……”

    关枳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颤音。

    “嗯?”林路法将呢子外套往她肩上拢了拢,替她遮挡住寒意。

    “我有点害怕。”

    关枳的背僵直,身子紧绷,连手都情不自禁攥紧他胸前的衬衣。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吸血鬼。

    今早的新闻,忽然又浮现在她脑海,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

    她听说,吸血鬼们性情反复无常,肆意大胆。

    玫瑰堡地界也不归圣约翰城管,就是他们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除了,何萌萌。

    她现在还记得何萌萌担忧地说:“你们要是被玫瑰堡拒绝了,就赶紧回来,小心路上被吸血鬼给吃了。你知道吧,玫瑰堡附近还有处地界,特别乱,听说那边聚集着许多不法分子。他们做事不管不顾的,可不管你是不是圣约翰城的人。”

    当初,圣约翰城市长和吸血鬼族长签下契约的时候,就有这么条规定:

    「不允许杀害圣约翰城公民。」

    这条规定十分给面子。

    没有完全限制吸血鬼们,也给吸血鬼族留了条退路。

    至于他们残杀别的城民,那可就管不着了。

    随即双方一拍即合。

    契约生效期间,双方确实相安无恙。

    可契约期临近,似乎吸血鬼那边并没有想续约的意思,城里开始骚乱起来。

    在这个时候去玫瑰堡,确实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似乎察觉到关枳的担忧,林路法的手抚上她的眉间,轻轻抚平中间的皱痕。

    “不怕,还有我呢。”林路法极尽温柔,拍了拍她的背,“我会保护你的。”

    不知怎的,林路法的声音仿佛有魔力。

    瞬间让关枳舒心不少。

    也是,林路法虽然身板瘦弱,但每次她遇到危险都会挺身而出。

    小时候她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混混欺负。

    林路法毫不犹豫地拿起石头冲了上去,跟那个头头扭打起来。

    虽然最后他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却也给那群混混一个教训,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来纠缠她。

    “你要是困了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林路法搂着她的肩说,目光如水般温柔。

    关枳点了点头。

    “我也会保护你的。”

    关枳小声地在心里说道,安心地闭上眼。

    大巴驶过城外河后,在圣约翰城边界线处停了下来。

    这里有最后一站车牌。

    再往西就进入玫瑰堡的地界,司机不再往前,在喇叭里扬声喊道:“到终点站了!”

    关枳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见林路法正背着自己下车,顿时惊地从他背上滑下来。

    林路法身板这么瘦弱,她怕自己太重,把他骨头给压断了。

    察觉到背上一轻,林路法回头笑道:“你醒了?”

    “嗯……”关枳揉了揉眼睛,悄悄打了个哈欠,“我们到了吗?”

    林路法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周围是空旷无人的荒野,远处有些七零八碎的坟墓。

    月色照耀在此处,落得一片清辉,却也让暗夜更明显。

    林路法手上提着个布袋。

    他们的行李不多,就几件衣服和一袋子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

    家里那些东西早被债主掠走,能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走了一段路,视野豁然开朗。

    玫瑰堡的建筑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远远的,就能看见山岗上矗立的宏伟城堡,白色的浮屠雕花奇诡艳丽,透着一股森凉的气息。

    玫瑰如海浪般簇拥着城堡,使得城堡更显庄严。

    关枳紧紧抓着他的手,悄悄贴紧他的手臂。

    越靠近玫瑰堡,她越紧张。

    她悄悄环顾四周。

    这里果真跟传闻一样,遍地栽满玫瑰,连台阶都被玫瑰花丛簇拥占据,铺上花毯。

    月光下,那些红玫瑰像葡萄酒般醇香诱人,红得耀眼。

    林路法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像哄小猫似的安慰她:“别怕。”

    和关枳相比,林路法显然淡定太多。

    从石阶往上,一路走到玫瑰堡大门前。

    葱郁茂密的藤蔓攀上墙角,黑铁大门紧闭着,透着一股枯朽的陈旧感。

    只有右侧的门铃清亮,透着银色光泽。

    林路法轻轻按下门铃。

    关枳的肩膀抖了抖,屏气凝神地盯着门里头。

    太黑了。

    这里什么都看不清,视野距离只有面前的几米。

    片刻后,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个身穿黑袍的高个男人走了过来,手上的银色扳戒耀眼发亮。

    只是天色太黑,关枳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那双帽檐里的眼睛闪着微微红光。

    “你好,我们是来申请入学的。”

    关枳听见林路法淡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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