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苓落连说三个“你”之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但是眼中已经噙满泪水,“我、晏姐姐,以前妹子万分对不起你……我、只要你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妹子我今生给你做牛做马……将性命赔给你都可以,来生也定当结草衔环报答你的恩情。”

    “我尽力一试。”

    “不,晏姐姐,我知道你是杏林国手,医术堪称华佗在世,”苓落激动之余,翻身从床上跌落下来,顾不得疼痛向我跪下,并连连磕头:“求求你,求求你,晏姐姐,这可能是我跟皇上唯一的孩子了,那天晚上我其实是趁他酒醉才……他根本就不爱我,如果留不下这个孩子,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要这个孩子,求你一定帮我保住他,不用顾及我的身体和性命……”

    “你先起来!”我把苓落扶上床,心里叹道,“看来这女子是太爱太爱慕容冲了,如若让她知道她这番病痛乃是慕容冲授意,却不知会不会悲痛欲绝?”

    我掏出绢帕来为她把汗渍眼泪都轻轻揩拭一遍,柔声道:“我说的‘尽力一试’,是怕我的时间不够了,至于为什么我也无法给你解释,我会在我有限的时间里尽全力治好你,也不要再说那些不在乎自己性命的话,你想想看,孩子还要在你肚子里待上八个多月呢!你若身体没调养好,他焉能平安出世?还有,你若不保存着性命,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岂非也是命苦?!所以说,你要不要好好保全自己?!”

    苓落看我一阵,又泣不成声:“晏姐姐,你这样的好人,我当初竟然还百般刁难折磨你,当真是猪狗不如。这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他若出生,也让他喊你亲娘。”

    我微微点了点头:“你先好好躺着,我去给你配药了,另外再去请示皇上,让他调几个得力的宫女给你,这一个小丫鬟怎么伺候得过来。”

    其实就算是我要见慕容冲一面也很难,他除了日常的上朝理政,就是把自己关在清凉殿,我几次打着送茶送药膳汤的幌子求见也被拒,我知道他不肯见我也是在跟我置气,毕竟他如今已是皇上,已容不得半分抗拒和不从。可如果不接受这个皇后的敕封,我就什么都是,虽然慕容冲提前有口谕,我在宫中可随意走动,任何人都要礼待于我,可就算我享有贵人级的礼遇,也仍是个无名无分的人,这么不尴不尬地走动于各处终是不妥,既然慕容冲不肯见我,我也就只来往于我的昭阳舍和椒风舍罢了,自行把自己的丫鬟调给了苓落四个。

    我用了十天时间,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把自己这副本就不堪的身体都快拖垮了,终于解了苓落身上的毒。

    这日晚,我从椒风舍回来,满心盘算着怎样给苓落配药膳,准备开始给她进补。一进门就看到一身宽袍广袖的慕容冲脸色阴沉地立在那里,几日不见,他好像又憔悴了些,鬓边也已现出了几根华发,他才27岁呀!

    “你不接受当皇后,朕没有勉强你,可你却这般费尽心力地救那拓跋氏,我却是不解了,说到底害你愧受皇后之位的祸首不就是她吗?你这般作为朕却是一点都看不懂了。”

    “……”

    “为何不答?朕命令你答。”

    “因为……因为其实我发现我也没那么恨她。”

    “哦?”慕容冲突然转过身来,正对着我,向我一步步逼近,“发现没那么恨她,而是更恨着朕是吗?”

    我心头一惊,忙说:“不是,民女不恨任何人。”

    慕容冲道:“我当初就将你这么不管不顾地丢给对你恨之入骨的她,害你被百般折辱不说,还搭上一条腿,你如何会不恨?”

    “……”

    他沉默片刻,摇头苦笑:“呵呵,我帮你报断腿之仇,到头来你反相救仇人,恨我;我为鲜卑人卧薪尝胆浴血奋战,到头来他们也恨我怨我……我慕容冲,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在我与他相识以来,他从未如此失态过,我何尝不知他的处境和痛苦,皇图霸业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没有退路,如果说当初在太守府中被苓落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时候我确实产生过怨恨,那么现在我对这个男人只有满满的心疼: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本想先好好守住长安这片基业,先养兵再养民,慕容族人却心心念念惦记着关东故地,说他是怕了据守关东的慕容垂,慕容垂固然实力雄厚,但两方火并,岂非也是慕容氏自己的内斗,何至于此呢?只是他就算肯为了慕容氏让出皇帝位来,以慕容垂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救那个恶女,她明明差点害死你,你可知这世间我只剩你了,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越发的癫狂而无法自制,嵌住我肩头的双手太过用力,疼得我几乎要喊叫出来。

    “为什么?因为她有了你的骨肉。”

    我这一句不高不低的答复,可算得上振聋发聩,是这个陷入疯狂的人一瞬间僵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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