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出征在即,‘你们’却是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慕容冲从进门到现在为止,一直都面无表情,但是他说出这句话来,倒是让我震颤的心脏安定了不少。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看来还没有被这心机深沉的新娘子的柔情蜜意和茶艺冲昏了头脑,还有鉴别能力在,能看出这遭我是被陷害的,也许他心中一直都坚信我非那种会为了爱情而扭曲人格的人。

    有了慕容冲这层底气,我便又恢复到往日里成竹在胸的平静态度:“这位大夫,我也是个大夫,我觉得你诊出来的结果不对。”

    郎中的医术遭我质疑,当然很是不悦,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可不知,这位姑娘诊断出来的是什么毒呢?”

    “哼!应该是跟‘破霄’之毒症状相同的‘听潮’吧!并不会伤及人脏腑,而只是会让皮肤出现跟‘破霄’相同的症状而已,我猜这个人还是十分惜命的,万不会为了诬陷别人而自伤,所以……我自认没有本事能解‘破霄’之毒,但是解‘听潮’之毒,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可是,我看她明明吐血了呀!”

    我不置可否,只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药瓶,拔出瓶塞,在掌心中倒出一颗红色药丸来,走到苓落跟前,俯身撑开她的嘴,将药丸丢进去,然后托住她下巴往上一抬,看着她吼头滑动,想是药丸已经咽进去了。

    “你不是说不是你下的毒么,怎么又有解药?”郎中再次不解。

    “谁说这是解药了,这不过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配制的一种药丸,叫作‘百忧解’,对于一般不太歹毒的毒药都能镇住。所以咱们只要静观其变罢了,她皮肤上的纹理若是褪去,那么就确认所中之毒是‘听潮’无疑了。”我说着站起身来,面向慕容冲,却好像还是在跟郎中说话,“你想想看,我若真是恨一个人入骨,自然是用最烈性又不易被察觉的慢性毒药置她于死地了对吧!谁会蠢到用‘听潮’这种马上会发作且只能让人疼一疼的没出息的毒药呢?”

    不出片刻,苓落身上的纹理果然都退却了,她仍然闭着眼睛,能看出眼皮在颤动,但是早就不叫唤了。

    说实话,此刻她若还能老着脸皮继续呼天喊地,我都要替她尴尬,而且刚才的一番表演,实在是浮夸又做作,难为她一番深沉的心机,演技却拙劣到配不上她的心机。

    现场的气氛整个陷入无法收场的境地,当然现在只能指望慕容冲,赶紧搭一个台阶给这公主,不然她可是躺着嫌地凉,爬起来又嫌尴尬了。

    慕容冲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我道:“怎么说?苓落也是在你屋里边中的毒,于你还是脱不了干系,你自己也是个大夫,不如我出征这段时间,就由你来治疗和照看苓落的身体吧!”

    我咬了咬下唇,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慕容啊慕容,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本来这女人就恨我入骨,你在的情况下尚且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去,你不在的时候就该派人将我护住啊!当初司马曜可也是派了蓝麟红羽这样有武功的女子在我身边守护的,饶是如此我也差点被治死,怎么你不为我计长远,反将我双手奉给死敌?

    我越想越心凉,但是一刹那间我突然明白了:原来眼下大战在即,他实在太需要稳住拓跋一族了,比起我这无财无势的苦命女子,安抚好这位苓落公主才是眼下关键吧!所以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亦是我的错。

    慕容啊慕容!你果然心狠,为了你的霸业,却是连我的性命也不顾了吗?原来你还是恨我的,是吗?

    我强行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道:“奴婢遵命。”余光中捕捉到一丝同情不忍的的目光,原来竟是那郎中向我投来的。

    说来也是讽刺,我已孤势到何种程度,这一屋子的人,真正对我报以一丝同情和善意的竟是一个陌生人。

    慕容冲见我应允,也不再多说话,将苓落一把抱起,后面流英沥芬知道我这里再没法呆了,自然跟出去,从此算换了墙头,苓落的那个贴身丫鬟自然也是步步紧跟,大概也有危机意识了,只有那位郎中,最后对我深深一揖,也算是全了我的体面。

    空荡荡的屋子,恁大的院落,曾经也十分的热闹和有生活乐趣,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跟个冷宫也差不多,拜高踩低趋炎附势,原来那些宫斗中失败的女子的心境是如此悲凉啊!

    这一晚,我睡得很早,得养精蓄锐,来应对苓落将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场场暴风骤雨,虽然这样默默承受很傻很天真,很不像我的性格,但是我答应过慕容冲,除非他让我离开,否则我绝不先离开,一定守护他到最后。

    天刚蒙蒙亮,我已被一股大力摇醒,睡眼朦胧中看到的是流英一副得势嘴脸,此番她已换了一等女使的衣服形制,却将一身粗使丫鬟的衣裳甩给我:“晏孺人,该起床了,我们王妃的身体还指着您来调理呢!哦对了,以后只怕要出体力的地方还很多,所以以前的广袖长裙大概不适合您了,这就将就些穿一下沥芬的旧衣吧!别介意哈,衣服洗得很干净的。”

    我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怕马上就要领苦情女主剧本了。反抗或者多言只会迎来变本加厉的折磨,姑且让这小人先得意一阵子吧!

    穿好那一身过于宽大的下人衣服,我便随着流英去了苓落的天喜阁。此时苓落还未起床,流英让我给苓落准备清理余毒的药汤,但是煎药的水要自己去打,顺便干脆把当天要用的水都备好算了,我问怎样才算备足,她领我到厨房,指着两个空水缸给我。

    我知道这还只是初步的刁难罢了,我不做这个便还有别的活计在等着我,索性就默默忍了,一桶一桶的搅水起来,然后运送,最后注入到水缸中,昨晚这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早饭也没吃的我饿得头晕眼花,倒是以前在我这里做过厨娘的馨儿很是有心,偷偷递了一个馒头给我,说她们压根没打算留饭给我,只剩了昨晚的一碗发馊的汤糊,这馒头是她预先藏下的,让我赶紧偷偷吃掉,保存体力。

    我拿起还微热的馒头咬了一口,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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